郑春波怎么也想不到,陈书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他安排司机撞死陈书的那晚,经过精心伪装,自认毫无破绽。
只可惜,半路冲出来个赵翠花,替陈书躲过一劫。
他去王光头那里交差的时候,王光头气得脸都紫了。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骂。
“你自己说说,老子每年给你多少钱?”
“光是维持你那个破店,就得几万。”
“还有,当年要不是我收留你,帮你躲过严打,你小子早特么吃牢饭了!”
“关键时刻掉链子,我特么就算养条狗也能看家护院,你连一条狗都不如!”
王光头越说越气,对郑春波就是一顿输出,门牙都打得松动一颗。
就这,郑春波对王光头仍是死心塌地。
王光头说的没错,当年郑春波也是远近闻名的社会人,心够狠,手够辣。
有一次,为了与人争夺店面,把对方直接打到坐轮椅。
对方也不是善茬,扬言加倍报复。
那时正是严打前期,郑春波的下场可想而知。
就算不被打残,也躲不过漫长的刑期,搞不好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关键时刻,王光头出现,直接用钱砸。
砸到对方放手,郑春波才躲过一劫。
从那以后,郑春波的命都是王光头的,也成了王光头手里最重要的棋子。
不到万不得已,王光头是不会动用他的。
这次要做掉的是陈书,一个极难对付的人物,郑春波才出马。
像郑春波这样的亲信,王光头不止一个,可见陈书这次反击的难度有多大了。
“你猜对了,我还真是来买电线的。”
“服装厂要更换设备电缆,这次用量很大。”
五金店里,陈书一本正经,“嗯,你给我便宜点,薄利多销嘛。”
“陈总亲自来小店,小店蓬荜生辉,不知道陈总想用多少啊?”
郑春波笑脸相迎,一点破绽都没有。
“阿嚏!”
打了一个喷嚏后,郑春波掏出手帕擦了一下鼻子,老毛病又犯了。
每次兴奋或者紧张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打几个喷嚏。
陈书不紧不慢,掏出一根烟点着,又递给郑春波一根。
“电工说全换,怎么也得两万块钱,我给你三万块,你给我最好的货。”
郑春波接过烟,随手点燃抽了一口,面色平静。
“货没问题,绝对保质保量,价格方面嘛,免谈。”
郑春波态度坚定,丝毫没有要跟陈书讲价的意思,摆出一副爱买不买的架势。
这很不符合一个小店老板的形象。
“春波五金店”地处偏僻,生意清淡,能维持到现在还没倒闭,已经算是奇迹了。
这样的店面,面对三万块钱的大单,竟然如此“傲娇”?
那已经是普通五金店一整年的销售额了。
郑春波有自己的小算盘,陈书在这个时间点上门,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就算没怀疑到他,也少接触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陈书面露困惑,挠了挠脑袋,“老板,这么大的生意,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没有,不满意你还可以找别家买。”
见郑春波态度坚定,陈书也没坚持,失望的摇了摇头,说道:“可惜啊,那我就换一家点试试喽。”
说完,转身就走。
郑春波长出一口气,心说祖宗你赶紧走,越快越好。
他知道陈书的厉害,万一哪句话说错,被陈书察觉到什么,那可就真有大麻烦了。
虽说郑春波是个老江湖,但难免做贼心虚,这种麻杆打狼的事儿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陈总慢走啊,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眼见陈书到了门口,郑春波随口客套一句。
怎料陈书竟然停了下来,沉思了片刻,转身又走回店里。
“等什么以后啊,现在也可以合作嘛。”
“价格免谈是不是,没关系,那我就不还价了,就照你的意思来。”
说着,陈书把手包往柜台上一放,打开拉链,从中抽出一沓钞票。
啪的一拍,爽快至极。
捎带着,还有一张清单。
这是,早有准备啊,诚意满满到无法拒绝。
“先给你一万块钱订金,你就照着清单进货,三天后我过来拿货,尾款一分钱不差。”
郑春波彻底哑了,他还能说什么?
不还价,认定要买,订金一万,这样的生意,哪个老板会拒绝?
再不卖,就真的有问题了。
“早就听说陈总财大气粗,妥了,三天后你过来提货,准保一件不少。”
事到如今,郑春波硬着头皮也要演下去。
再回绝,恐怕嫌疑更大。
接过一万块订金,郑春波问道:“陈总,我不过是个小店,你就这么信任我?”
心头的疑虑必须解开,不然他睡觉都得做噩梦。
本地做五金生意的不少,挂上几个国营大厂常年供应,基本吃喝不愁。
随便选一家出来,都比“春波五金店”实力强劲。
而陈书偏偏找到这里,郑春波不忐忑才怪。
“你说他们?”
“别提了,我找过几家,全都靠给大厂供应科吃回扣活着。”
“我还没开口,就说给我回扣,这是把我当白痴吗?”
陈书很是气愤的拍一下柜台,“我自己的工厂,吃哪门子回扣,让我吃自己?”
“走来走去,就你们家不一样,我喜欢。”
正应了那句话:有钱任性,没钱任命,陈书这种财大气粗的气质还真不是装出来的。
郑春波的疑虑打消了一些,觉得陈书说的不无道理。
“陈总都这么说了,咱们就合作愉快。”
郑春波伸出右手,陈书跟他握了一下。
这生意做的,跟闹着玩似的。
陈书离开后,郑春波还是有点不踏实,找了个借口离开五金店。
打了一辆出租车,跑到县城的另一端,找了一家有公用电话的小卖部,给王光头打了电话。
说话时候捂着话筒,鬼鬼祟祟的样子,活脱脱做了贼一样。
小卖部老板是个老头,摇着蒲扇听着收音机,一脸不屑的看了郑春波一眼。
“咱们的事他可能知道了。”
“刚才他找我来了,要不我先躲一躲?”
为了避嫌,郑春波全程没敢称呼王光头,生怕被小卖部老板看出什么不对劲。
电话那端,传来王光头恼怒的声音:“这个时候还想躲,怕人不知道你做贼心虚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