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桥微微睁开双眼,随着视线的慢慢聚焦,木质花纹的桌面映入眼帘。 她发现自己此时此刻是趴在桌子上,左胳膊被头枕的有些发麻,她的眉头忍不住拧了起来,脑子有一刹那的空白。 而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伴随着咚咚咚的响声还有一道年轻女子颇为不耐烦的声音,“夏至桥,你在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夏至桥立刻回过神来,她下意识的直起了腰,歪头看向传出声音的房门处,也在这一刻,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她瞬间瞪大双目,几息之后,蓦然的站了起来,再一次仔仔细细的环视了一眼四周。 斑驳老化的墙壁,堆放了一整面墙的破木箱子,缺了一块玻璃的窗户,已经布满了铁锈的文件柜…… 这是哪里? 为什么这么熟悉? 她愣愣的站着。 被岁月尘封已久的记忆扑面而来。 那么残酷又那么清晰。 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整个人在这一刻恍如晴天霹雳。 夏至桥腿脚发软,身子踉跄了一下,让她差点重重的跌倒在地,好在她及时的扶住了身下的椅子,此时她已经眼眸湿润心口狂跳。 夏至桥将双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她正在努力的平息自己翻涌而来的情绪。 辗转轮回,她终于回到了最初的世界! 这是一九八零年,她在墨县的机械厂当临时工,今天是机械厂的休息日,她来墨县造纸厂看望未婚夫李鹏成。 她和李鹏成订婚已经有一年了,如果没有意外,她和他会在秋天结婚。 李鹏成在墨县的造纸厂上班,造纸厂的污染严重,所以,前几年就从城区搬到了城北的郊区。 她的未婚夫李鹏成是厂区办公室的干事。 两家都是工人家庭,算得上门当户对。 造纸厂没有通勤车,到这里上班的工人都住在宿舍。 造纸厂距离县城有十里地,她是搭顺风车来的。 到的时候是上午十点钟。 李鹏成却没在单位,说是和领导办事去了。 她来一趟不容易,就决定等李鹏成回来。 一直等到此时,也就是下午四点多钟。 然后被此时正敲门的这个名字叫曲丽荷的文员,也是李鹏成的出轨对象给带去了李鹏成的宿舍。 曲丽荷说,让她在宿舍里等李鹏成,李鹏成很快就会回来。 李鹏成住的是单人宿舍,这个她知道,可却不知道是哪间。 她很感激…… 也毫无防备的喝了她递过来的半茶缸水。 毕竟,她在杂物间等李鹏成,真的是又累又饿又渴。 半茶缸水喝下去之后,她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她痛苦的一生也就此展开。 这间宿舍根本就不是李鹏成的宿舍,是另外一个男人的。 这个男人是造纸厂销售科的刘主任,人过中年一肚子花花肠子,她昏睡过去之后,曲丽荷将她的衣服都脱掉,然后用被子盖上。 可想而知,当刘主任进宿舍掀开被子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残忍的老天还是给她留了一线生机,就在刘主任准备对她下手的时候,她醒了过来,当时她吓傻了,可还是凭着本能和刘主任撕打起来。 刘主任虽然不是好人,可也察觉出事情不对。 要知道,这个年代流氓罪是可以枪毙的。 他慌忙的住了手。 尔后,曲丽荷掐着时间带一群人来抓奸,其中还有闻讯赶来的李鹏成。 房门被打开之后,十几个造纸厂的工人都看见了她惊慌失措的坐在床上抓着被子,而刘主任坐在床边衣服也脱的差不多了…… 夏至桥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 也始终没有忘记曲丽荷得意的笑容,还有李鹏成转身就走的冷漠和无情! 后来…… 她被机械厂退工了。 满县城都是她没有廉耻勾引有妇之夫的传言。 刘主任的妻子堵着夏家的大门连骂三天。 那时候,除了家人没人相信她的解释。 包括李鹏成。 在他的眼里,曲丽荷善良活泼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在那些工人们的眼里,身为副厂长女儿的曲丽荷也是天之骄女,怎么可能会陷害她这个小小的临时工。 一定是她贪慕虚荣想攀高枝。 她有两个哥哥,她和小哥是双胞胎,她还有一个妹妹。 他们都相信她。 大哥愤怒的去造纸厂为自己讨公道,哪里想到却被以抢劫罪抓了进去, 这一去再没有回来。 爸爸心神恍惚掉河里淹死了,妈妈经受不住打击病倒了。 小哥还在读高三,马上就要高考,可家里突逢大变,他就偷偷的放弃了考试,去码头打小工去了。 这一年,她刚刚十八岁。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场面的她,宛如天塌地陷。 她不敢出门不敢见人,惶惶不可终日。 那一天,小妹去码头给小哥送饭,正赶上天下暴雨,她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卡车撞飞…… 在那之后,这个家,终于彻底的崩塌了。 回忆戛然而止。 夏至桥的眼眶里早已经满是泪水。 指甲嵌入掌心带来的疼痛让她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 最初的世界,前十八年,她生活在一个虽然清贫却温暖幸福的家庭里,后十八年,她的生活充斥着混乱绝望和不幸。 一直到她死! 她以为死亡是结束,却没想到被绑定了一个系统,她轮回各个世界,替那些枉死的人了结心愿。 她攒了那么多的声望,也终于换回了重回一世的机会。 也正是命运转折点。 而这个时候,敲门声依然在继续,门外的声音从强忍着的不耐烦已经转为尖利,“夏至桥,你在里面吗,你怎么将门锁上了?”
夏至桥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脸上多余的神色完全隐去。 她早就见识了命运的风浪,已经不再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她了。 她平静的朝着门口走去。 这种锁是暗锁,如果关门的时候不小心拉开了,外面的人是打不开的。 要不然,曲丽荷不会敲门。 夏至桥不慌不忙的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年龄大约十八九的姑娘,马尾辫斜刘海,化妆的手法不太娴熟,眉毛画的过粗,口红的边缘也没有晕染好,显得嘴巴更大了。 不过,她却穿着一身时髦的淡粉色连衣裙,在这个年代,能有这样的裙子,真的是漂亮又打眼。 这个年轻姑娘就是曲丽荷。 也是造纸厂副厂长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