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来阁本来就不大,从正殿到后院,走得再慢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三个女人各怀心腹事,以一群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穿过月亮门,便看到了后院的游廊。紧接着,便看到了司袖拿来当借口的那几盆花。
果然是漂亮的不像话的花儿啊!
司璃眼尖,一眼认出,那就是后世毒害了几代国人的罂粟花!
罂粟又名虞美人、丽春花、舞草,花朵又大又饱满,还有浓郁的香气,自古以来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花之一。然而,美丽的东西往往是有毒的,在植物界也不能例外,罂粟花中含有致人上瘾的吗啡和可卡因,需要有镇痛、止咳和安眠等作用,但是在司璃前世已经在全球范围内禁种了。
不过,司璃是中医世家出身,自然有其它渠道接触到罂粟,还曾经偷偷在涮火锅的时候扔里面几个罂粟壳子。所以,她是太熟悉这种植物了。万万没想到,司袖竟然把这种花弄进了宫。
王美人也在看着罂粟花,眼前一共有三盆花,一盆是红色,一盆是紫色,一盆是白色,正好应了姹紫嫣红那句话,端得是美艳无匹。娇艳的花朵仰着头,在风中微漾,荡出一波又一波的浓香,吸到鼻端便觉得心神荡漾。她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轻轻又向前走了半步。
司袖眼看着司璃和王美人都在望着花儿发呆,觉得时机成熟,飞快地回头看了跟在身后的玉露一眼。
玉露点头会意,悄悄地向上风口站了站,藏在袖子里的手就想撕开都快攥出水来的小纸包。然而就在这一刻,王美人突然弱弱地喊了一句:“皇妃,你为什么推我?”
语音未浇,王美人笨重的身子就软绵绵地向着台阶下倒了下去。
“啊!”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
而几乎是如此同时,玉露的手一抖,一包无声无味的药粉也随着清风飘散在庭院中。
接下来,凤来阁里的便是一片不堪回首的混乱。
司袖眼睁睁着看王美人在自己身边倒了下去。她凉凉的小手从自己的臂弯里滑落,五指箕张着好像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然而,并没有。司袖自己也完全没有反映过来,就那么木然地看着王美人巨大得与身体不成比例的肚子砸在了地上。
然后,司袖与王美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现惊心动魄的痛叫。
司袖身边的太监宫女们都吓傻了。
玉露头一个倒在了地上。小姐只是吩咐她把药粉洒下去,但却没告诉她这药粉是做什么用的。
她以为,王美人是因为接触到了她撒下去的药粉才跌倒的。她的心跳得像要从嘴里蹦出来一样,眼底一片死灰。
王美人身边仅有的几个宫女太监,这时候已经呼天抢地地跳下台阶,想去搀扶王美人,怎奈王美人的身子死沉死沉,他们急切之间竟是抬也抬不动。
司璃终于反应过来,大叫一声,“不要乱动她,快去请太医!”
王美人身边一个老成些的嬷嬷闻言,撩起裙子,拼了老命似的冲出了凤来阁。已经稍微冷静下来一些的司璃向白芷使了个眼色,跳下了台阶。
“你没事吧?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司璃拉住王美人拔染满鲜血的手急切地探问着,私下里,却借着白芷身体的掩护,悄悄把手指放在了王美人的腕脉上,努力在一片嘈杂混乱中静下心来诊脉。
随着脉相一点一滴地被司璃摸了出来,她心底的疑团越来越大。刚才,她站在司袖和王美人的身后,虽然谈不上不错眼珠地盯着,但是真是没有注意到,司袖有推倒王美人的举动。
即便司袖真的想用这么老套的办法来害死王美人的孩子,那个“推倒”王美人的“凶手”,也应该被设计成自己吧?
还有,王美人的脉,真的很奇怪,她原来是跌伤和滑胎之相,并有长年慢性的中毒症状。可是现在,就在司璃搭脉的转瞬之间,她又有了明显的中毒之相。
司璃正疑惑,忽然听到司袖在身后大喊,“我的手!我的脸!我这是怎么了?”
百忙中回头看去,司袖的手和脸以及其它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发红肿胀起来,像是某种药物的过敏。司璃再低头看王美人时,赫然发现自己和王美人的手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难道,有人在这个时候使了毒?
司璃眉头紧锁,正想唤白芷前面交待些事情,忽然觉得王美人的腕脉一跳,紧接着,一团巨大的血色便在她裙下弥漫开来。
司璃顾不得别的了,她飞快地伸手摘下了几只罂粟果塞在袖里,然后回头大叫,“快来人,王美人要生了,皇上的龙子要诞生了!”
在一片的惊呼与混乱中,只有王美人,除了开头那一两声惊叫外,就再未出声。豆头的汗珠不断地从她身上冒出来,她整个人好像淌在一片冷水里,浑身上下早已湿透。小腹处传来的不仅是灼痛,更有凉凉的寒意,好像一个生命正在离去。
她看到,司璃正一脸迷惑和悲怆地抱着她,大概也觉得她腹内的孩儿生还无望吧?
然后,没有人能从她已经痛苦至极的脸上,分辨出那一闪而逝的寒光。
“快闪开,皇后驾到,皇后娘娘来了!”
忽然,前院传来了一片呐喊声,一队队的太监宫女飞快地冲了进来,把后院里慌乱得团团乱转的人们都迅速地分开,并驱赶到回廊的两侧。
夜沫一脸寒色地快步走了进来,她飞快地扫视了一眼混乱的现场,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司袖的面前,“啪”地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本宫把王美人托付给你,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皇上到现在还没有一儿半女,王美人的肚子有多重要你知道不知道?”
“你,你简直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司袖本来已经红胖不堪的脸此刻更“肿”了,她哆嗦着流血的嘴唇,却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大叫一声“臣妾冤枉!”接着一翻白眼,昏死在了地上。
夜沫一愣,刚想发作。忽然又听到一个森冷至极的声音说:“皇后好威风啊。朕的皇嗣就倒在血泊里,你不去抢救,倒有时间在这里教训宫妃?”
众人俱是一惊,皇帝莫行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庭院里,一双眼睛扫视着众人,像浸泡在冰水中的恶龙,喷射着毒焰。
司璃终于忍不住了,她扬声说:“皇上,快叫稳婆,王美人马上就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