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商听着司璃的话,一字字一句句,好像轻飘飘的在耳边滑过,但砸在心上却重如千斤,压得他完全喘不过气来。
司璃是这样想的?她居然这样想?莫清商仿佛看到了第一次与她见面,她从悬崖上跌落,落入温泉,恰好落在自己的怀里。那个时候,她是什么样子的?吃惊、意外、迷茫、甚至有些花痴?但是,她没有像自己曾经见过的其它的女人那样,恐惧、惊慌、无措、又或者是羞不可抑、痛不欲生。
所以,司璃现在才会说这样的话吧?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不了解她!可是,自己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清楚,自己跟司璃生生死死的这几年,又算做什么呢?
莫清商只觉得心头一热,紧接着便是刺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的每一处经脉泛起,他拼命忍住呛到喉间的那口热血,用最后一丝力气撑着自己站起身来,走出了司璃的帐篷。
司璃擦干眼泪,目送莫清商离开。也罢,也罢,这羁羁绊绊的几年,就这样结束吧。反正她也想不起来曾经的过去,而在她记得的日子里,她与莫清商,不过就是一对熟悉的陌生人吧。
当天晚上,莫清商离开了乌尔雅的部落,去月然国都了。慕容漪跟他一起走了,却留下了莫刀。
司璃倒是不介意莫刀留下来保护自己,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喜阳。喜阳这次跟她一起,九死一生,也受了不轻的伤。司璃准备等她休养好身体,就带她动身去南诏。
离开了莫清商,司璃忽然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再也没有什么牵绊了。她现在终于可以自己为自己打算,自己为自己做决定,自己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么,第一件事,就是给喜阳一个交待吧。
当喜阳知道,司璃与莫清商吵翻,莫清商独自去了月然国都,而司璃却准备南下的时候,嘴巴张得都能吞进一个鸡蛋。半晌,喜阳才说:“你、你要跟莫清商和离吗?”
“和离?”司璃挑了挑眉头,忽然想起,这个世界里,如果两夫妻不想在一起生活,也是可以公平正道地分开的。可惜,她之前忘记了这档子事。
“嗯,如果我下次再见到他,我就跟他和离吧。”司璃冲着喜阳点了点头。
喜阳的眼睛瞪得更大,“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你们是结发夫妻啊。难道那天的烟把你的脑子熏坏了?”
不过,司璃并不准备回答喜阳这个问题。她摇了摇头,缓缓站起来准备离开。
“司璃,你不要忘了,莫清商他还有伤在身!他中了蛊毒了!如果找不到解蛊的人,三个月之后,他恐怕,他恐怕就……”喜阳说不下去了。
司璃的脚步猛地一顿,一时间觉得好像有什么把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吸走了。她想起了莫清商蛊毒发作时的痛状。可是,她依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我是医生,可我不会解蛊。我留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如果,你不放心,你就留下来照顾她吧。”
“我留下来?你刚刚不是还说要送我回南诏吗?”喜阳不擅言词,真的让司璃给弄得糊涂了。司璃却淡淡地说:“你若是挂念莫清商,就去找他吧。我在这里等你三天,三天之后,你若回来,我便履行承诺,送你回南诏。三天之后,你若不归,我便一个人南下了。”
“那好吧。”喜阳爽快地答应了。其实在心底里,她也希望,司璃的离开,能够给她自己一个新的机会。她甚至等不到第二天早上,就连夜离开了乌尔雅的部落,在两名侍卫的陪同下向月然国都奔去。
喜阳一路上都在想着,如果见到了莫清商,自己要说什么?要不要告诉他,司璃要与他和离?或者告诉他,自己不想跟司璃回南诏去,而是想留在漠北照顾他?性格直率与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在说话之前打腹稿。可惜的是,好不容易赶到月然国都,这一肚子话,却半句也没能对莫清商说。
因为,莫清商,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人事不知了。
喜阳见到莫清商的时候,慕容漪正守在他身边,六神无主,手足无措。见到喜阳来了,慕容漪跟见到救星似的,忙请喜阳动手救人。
可是,喜阳看到莫清商的情形,一颗心也沉入了谷底,她不用给莫清商把脉,但看到脸上和手上浮起的青气,就知道,她原来施针给逼于体内蛰伏的蛊虫全部提前苏醒了。现在,它们在莫清商的四肢百骸内流窜,莫清商一定痛不欲生,可是,他连表达这种痛苦的自主也没有了,身体,已经完全任虫宰割,不受他的控制了。
“快,有酒吗?要烈酒!”喜阳说。
“酒?”慕容漪有些发呆,片刻反应过来,连忙亲自去外面讨酒,不一会儿,他手里捧着个不大的小坛子进来,急道:“这是阿日汗给我的,据他说,是宫里藏了30年的好酒!”
“快,倒三大碗出来!”喜阳说,一边打开随身携带的荷包,从里面捻出一点点青色的粉沫,撒在了酒碗里。浓香的酒水遇到青色的粉沫,竟然哧哧作响,一股极强烈的酒香向四处飘散。
喜阳用毛笔,小心地沾了些酒水,抹在莫清商的鼻子和嘴边,又在他两只手的腕脉处割开了两道口子,殷红的血液顿时流了出来。
“把酒碗放在他唇边,还有两手边。”喜阳说。
其实慕容漪已经猜出了喜阳的用意,没等她吩咐,就已经扶着莫清商侧过身来,把酒碗分别按喜阳说的位置摆好。他看着莫清商惨白得不似活人的脸色,担忧地说:“这样有用吗?蛊虫有这么贪杯吗?”
“不能根除,但至少能让它们消停一阵子。”喜阳两眼盯着莫清商,观察着他的脸色,一边小声说。“在酒里,我加了师傅秘制的药粉。那药粉本来是驱虫用的。我们南诏虫子多,我从小在深山里长大,师傅不放心,才费尽心力研制出这药粉。只要是虫子,无论是什么虫,都怕那药粉。可是,那药粉如果兑在酒里,就成了所有虫子无法拒绝的至美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