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们该不会打算让我进暝都吧?”
芈星璃的声音中带着丝丝惊恐。 嬴无忌瞅得有些心悸,心想这暝都是什么龙潭虎穴,竟把她吓成了这个模样。 看来老丈人所言非虚,这暝都果然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不过…… 怎么看老丈人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 赵暨颇为好奇地看向芈星璃:“世侄,若孤以去暝都为条件,才让你使用观星台,你可愿意去?”
“这……” 芈星璃有些为难,犹豫了许久之后,轻叹一口气:“陛下!若是一个月以前,我肯定会去。但现在……恕难从命!”
听到这话。 嬴无忌若有所思,刚才他问老丈人芈星璃究竟有什么感悟,老丈人只说很恐怖,却没有明确说究竟是什么。想想也对,毕竟是芈星璃的感悟,外人就算有所察觉,也不可能知道得特别清楚。 不过看样子,她的感悟很有可能与暝都的本质有些关系。 也正是因为这些感悟,让她对暝都产生了一些畏惧。 芈星璃沉默了片刻,沉声问道:“陛下,若使用观星台的要求是这个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
“不急!”
赵暨笑了笑:“既然请你过来,便代表孤已经答应了你的交易,又怎会轻易反悔?正巧无忌不太了解暝都,世侄不妨讲解一下。”
“是!”
芈星璃奇怪地望了一眼嬴无忌。 其实她对嬴无忌的表现特别好奇,因为从嬴无忌这近二十年的表现,实在有些离奇。 一开始表现得只是一个平庸的公子,然后从嬴无缺出现之后,就开始各种锋芒毕露,甚至以二品灵胎突破了胎蜕境,这明显就是藏拙,被嬴无缺逼急了才暴露了真实修为与才学。 她也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 但现在怎么感觉,他的眼神中充满着未被知识污染过的愚蠢? 暝都的存在,虽然是不小的禁忌,但王室的核心圈层应该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了解。 他好歹是大国公子,难道嬴越从未将他当成储君培养,还是说……嬴无缺的存在,嬴越本来就知道。 这么说,他是真的只有黎国一条路可以走? 一瞬间。 她脑海中闪过了很多想法。 不过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很快手指就落在了画轴中的镜子上:“暝都乃是镜中世界,现实世界中的一切人或物,在暝都都有对应。但它并非虚幻世界,不然暝都也不可能交易东西。”
嬴无忌若有所思:“里面有那么多的人口土地,这个地方完全可以立国啊!”
芈星璃点了点头:“话的确是这样不假,但暝都里面与现实中对应的人,并非是真正的人,他们只是投影,就像是你我照镜子时看到的影像一样,只有本体进入,影像才能成为真正的人。 简而言之,两个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 但镜内外只有一个你,才是真正的你。 若暝都中的活人够多,的确能够立国,但暝都的活人少之又少,总不能指望他们种粮食。 而且暝都中的死物与现实世界能够相互影响,但却处于弱势地位,就好比驸马府院墙塌了,暝都里驸马府的院墙也会塌。暝都之人想要修补,想要移动一砖一瓦都十分困难,只能等这边府中家丁修葺。”
“原来如此!”
嬴无忌愈发感觉暝都的神奇。 现在来看,暝都好像是这方世界的从属世界。 现实世界影响暝都轻而易举,但暝都影响现实世界却难之又难,只不过这种东西只能局限于死物。 “也就是说,如果百姓能够大举搬迁至暝都,就能将暝都内土地物尽其用,种出双倍的粮食?”
“道理是这样的不假!”
芈星璃点了点头,当年她了解暝都之后,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毕竟。 人口和粮食,才是一个国家的根基。 中原人,谁不想种地啊? 只是…… 她轻叹了一口气:“只是这天下,能进入暝都的人少之又少,不然天下诸国也不可能放任为我教存在到这个时候。”
“暝都很难进么?”
嬴无忌从怀中取出了一根钢针:“靠这玩意儿不就行了么?好像还有进入暝都的小法术。”
这根钢针,是策划蛊杀案件的人给他的,他从李采潭那里拿到犬戎鬼面花之后,就遵照约定,让那人以最期望的方式嗑死了。 这人比起李采潭,更是外围中的外围。 他都能进暝都,那…… 芈星璃摇了摇头:“嬴兄!进暝都跟进暝都是不一样的,你当真以为进暝都之后,你还是完整的你么?”
嬴无忌:“……” 听这句话,他有些怵得慌。 好像进入暝都之后,自己就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了一样。 不过略微想想,就知道芈星璃不是那个意思。 从冢盘出来之后,李采潭给他了一个册子,上面记录了李采潭对暝都的所有了解。 虽然这个了解相比于芈星璃说的实在差了太多,但也透露了不少信息。 李采潭一共进入了暝都三次,并没有觉得这方世界跟现实世界有何不同,但她发现了一种现象,就是觉醒魔种的人,实力不会被削弱太多,而且进入暝都的障碍极低。 而那些靠钢针这种临时钥匙进来的,实力却会被削弱五成不止,甚至性格也会发生一定的转变。 服用犬戎鬼面花,可以恢复一些实力,但性格转变会更大,在暝都中修炼的效率,也会变得更高。 魔种。 性格转变…… 嬴无忌思索片刻:“进入暝都的,是为我教口中的‘本我’?”
芈星璃点了点头:“准确说,是本我才是暝都允许的存在。其他存在的越多,就会被暝都压制得越厉害。而犬戎鬼面花,药效之一就是释放本我,无论是对为我教教众,还是外围成员,都是必需品,所以能成为暝都的硬通货。”
这么解释,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有这个Debuff,哪怕暝都真的不限制开放,各国派众多高手入暝都,也很难对为我教造成太大的打击。 只不过…… 嬴无忌眉头越拧越紧:“这暝都的效果,好像跟魔种十分接近啊!”
芈星璃点了点头:“为我教创立伊始,便以魔种作为开枝散叶的基石。但其实,在为我教创立之前,便已经有不少人遵守相同的教义了。 我们芈姓王室便有一人是当时的核心成员,可以说在魔种之前,暝都是他们修炼本我的唯一途径。 暝都不是为我教教众寻找的庇护所,而是为我教本身就起源于暝都。 以那位芈姓前辈留下来的信息,暝都是为我教第一人教主以大神通开辟的世界,是在魔种之前,他助门徒觉醒本我的重要手段。 这种说法,一度是天下人对为我教的主要认识。 也有人认为暝都伴天地而生,第一任为我教教主,只不过是偶然成为了暝都之主而已。”
嬴无忌笑了笑:“应当是后者吧,若这个劳什子教主,有创造如此一方天地的本事,恐怕早就荡平整个天下了。”
芈星璃点头:“确实如此。”
“嗯?”
赵暨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如今,第二种说法虽然被大多数人承认,但依旧没有任何证据。 但芈星璃,用的却是无比笃定的说法。 他皱眉问道:“世侄,可是有什么发现?”
芈星璃神情有些焦虑,犹豫了许久才说道:“实不相瞒!芈姓先祖留下的残本里,记录了不少暝都里的情景。 具体内容我不便多说,但可以肯定,当时的暝都与现在的暝都,完全是不同的世界。 至少驸马府塌了,暝都的人能够修葺完善。”
赵暨:“……” 嬴无忌:“……” 虽然这种程度,想要从暝都威胁到现实世界有些困难。 但它代表的意义,却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这……好像说明,两个世界的从属关系是可以改变的。 若暝都的主导性再提高几分,现实世界是不是会成为暝都的附庸? 嬴无忌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
芈星璃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那位前辈去世以后,我们芈姓便在为我教高层没有人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为我教第一任教主,从暝都第一次现世,便已经是暝都之主。 而现在的暝都,是无主的! 那时的暝都,每到夜空,天空都会浮动缕缕光纹,现在却不见光纹的影踪。 芈姓王室查阅许久,确定这光纹与芈王室保留的《颛顼古历》的抄录残本有些接近。 所以我本来被楚国世家乃至宗室排挤,却依然能在南宫陵拿出《颛顼古历》之后,让楚国为我调动大批宗室精锐。 为的,就是参破暝都的奥秘。”
赵暨和嬴无忌对视了一眼。 原来楚国图谋这么大啊! 若参破这个东西,就有可能成为暝都之主,彻底发掘里面的所有资源。 这种事情,简直是逆天。 嬴无忌笑了笑:“女公子!这么重要的秘密,你就这么直接告诉我们了,就不怕离不开黎国么?”
黎王室虽然现在与楚国颇为和睦,但两国争霸数百年,心中其实一直都在戒备着对方。 自然不可能放任楚国征服暝都。 这个任务的执行人,属实有些不能放回去。 芈星璃苦笑一声:“若我真有信心掌控暝都,又怎么会将这等秘密拱手相赠?这个地方……藏着大恐怖!”
这个说法,让嬴无忌有些心悸。 若能完成这个计划,对于楚国的意义跟一统天下都差不多了。 却还是让芈星璃望而却步。 看这样子,是打算跟黎国合作了。 那确实有些恐怖。 赵暨也有些好奇,看来这就是芈星璃从《颛顼古历》中参悟到的东西。 他问道:“是何大恐怖?”
芈星璃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但我能确定,暝都并不是现实世界的伴生产物,而是人为建成的。它很可能不是镜像世界,而是在模仿这个世界的一举一动,最终取代这个世界。 不,也不一定是人为建成的,因为它需要耗费极大的劳力去建造,至少也需要十万胎蜕境以上的高手劳其一生。 但人族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大规模高手失踪事件。 所以我怀疑,它可能在人族史料存在前就已经出现了。 暝都建成,奴役的究竟是人族,还是别的族,就不得而知了。”
赵暨:“……” 嬴无忌:“……” 他注意到芈星璃的用词。 奴役! 暝都奴役别人,建成了自己,而且是在史前时代。 那时的人族虽然没有史料,却依然靠口口相传,留下了不少智慧与传说。 同样不太可能发生十万高手同时消失的事情。 不是人族。 那是什么族? 妖族? 还是说更加神秘的种族。 比如……我的母族? 芈星璃揉了揉脑袋:“我知道我的解释有些复杂,但我从颛顼古历中印证的东西的确如此。暝都是一个沉寂的大恐怖,所谓的暝都之主,恐怕并非是暝都的主人,而是暝都的认可的傀儡。 如今暝都跟以前大不一样,可能就是因为配当暝都傀儡的人还没有出现。 这个地方有些危险,恕我不能进入。”
嬴无忌看她这副稳健的模样,心中理解,却又隐隐觉得有些好笑。 这原理,相当于是容易被鬼害的,往往是那些能够看到鬼的人。 这小妞有此担忧,倒也正常。 赵暨哈哈大笑:“世侄乃是黎国的贵宾,这世上哪有让贵宾冒险的道理啊?不过暝都牵扯甚大,近些时间姬姓各族有意形成联盟,恐怕需要世侄一些解读。”
“姬姓联盟?”
芈星璃有些错愕:“不是早已经散了么?”
赵暨目光微沉:“无忌,你将近些时日的事情讲与世侄听。”
“是!”
嬴无忌点了点头,便将南宫燕和李采潭的事情讲了一遍。 芈星璃神色也凝重了起来,黎楚对峙了数百年,即便现在关系缓和,其实也在暗中较劲,但如果姬姓联盟真的成立,绝对不是黎王室与楚国愿意见到的。 她思索片刻道:“暝都沉睡之后,却依旧在模仿着现实世界的种种,两个世界间,必然有着种种关联,规则必然有所交融。 按理说,规则最重的地方,两个世界交联越深。若对暝都的牧野碑做些什么,说不定真能影响现实中牧野碑的情况。 南宫燕既然要鼓动牧野碑异状,逼黎乾王室开放冢盘,想做的肯定也一定是这件事。 但他们具体想要怎么做,我就不清楚了。 陛下,这便是我在《颛顼古历》中获得的感悟。 还请允许我能随时进入观星台,若黎国对暝都有意,我也方便助黎国一臂之力。”
“辛苦世侄!”
赵暨点了点头,便从她手中接过厚实的书册。 随后看向赵傀:“赵傀,带世侄去观星台吧!”
赵傀点头:“是!”
“多谢陛下!”
芈星璃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临走之前给嬴无忌留了一句话:“嬴兄!若有一天你入暝都,千万不要放任本我主宰你的想法。”
说完,便快步跟上赵傀。 嬴无忌若有所思,难怪芈星璃要放弃暝都,如此一个危险的地方,谁敢在里面种地? 不过为我教也真逊啊! 偌大一个教派,居然一个具备成为暝都傀儡资格的人都没有。 赵暨淡笑看着他:“无忌,有什么想法?”
嬴无忌咧了咧嘴:“这暝都有些太危险了,我有些不敢去,要不父王你派别的人吧?”
赵暨:“???”
嬴无忌赶紧岔开话题:“父王!其实我现在对南宫燕的立场更好奇了。”
赵暨眉毛抬了抬:“哦?”
嬴无忌捏了捏下巴:“李采潭实力强悍,而且出自为我教,心中魔种已经生长起来,实力不会受到限制,南宫燕找她作为帮手理所应当。 但芈星璃如此了解暝都,是来源于前辈留下有信息,外加利用《颛顼古历》参悟,才对暝都有此见解。 这种看法,恐怕在为我教高层,也属于核心机密。 所以南宫燕凭什么知道能通过暝都对牧野碑造成影响。 周王室与为我教关系密切,却相互提防。 若她不是为我教的人,她很难知道这个秘密。 但若她是为我教的人,暝都中大批的人能助她一臂之力,为什么偏偏找上为我教叛徒? 南宫燕的利益,恐怕跟南宫家并不完全一致。 她是周王室的人,却不一定是周天子的人。 究竟是周王室渗透了为我教,还是为我教渗透了周王室,还真不好说。”
赵暨也是哑然失笑:“确实如此!不过周王室自甘堕落与为我教为伍,迟早会受到反噬。至于这暝都,你若不愿去,不去便可,孤自会找人代替。 这段时间,你便好好歇一歇吧! 等新地人口足够,有你忙的!”
“是!”
嬴无忌点了点头。 赵暨把芈星璃的笔记丢给了他:“自己抄录一份,带回去好好参悟。《颛顼古历》内含宇宙奥妙,仅凭一人,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参悟多少,化作法术亦或是神通的,更是寥寥无几。 能与芈星璃交流感悟,倒也不是坏事。 但看完她的感悟以后,一定要找到原本细细揣摩。 修行还是要看个人,万不可有半分废离! 懂了么?”
嬴无忌恭敬道:“明白!多谢父王教导!”
赵暨笑着摆了摆手,便坐在书案前批阅公文了。 嬴无忌用了半个时辰将笔记抄录下来,便告辞离开了。 一瞬间。 他好像知道了赵宁从小到大是怎么过来的。 赵暨无疑是个好君王,好父亲。 但同时,他也是一个严父,而且是极严极严的那种。 可以说,赵宁从小到大,时时刻刻都处于这种高标准的自律当中。 真的不容易。 之前也听糖糖说过不少次赵宁。 各项方面都极其优秀,完全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而且人特别好,特别温柔,至少对李采湄是这样,男友力爆棚。 对自己……好像也是这样。 兄弟情爆棚,才刚刚有些变质。 只不过这一点,成为了赵暨最痛恨的点。 因为这点“人格缺陷”,赵暨痛骂过赵宁很多次。 只可惜。 赵宁其他方面做的实在有些完美,而赵契又太费拉不堪。 哪怕赵暨骂得再狠,也没动过废太子的心思。 “唉……” 嬴无忌轻叹一口气,缓缓出了王宫,然后熟练地隐形遁地,来到了晴绛殿的小院当中。 下午答应出关就来找她,得履约了。 李采湄正托着腮打着盹,见他过来,困恹恹地扑到他怀中,有些埋怨道:“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睡着了。”
嬴无忌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这不是正事多么?忙完就立马过来了。”
李采湄轻轻嗯了一声,便开始拨弄他的衣襟。 食髓知味。 今天一天她跟嬴无忌都客客气气了,现在只剩下了两个人,自然…… 她解开了嬴无忌的衣襟,小声道:“我们就寝吧?”
嬴无忌:“……” 这生活。 超品灵胎都顶不住啊! 但男人能说不行么? 明显不能! 他心一狠,就把李采湄拦腰抱起:“就寝!”
…… 另一头。 驸马府。 花朝坐在屋檐下,不停地望着大门。 下午嬴无忌临走的时候,她问他正事多不多,得到“不算多”的答复后,她就鼓起勇气提了一个无理要求,让嬴无忌忙完正事,不要在王宫里多待,因为她想和他一起睡。 “无忌他向来守信,可今天为什么这么晚……” 就在这时。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赶忙迎了上去,担忧道:“无忌!你怎么了,为什么路都走不稳了?”
嬴无忌:“……” 何止走路不稳啊! 这特么腿都要打摆子了! 但! 这绝对是因为劈了两次空间消耗太大。 而不是因为自己不行! 刚才他以有要事处理为由离开晴绛殿的时候,糖糖好一阵失落,不过也没多想,就把他放回来了。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时间久了,肯定要出问题。 得想一个办法…… 他笑了笑道:“没什么?刚才在王宫修炼了一会儿,消耗有些大!”
“那你快休息吧!”
花朝挽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到自己的卧房,温柔地为他取下外衣。 床榻上。 她枕着嬴无忌的肩膀,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呼吸有些急促。 嬴无忌脸色一苦:“花朝姐,你是不是想……” 花朝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脖子,温柔道:“不想!你快睡觉吧,别伤着身体!”
一看这模样。 嬴无忌心揪了一下,感觉一碗水好像没有端平。 便揽着她翻身而过,四目相对:“我身体强壮得像头牛,怎么可能被伤到?”
一个时辰后。 花朝睡着了。 嬴无忌虽然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还是松了一口气。 感受着花朝恬静的呼吸,他心中万般滋味缠绕。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帮助花朝解决魔种的方法。 他现在有些犹豫,花朝的阴影已经留下了,指望罗偃肯定解不开,唯一能够解开花朝心结的人,就是她死去的娘亲。 花婉秋…… 嬴无忌不想做评价,如今的花婉秋只是一个被当做替代品的可怜人,而且罗偃付出的心头血不够,她原本该唤醒的记忆并没有唤醒,很难对花朝产生任何帮助。 所以只能对魔种下手。 但魔种是为我教首任教主留下的遗产,当任教主可能并没有学会这门神通,暴击他也未必可行。 不过,暝都的出现让他有些意动。 如果芈星璃猜得没错的话,首任教主只是暝都的傀儡,那魔种很有可能是首任教主根据暝都那位大恐怖创造出来的神通。 所以,暝都里面很有可能藏着有关于魔种的秘密。 嬴无忌从离开重黎殿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现在他有些想通了。 虽然现在瞒得好好的。 但一个秘密不可能藏一辈子。 尤其是他未来很长时间都在绛城。 不管是被通心麝迷了心智。 还是自己本身就对花朝有着阴暗的占有欲。 都是实实在在当了渣男。 他不知道真相大白那天,会对花朝造成多大的伤害。 只能让这个伤害降到最低。 哪怕…… 等到魔种问题解决之后,自己主动朝糖糖花朝坦白呢。 当渣男太难了。 他感觉身心俱疲。 这种提心吊胆的恋爱。 甜度减半。 难受! 明天便找上老丈人,把暝都的活给接过来。 虽然肯定会困难重重,但至少要尽力试试。 而且说不定能找到暝都的漏洞,若真能把里面的土地大规模收为己用,自己的势力绝对能够扩张到极其恐怖的地步。 老实说。 他还挺想当暝都之主的。 …… 大年初一的夜晚,比大年夜要安静许多。 尤其是在落雪不停的背景下,大多人家都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只不过。 韩家依旧是灯火通明。 议事大厅汇聚着韩家所有的高层,气氛一度非常凝重。 历时十个时辰,魏韩两地的火终于扑灭了。 但一些人心中的火,却被点燃了。 昨晚大火的燃起的时候,无数百姓人心惶惶。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不少以前熟识的人已经在大火之中不知所踪。 火中没有惨叫。 官兵甚至没有在火中找到哪怕一具尸体。 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已经跑了! 他们跑哪了?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这些人肯定偷偷跑向新地了,虽然民间流传着各种对徙民令的恶毒解读,但也正是这个举动,让徙民令成为了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些一夜之间忽然消失的人,一定是响应徙民令去了。 可是新地不是地狱么? 为什么他们还要去? 走的人已经走了。 但没完全走。 他们给剩下的人,留下了大大的疑问。 这些疑问,让无数人坐立难安,不少人开始对流言产生了质疑,还有一小部分人偷偷打包好行李,准备追随这些人而去。 虽然都因为行踪太过明显,都被当地的官兵押了回去。 但这波也消耗了当地官府不小的力量。 一时间,魏韩两地的官兵手忙脚乱。 尽管仍有一部分兵力在野外搜寻,却还是很难寻找到那些刁民的行踪。 这些刁民一扎进野外,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怎么做到的? 一条条消息传到韩家的议事大厅,无数高层商量对策,但起效的却是少之又少。 商讨之间,却又好像有一股怒意在酝酿。 而这股怒意,针对的是郑家。 自从郑国被吞并,郑家就并入了韩土,虽然已经交给了韩家管辖,却也有近半的官职落在郑家人身上。 大致相当于亲家平分行政权。 多年以来,两家都相当融洽,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但大年夜过后。 有趣的事情来了。 郑地作为韩土的一部分,自然也出现了不少失火地。 但失火的程度,却堪堪达到正经韩土的一半。 而且除了失火的房屋,几乎没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失。 完全就是放火的艺术。 可即便这样,郑家也没搜寻到多少趁火迁徙的百姓。 处处都是欲盖弥彰的味道。 议事大厅气压很低。 让几个郑家人有些喘不过气。 现在韩家在忙着自己的事,无暇搭理他们。 但他们知道,这些人酝酿的怒火,迟早会撒到他们头上。 韩赭心中也是怒意盈满,同时又隐隐有种不安。 发怒,是因为郑家。 不安,也是因为郑家。 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前,他不可能找郑家的麻烦,所以他现在都放任郑濂老爷子在自己的住处睡觉。 当然,郑濂能不能睡着又是两说。 一旦尘埃落定。 韩郑两家必定要将隐患解决,谁都不知道过程会有多激烈。 同时。 自己在韩家的地位,恐怕也会受到不小的挑战。 “老爷,平陵君求见!”
韩赭听到这个声音,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上午才刚刚背刺,晚上就敢上门? 赵契。 你是真敢啊! 他这次已经不想让赵契滚了,他想直接提刀砍了赵契的狗头。 但他没有选择这样做。 因为他知道,赵契代表的是南宫燕。 他可以杀赵契,却不能失去跟南宫燕的合作渠道。 这次韩土就算能把所有刁民全都留下来,恐怕也要元气大伤。 并不是重建烧毁的房屋要花多少钱,而是这次蔓延全境的大火,已经烧毁了韩土百姓对徙民令阴谋论的深信不疑,从今天开始,韩土官府对限制百姓行动的投入至少要提升数倍。 可以说,摆在魏韩两家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立刻跟赵氏开战,利用战争把百姓牢牢锁住。 要么就是尽快把姬姓联盟搞起来,以联盟的形式强行与赵家割席。 战争的结果,韩家不太愿意承受。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走这条路的。 所以,趁着韩土还没耗得那么惨,尽快走联盟一路才是正事。 “让他到偏厅找我!”
韩赭冷哼了一声,便朝偏厅走去。 片刻之后。 赵契坐在韩赭对面,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在朝堂上的表现,虽然不至于让魏韩两家派此刻暗杀。 但以后,只要不能给魏韩两家带来利益,就休想从魏韩两家得到丝毫好脸色。 甚至提供获得利益的机会都不行。 因为之前没有一次成功的。 面对兵人境强者的臭脸。 赵契有些胸闷。 但他转念一想,你脸就算再臭,又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反正我形象已经够差了,再差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想通这点。 赵契瞬间念头通达了,甚至翘起了二郎腿:“韩卫尉,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还想不想跟我表姨见面了?”
韩赭:“???”
情绪不会凭空消失。 只会从一个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看韩赭脸色难看更甚。 赵契更高兴了,不过他也担心被砍,就直接取出了一团真气团。 很快,真气团就化作了南宫燕的形象。 韩赭眼皮抬了抬:“南宫世侄,情况如何了?”
南宫燕淡笑一声:“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为什么还要找上门来? 事先可是说好的,等一个月后的冢盘大开就行了。 韩赭眼睛微眯:“哦?那南宫世侄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南宫燕直截了当道:“我想与令郎韩倦单独见一面!”
“哦?”
韩赭语气平淡:“南宫世侄见犬子所为何事?”
南宫燕笑道:“只是想和他聊一聊他师门的事情,韩世伯放心,我不会对令郎做什么的。”
韩赭神情从容:“吾儿虽然重伤未愈,却也不是南宫世侄能够伤到的。”
这个回答。 有些没营养。 因为并没有回应南宫燕的请求。 韩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任何补充说明的意思。 南宫燕等得有些烦躁,只能继续说道:“其中涉及到一些牧野碑的秘密,这些事情韩倦知道,也是我想问的东西。不过这些答案,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或许能问得出来,但韩世伯在的话就不一定了。”
听到这些话,韩赭若有所思。 因为自从他知晓了韩倦力劈牧野碑开始,就经常有意无意问询韩倦有关牧野碑的秘密。 无一例外,韩倦都没有回应。 南宫燕这么说,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他还是对南宫燕有些不放心。 南宫燕有些不耐烦:“若韩世伯不信我,那我便告辞了,反正我这次只是奉命行事,姬姓联盟能走到哪一步,我还真不是特别在乎。”
“世侄莫急!”
韩赭笑着阻止:“我这就把犬子叫出来。”
说着,便吩咐人去唤韩倦。 约莫一刻钟后。 韩倦打着哈欠走来了,脸上的黑眼圈好像更重了一分。 除了在冢盘那几日,他一直都保持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方式。 这都快子时了,忽然被叫起来,他看起来更慵懒颓丧了。 “父亲居士!”
韩倦打了一个哈欠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韩赭指了指房内:“有人找你!”
韩倦朝屋内望了一眼,看见南宫燕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奇,真气化形的小法术他也会,但这么奇特的真气,他还是头一次见。 他冲韩赭拱了拱手,便径直坐在南宫燕的对面。 门关上了。 关上之前,赵契也被赶了出来,在韩赭目之所及之处站着,笑容有些尴尬。 门内。 韩倦好奇地打量着南宫燕:“这位姑娘,我们认识?”
“马上就认识了!”
南宫燕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在下南宫燕!”
韩倦对这个名字并不是特别感兴趣,没有就她的身份朝下聊,而是问道:“南宫姑娘,你这真气怎么练的,能不能讲一讲。”
“我这真气不适合你练!”
“我不练,我就想听一听。”
“……” 南宫燕不知道他哪来这么重的好奇心,便说道:“想听可以,帮我一个忙,或者说我帮你一个忙!”
韩倦托着腮,声音慵懒:“哦?说来听听!”
南宫燕双眼闪动着光芒:“我需要你带着你的剑,把牧野碑劈了!”
韩倦笑着反问:“这是帮我的忙?”
“难道不是么?”
南宫燕双眼充满着蛊惑:“你冒天下之大不韪,从牧野碑上劈掉两块血晶,不就是为了毁掉这个东西么?只可惜,牧野碑还在苟延残喘,难道你不想彻底了结这个旧规则么?”
“劈牧野碑?”
韩倦似笑非笑道:“那姑娘想让我劈的,是乾黎边境的那块牧野碑,还是暝都的那块牧野碑?”
南宫燕瞳孔一缩,没想到他居然猜到了自己的意图。 韩倦懒洋洋地笑了笑:“姑娘想做什么,贫道无力阻止。但姑娘想骗我去做一些事情……贫道算不得聪明,见识也算不得深厚广博,不过耳朵馋,倒是听师父讲过不少东西。 暝都那个地方,我怕是比姑娘还要更了解一些。 我的剑在父亲那里,你若是想用,便问我父亲去要。 他大抵上是会给你的,但你究竟会不会用,那便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说完以后。 他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姑娘还有别的事情么?没有的话,贫道回去睡觉了。”
“等等!”
南宫燕没有生气,脸上反而带着一丝笑容:“韩兄不帮忙,我也不会逼你,韩兄也不用如此戒备。我与韩兄颇为投缘,也不忍韩兄白跑一趟,不如韩兄暂留片刻,听我讲一讲牧野碑复苏血脉的方法。”
韩倦没有坐下,不过也没有离开,笑着说道:“贫道还真有兴趣听一听。”
南宫燕嘴角微微上扬,将方法讲了一遍,随后说道:“这个方法可能要献祭不少天赋不俗的年轻人,我也不太清楚令尊都会选择谁,不过我听说,在一些人的煽动之下,韩郑两家最近好像有一些矛盾。 韩土之火易灭,人心之火难灭,可能直到烧出人命,幕后之人才可善罢甘休。 而郑家长期与韩家分肉,韩家应该也心疼很久了。 韩兄觉得,自己会不会在这批人之中呢? 这世上,心狠手辣的父亲太多了。 此次行动能保韩兄的人不多。 我恰好是其中一个。”
她说“心狠手辣父亲太多”的时候,语气有些激愤,神情变得有些癫狂。 韩倦目光有些怜悯,不知道在怜悯她还是在怜悯自己。 但他脸上却笑意不减:“原来姑娘此行,是为了威胁我。”
“对!我就是在威胁你。”
南宫燕毫不掩饰,她直接站起身来:“我们还有十日才会动身,希望韩兄好好考虑清楚,十日之后再会!”
说罢,直接重新化作真气团。 冲出窗子之前,直接把门上的隔音符撕了个粉碎。 不过这次,它没有回到赵契手上。 而是直接钻入韩赭的手心,看来是要随时联系。 韩赭扫了一眼赵契:“平陵君,请吧!”
赵契对于南宫燕跳过自己的行为有些不满,但还是没有说话。 哼了一声,便直接离开了韩府。 出府以后,直接遁地,头也不回地赶往王宫。 反正名声已经烂了。 干脆彻底开摆。 多当当传音筒,说不定还能从父王那边捞到一些好处。 韩府。 韩倦伸着懒腰出了偏厅。 韩赭甚至都没有问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拍了拍韩倦的肩膀:“快回去休息吧!”
“哎!”
韩倦点了点头。 他本来想问些什么,但只是犹豫了片刻就放弃了。 临走前,他朝议事大厅的方向望了几眼。 正好看到几个出来透气的郑家人。 虽然神色如常,但周身气息却无比沉郁。 这个时候。 他想到昨夜在王宫上空绽放的烟火。 不知遍及魏韩全境的烈火,有没有那么绚烂。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悠悠一叹。 “这一把火,真的烧掉了很多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