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唐人街。
装潢古风的室内坐着一位身段婀娜,穿着旗袍的东方女子,她乌黑透亮的长发完成简单的发髻,耳朵上戴着珍珠耳钉,莹润如玉的手指尖细细的摸索着画纸,那双水光潋滟眼眸神情专注的望着手上的画。
她鉴的这幅正是八大山人朱耷的——荷花翠鸟图轴。这幅画看似简单,石头的形状不合常理,给人一种上大下小、头重脚轻的感觉,无独有偶,宽大的荷叶下面,是一根根细长的茎秆,细细品来,荷花好像是从石缝中长出来的,让人难以想象。在这幅作品当中,翠鸟的回眸一望,堪称经典当中的经典。
“舒苒小姐,这幅画你怎么看?”坐在她对面的年轻男人表情严肃,若有所思的询问道。
舒苒正是五年前通过故人协助离开薄家的时初暖,当年她在生产时大出血,在生死一线间,她痛下决定,用金蝉脱壳逃离薄家,离开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当时她怀的是三胞胎,当年在医院生产时隐瞒了真相,谎称双胞胎。原本她想带走三个宝宝,可是双胞胎中的小儿子身体实在太羸弱,跟着颠沛流离的她无疑是遭罪。
最后,她带走了三胞胎中的大儿子和幺女,这些年有孩子们陪伴在她身边,治愈了她当年怀孕时以及生育时留下的心理阴影。
只是睡不着的夜晚,总会想起远在大洋彼岸的小儿子,这是她今生最大的亏欠。
“这幅画是假的,朱耷存于明末清初,而你送来的画,绢纸不对,与明代时期的粗糙以及落墨的程度是有出入的。”
时初暖提醒年轻男子关于画的真伪。
鉴定古画无非是一字二画三印章。
年轻男子对着蓝牙耳塞那端的老板恭敬地说道,“boss,我找的鉴宝专家评定送去的那副荷花翠鸟图轴是假的。”
“我今晚飞过来再说。”男人低沉的磁性嗓音从手机那端传来。
年轻男子挂断通话后,起身追了出去。
时初暖走到停车场正要拉开车门坐进去,被年轻男子拦下,“我老板今晚会飞过来,舒小姐,你方便继续帮我们鉴宝吗?”
“抱歉,你现在耽误我宝贵的私人时间了。”她低眸睨着年轻男子的手臂,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
放学时间到了,她得去幼儿园接孩子们。去的晚了,女儿肯定会哭鼻子,那个小哭包一旦哭起来就要哄很久。
年轻男子一脸尴尬的收回手臂,对着时初暖郑重其事的再次发出邀请,“我老板很有诚意,请舒小姐考虑一下。”
“如果时间上允许,我会接这单生意。”
时初暖掏出名片递给年轻男子。
她现在没有资格消极怠工,当年父亲跳楼自杀前留下了十几亿的债务,这些年她靠着爷爷传授的鉴宝技能,陆续替父亲还清了几亿的债务,还有几亿需要继续努力。
日常开销养孩子,养家,她自己省吃俭用,一年到头连件像样衣服都舍不得买,日子过的捉襟见肘。虽然苦,但是三人相依为命倒也快乐。
她总是把添置衣服和面霜的钱省下来给孩子们买营养品,买他们想吃的食物。
身为妈咪,她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他们从小没爹地,她得加倍爱他们。
坐进车里,时初暖发动引擎,车子驶出了地下停车场,朝着幼儿园的方向奔驰而去。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靠在幼儿园的停车场,她推开车门下车,远远地看到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牢牢牵着穿白色蓬蓬裙的小女孩,小女孩的另一只小手也没闲着,饼干把她q弹粉嫩的腮帮子撑得鼓鼓的,模样看上去特别的萌。
“妈咪。”小男孩眼尖,率先看到了时初暖朝着他们走来。
小女孩一听妈咪,她赶紧丢开手里吃了半块的小饼干,也跟着哥哥往前跑。
“慢点,别摔了。”她蹲下来,张开双臂打算接住朝着自己跑过来的孩子们。
两个小宝贝扑进时初暖怀里,一人一边搂住她的脖子。
“妈咪,你今天来的有点晚哦。”轩宝歪着小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黑漆漆的眼瞳深深地凝望着她。
儿子越长大越像那个无情的男人,只是那个男人不苟言笑,儿子就像是温暖的小太阳。
时初暖低头,亲了亲他肥嘟嘟的脸庞,“抱歉,妈咪保证下次不迟到好吗?”
没等到轩宝回答,另外一边的女宝,小葵不答应了,“妈咪,我也要亲亲,你不可以只亲哥哥哒。”
听到女儿软糯的撒娇声,时初暖心里堆积的疲倦瞬间一扫而空。
“好,妈咪也亲亲你。”她低头,轻轻亲吻女儿软糯唧唧的脸蛋。
轩宝搂着时初暖的脖子,他看妹妹撒娇,伸手帮她把下滑的书包带子拉上,“妹妹中途想上厕所,但妈咪迟迟不出现,我只好让一个陌生姐姐陪着她去,等待中我脑补了好多被人贩子抓走的画面,搞得我差点也尿了裤子呢。”
听完儿子的投诉,时初暖这才意识到,她的迟到引发了女儿上厕所没人陪同,聪明有责任心的儿子为了保护妹妹费尽心思。
她自责的搂住两个小宝贝,“妈咪知错了,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今晚一人奖励一只照烧鸡腿怎么样?”
原本还在紧张的轩宝,听到鸡腿二字,咂咂嘴,没再说话,反倒是小葵兴奋的拍着双手欢呼道,“耶!妈咪最好了,小葵最爱妈咪了。”
轩宝不戳破妹妹的小心思,她明明最爱的就是吃吃吃。
“那走吧!小王子殿下,小公主殿下。”
她站起来,牵着两个小宝贝的小手往前走。
京都,私人停机坪,从迈巴赫车上下来的男人抱着一个戴着口罩的小男孩,他穿着一套小西装,胖嘟嘟的手臂搂着男子的脖子,一双如黑曜石的眼眸散发着同龄小朋友不具备的严肃。
助理递上一条薄毯,男人单手接过,然后裹住儿子。
“爹地,我不是粽子。”小男孩抗拒身上那条丑兮兮的毯子,皱着眉头不安地在男人怀里扭动着。
男人低眸,幽冷的目光睨着怀里不安分的儿子,他小小的五官有几分那个女人的影子,当年她死之后,他负责起儿子所有的起居生活,每次儿子耍小脾气的时候,总会让他想到那个女人。
“你乖一点,除非你喜欢住院。”被他抱在怀里的小男孩一听要住院,马上变得安分极了。
薄宴庭抱着不再闹的儿子往前走,来到头等舱,把他安置在身旁的空位上。
五年了,他每次看到儿子的那双眼睛,总会想起那个女人她死在医院的那一夜,仿佛发生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