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了小赵剑仙的谷子，这小小的一抓谷子，躺在手帕上，让珍珠产生了一种手中的稻谷在冬日里有隐隐发暖的错觉。
依稀还能感觉到有令人清新，心旷神怡的作用。
珍珠不禁微微惊讶了片刻，以前常听村里的老人讲，有仙人可种植灵谷，食之可延年益寿。
“贫道，就要这个吧。”小赵剑仙浏览了一番少女的摊位上还未开的海贝，意随心动，一个其貌不扬的贝壳悬空浮起，落在了珍珠面前。
这一手引起来了在场所有人的欢呼。
“啊？这？”珍珠惊讶吗片刻，只当是小赵剑仙耍的一手把戏，说道，“这位。。。道爷，这个蚌太小了，你应该选那些肥硕的，那种才能养出大珍珠。”
小赵剑仙笑道：“不必称贫道为道爷，贫道说了不会贪心，小姑娘你还要靠这个来营生，你且开给我便好。若有珍珠便是好的，没有也没关系。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好。。。”听闻小赵剑仙这般说，珍珠熟练地拿过开蚌的工具，起子插入贝壳缝中，取珠刀划开了贝壳。
开了贝，珍珠惊呆了。
小小的，半个巴掌大的贝壳里，竟然包裹了一枚拇指一般大的珍珠。
划开蚌肉，一枚拇指头大小的粉色珍珠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喜欢热闹的人群稍稍惊讶了一下。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里面有这番大的珍珠的？”珍珠看了看今日自己取的珍珠，最大也不过比眼前这颗大一圈。
何况颜色还好看，品相也极佳。
“贝类的年龄与身上的条纹有关，这枚蚌的条纹不少，身形却如此之小。那它的如此的年纪，长得那么小，是有什么阻碍了它？”小赵剑仙说道
赵玉真依稀记得老赵剑仙说过的，贝壳年龄是数条纹，而珍珠的形成是因为贝类体内进入异物，为了让伤口处的异物的棱角不再伤害自己，只能分泌一些东西来将其包裹成没有棱角的东西。这最终形成了没有尖锐棱角的东西就叫珍珠。
“是，为了养这颗珍珠？”珍珠理解了。
小赵剑仙点了点头，从摊位上取来一汪净水，在空中形成一个球状，那粉色的珍珠主动浮入净水之内，旋转甩干净身上残存的腥味。
最后水球散去，珍珠落入小赵剑仙的手中。
“珍珠很好，我收下了。”小赵剑仙温声说道。
“嗯，那本就是你换得的。”少女珍珠也不嫉妒，也不恼，一起开心笑道。
“对了，贫道换给你的谷子，如果漏了一两粒，还请小姑娘找一片海滩种下，以海水灌溉之，若不能生长便罢了，若可以生长贫道届时来取。”小赵剑仙说道，“放心，不会让你白干活。”
怕珍珠女孩不乐意，小赵道君补了一句道。
“可是，海水是咸的。。。”珍珠生怕小赵剑仙不知道，赶忙解释道。
“嗯，贫道知晓，姑娘你照做便可。能被海水筛选出来的，才是对贫道有用的。”小赵剑仙说道。
说完将手掌里的珍珠交给车内妻子，正欲驱车前行。
“道。。道长先生，你这是要去哪？”珍珠看到小赵要离开，便问道。
“贫道欲出海。”小赵剑仙说道，“要去深远海外更深处。”
“海外深处，道长可是我访仙人？每年从我们东及出海寻仙的人数不胜数，最终都无果。我们东及本地人最远也就是到了三蛇岛，再远就人迹罕见不再有对应的海图了，加上海上风浪大云层厚，连星星都看不到，更加无法定位了。”珍珠说道。
“多谢小姑娘告知。”老赵剑仙心中一暖，如此天性淳朴的小女孩，眼神清澈。
看到小赵剑仙没有改变出海的念头，珍珠又说道：“最近海上不太平，还有海盗横行。若无雪松长船一般的大船，是很容易就被风浪打翻的。”
“道长，你是内陆来的，或许不知道，这陆地广阔，可是到了海上，一望无际的都是海洋不见半分土壤，那才是最可怕了的。”珍珠说道，“大海远没有你们内陆书籍里文字上描写的那般温柔。”
“好，贫道记下来了。”小赵剑仙点了点头，“从海里讨生活，很困难吧？”
珍珠抿着嘴不出声，每年台风至，风浪起，总会带走一些捕鱼人，这些遇难的人里难保没有珍珠的亲人。
“有一天，人类会征服海洋。”小赵剑仙说道，“不过这一天的到来，需要无数人去探索发掘。海洋不会轻易便让人征服，贫道乐意身先士卒。”
“再说了，海洋还有各种好看生灵，一样充满可爱，不是吗？”赵玉真笑着反问道。
“不仅好看，还有好吃。”珍珠怼了一嘴，旋即也被自己逗笑了。
少女乐完，却看到前头人潮汹涌，好不热闹。
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块巨大的风帆，上一团火红。
“那是？”小赵剑仙疑惑。
“呀，是雪松长船。”珍珠以手作亭，眺望远方码头，说道。
雪松长船，用雪域高原最坚固的雪松打造而成，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是北离境内最大的船。
“我听我爹爹说，这种大船整个北离不过六十二艘。”珍珠说道，“这就是其中沐家的一艘，几日前就停靠在我们东及码头了。”
老赵剑仙感慨，这小小的东及，竟然有如此码头，能容纳吃水如此深的大船。
小赵剑仙想了想，便说道：“小姑娘，前边看来马车是行不过了，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们跑一下，做个路导？”
“放心，贫道付钱的。”怕她不放心，小赵剑仙加了一句。
“提什么钱不钱啊。”少女珍珠假意生气，几步路的事。
然后对身边抽烟卖鱼的大叔说道：“大叔，帮我看着点摊位，我一会便回来。”
“去吧去吧。”大叔吧嗒着水烟筒说道。
小赵剑仙将马车停到路边，取了必须的东西后将妻子扶下车。
对身边的少女说道：“东及可有李记商行？”
少女点点头，道：“有的。”
“那还得劳烦你，到时候帮我去李记商行告知一声，让他们来取车。”小赵剑仙说道。
“好。我先到前头去瞧瞧发生了什么。”少女活泼，一溜烟便跑到人群热闹的地方去了。
不一会便小喘着气跑回来了说道：“道长，弄清楚了。”
“不急，慢慢说。”小赵剑仙微笑，轻指，一丝大黄庭点入了珍珠的眉间。
顿时整个人在大冬天，仿佛夏日饮冰一般清爽了。
少女说道：“那大帆船上，印有神鸟凤凰，确实是沐家的大船。长四十四丈，阔一十八丈，船有四层，船上九桅可挂十二张帆，锚重有几千斤，船上至少乘坐二百人才能起航这艘船。”
“不过就是奇怪了，沐家如此的富贾，怎会来我们东及这种小地方？”少女疑惑。
“那沐家有天大的药材生意。兴许海上有他需要的宝药也说不定。”老赵剑仙出声说道。
“或许还真是。”珍珠接过话茬，“我隐隐约约打听到，是沐家的三少爷，也要去三蛇岛，寻求铁琉璃的蛇胆。”
“几日在这里招募渔民，说一共要招整整六十人，此次出行要整整四个月，不过出手阔绰，我哥哥都去参加应聘了。”
“不过，这三蛇岛啊，咦惹～”少女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岛上全是毒蛇，其中三种最出名，分别是：金杯银盏铁琉璃。一个比一个毒。”
“那他们招满人了吗？”老赵剑仙好奇问道。
珍珠少女摇了摇头，说道：“此去三蛇岛，极为凶险，不止要考校凫水打鱼的本事，还要求要有一定功夫。一上午才过了两三个江湖人，我哥他不会武功，大概是选不上了。”
“既然要求如此苛刻，那为何还如此热闹？”老赵剑仙好奇。
“赏银高啊。”珍珠说道，“另外，沐家三公子也觉得这样招募有些无聊，说要文武齐下。所以准备了一颗从南海找到的菩提子，以文会友，出了一个上联，说是对得出下联的可取走菩提子，以及上船出海游玩一番。”
“不好意思啊，我文化不高，不懂得什么对联。”珍珠小脸一红，有些窘迫说道。
“没关系。”小赵剑仙温声说道，随即从车内取出两本书，《声韵》与《对韵》说道，“这是我老师教我启蒙的读物，今天便送给你。”
“啊？”珍珠有些诧异。
“拿着吧。”小仙女将两本书接过，塞入珍珠手中。
“还有，这是五两银子，算是感谢你帮忙跑腿。”小赵剑仙取出一枚银锭。
“不可不可。”珍珠慌了，拿着书摆手道，“我已经收下了书，算是两清了，万万不可再拿银子。”
见李寒衣又要塞来，珍珠心一横，倔强说道：“你们硬要给，那等你们出海了，连书带银子都放回车里，再告诉李记让他们来取车。”
小赵剑仙无奈，只好作罢。
识海内老赵剑仙蠢蠢欲动道：“这菩提子是什么？该不会是葡萄吧？还是佛门所说可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
小赵剑仙笑道：“若真有这种天材地宝，沐家也不至于招人出海寻毒蛇胆了。”
“也是，咱们去看看吧。”老赵提议。
小赵剑仙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小仙女说道：“小仙女，我们去见识一下这菩提子，顺便也见识一下沐家。”
李寒衣赞同。
珍珠在前头带路，蹦蹦跳跳的，仿佛一只小鹿。
一路挤开拥堵的人群，终于看到了大船的全貌。
船体庞大，九支桅杆高耸入云，遮云蔽日的船帆上，印了大大的一只浴火凤凰。
“看，那就是沐家设的节目了。”少女珍珠指向船下，一张长桌，一位儒雅的老儒士身穿锦袍坐于桌后，身旁还有一位小童服侍茶水。
上面摆放了由金属丝与奇怪的好似长了钉芽的树枝编成的篓。
篓内有一颗拳头大小的果实，大概就是所谓的菩提子了。
“原来是贝叶棕的果实。”看到了所谓的“菩提子”老赵剑仙略微失望。
贝叶棕又名摩尼菩提，原产于骠国，这沐家有此大船，说明海运生意做得并不差，自然会航行到骠国暹罗等地。
贝叶棕确实与佛息息相关，中原的纸张还未传到各地的时候，骠国的禅师们便用贝叶棕的树叶作为记载经文的承载物，所得经文便是贝叶经。
忽而把贝叶棕所结出来的果实与佛门联系起来，称为菩提子。
老赵剑仙略微失望，这玩意硬极了，还吃不得，他那个世界都是拿来打磨光滑串成手串去坑害文玩圈的，这会出现在这里，大概那沐家三少爷出海到暹罗骠国交趾罗跃一带逛了一圈，被当地人坑了，还当成宝拿回北离来炫耀自己得了菩提子。
“老赵？有所失望？”感受到老赵剑仙的情绪，识海内，小赵剑仙轻轻问了一句。
“不至于。还是有意外收获的。”老赵剑仙语调一转，开心道，“那菩提子没什么用处，不过装菩提子的玩意却是宝贝。小赵剑仙，咱们这次捡到宝了。”
“菩提子这玩意可以不要，但那篓子势在必得。”老赵剑仙说道。
小赵剑仙点了点头，抬头，视线越过了重重叠叠的身影望去，那儒雅的老先生正在吹去茶面上的浮沫。
又手侧以蚕头雁尾的隶书赫然那所谓的下联：“三才天地人”。
对联仄起平收，一二声为平声，三四声为仄声，故而沐家准备的是下联，等待着对出上联。
通读道藏，小赵剑仙瞬间便领会这下联，轻声说道：“《易经·说卦》第二章有云：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分阴分阳，迭用柔刚，故《易》六位而成章。”
天之道为阴阳，地之道是刚柔，人之道乃仁义，所以称之为三才。
三才各有二道，所以一个卦象有六爻，分天地人，也是所谓天时地利人和。
三才天地人，以这为上联，用典的同时还把对上联的路封死了。
天地人与“三”这个数字对应，而对联一个约束便是上联出现的字下联不能再用，否则就是犯了“重字”。
所以下联可以用“四”“五”等熟悉，就是不可出现数字“三”，不出现三，那又要与“天地人”这三样一一对应，对于东及这个小地方来说太难了。
（比如对一句：五音宫商角徵羽。字数便对不上，便不成联句。若是删减为五音宫商角，自己描述又有缺，还是不合适。）
老赵剑仙却是乐了，这分明便是为我准备的。
“三才天地人，出自《易》，却是有学问。”老赵剑仙笑道。
那饮茶的老先生眼神一亮，放下茶杯，这摆出上联已经多时，差点把他熬失望了。如今却有一人能看出来点门道。
他抚须笑道：“哪位小友，可破解此题？”
拨开众人，老赵剑仙走近前去，说道：“倘若贫道抛出一句：四德元亨利。老先生你又如何应对呢？”
老先生瞪大眼睛，哼了一声：“荒谬。”
“哪里荒谬？”老赵剑仙不服气，据理力争。
“不需要我出手。我身边斟茶的小童便可以告诉你。”老者说道，“小屠，你告诉他。”
“是，先生。”旁边名为小屠的茶童对老先生行了一礼，随后打量了一下顶着赵玉真顶级皮相的老赵说道，“这位道长，所对的上联应该也是《易》中第一卦，乾卦，乾上乾下，元亨利贞。”
“元，始也；亨，通也；利，和也；贞，正也。乾坤四德。”茶童不卑不亢说道。
乾坤四德，有德者必吉福。故而四德也称四吉。
老赵上辈子因厄运光环折磨，所以家中长辈取名“御贞”意为驾驭吉祥。
“四德元亨利贞，你却缺了一德，缺德的莫非是你不成？”老者讥笑道。
老赵剑仙正欲解释，贫道本名赵御贞，缺的一德自然是贫道的贞。
一想，不对，如今是顶着的是小赵剑仙赵玉真的马甲，玉真是玉真，跟御贞没有半点关系。
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菩提子没捞着，还被这老头骂了一句缺德。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东及小镇上的居民游客，听到了“缺德的是你不成”哄然大笑。
珍珠似乎也感觉到了老赵的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呵。”李寒衣冷笑一声，假声假作粗犷，恶狠狠地说道，“既然他的对不上，听听我的如何？”
人群让开一道，只见一个女子却是男子衣着装扮，令人更为惊奇的是这女子并未以真面目示人，而是带了一个花旦的面具。
众人皆以为新奇新颖，便多看了几眼，不过江湖中奇侠怪客太多，多看两眼新鲜感便没那么重了。
“哦？”老先生来了兴致，看到李寒衣头上的妇人髻，斟酌了片刻，便说道，“这位夫人有何高见？”
“夫人？”听到老先生如此说，珍珠才猛然发现李寒衣头上的是出嫁妇人才会梳起来的发型。
“我的上联便是。”李寒衣一顿，继而说道，“四美风花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