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水井坊。
井水溢出井口,沈希夺分明看到那井水中有古怪。
“可以走了吧。夜鸦先生。”玥卿已经无聊透了,听闻夜鸦说完成了才说道。
“走吧。”夜鸦给一人抛了一樽药粉,“避毒散的药效就快过去了,加一剂。”
北阙主仆二人听话地打开瓶樽,将那药粉吞下。
井水蔓延到了那被飞魂踩断了脖子的那大理寺常务,沈希夺看到那分明双手被掰断,气管断裂,脊椎折断的同僚手下,违反了各种人类身体关节犹如提线木偶一般站起。
大理寺这帮官僚看到了,地上所有死去了的人再度活动过来!
“大人!”大理寺众人都战战兢兢地喊着沈希夺。
“不要过来!他们都死过一次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沈希夺大声喊道,天罚一刀逼退要离开的飞魂三人,一脚踏在了溢出来的井水上,“你们速速离开,快去钦天监找国师,这已经不是大理寺能处理的了!”
断罪天罚刀,乃天武帝陛下赐与大理寺,定人罪孽之定制款式兵器,归大理寺所持有的刀都称为天罚刀,有一经断罪,先斩后奏的代天而罚特权。
飞魂被一刀逼退原地,下一刻,地面上死去的尸体都步履蹒跚地朝着沈希夺走来。
与每日相处的同事手下持刀相向,沈希夺本能觉得不应该使用这天罚刀。
更何况那些死去同僚的尸体是被人以邪术挟持侮辱,对飞魂三人的怒意更盛。
“抱歉了,各位。”沈希夺掂了掂天罚刀,一刀横劈第一名扑过来尸体的脑袋,脑袋瞬间落地,可那抓着天罚刀的手还在不住挣扎,似乎要确定沈希夺的位置。
片刻之后,大理寺卿便被自己原本的手下汹涌包围。
“走吧。”夜鸦看着这大理寺内战,冷冷说道,“我的毒蛊,可使死人行动,活人失智,这个人已经废了,成为药人只是时间问题。”
“找到你了。”循着秋露白的酒香,找到此地,华锦冷漠地看着那一身乌鸦套装的鸟人。
“怎么?除了大理寺还有人能找到我们?”飞魂问道,“我与小姐都身处敌营,都十分谨慎,不曾留下过痕迹!”
夜鸦闻言,掏了掏腰间,一瓶秋露白,瓶塞不知何时被蹭开一线,有酒液可从中渗出。
“是你!蠢货!”飞魂怒骂道。
“注意你的言辞,老夫就要离开天启,带一瓶天启最美的酒又如何。”夜鸦将手中的酒瓶随意抛弃,摔碎在地上,残余的酒液使得当下酒香四溢,“你惹老夫不开心,老夫一样可以将你制成药人。”
“你!”飞魂想怒驳,却被玥卿拦住。
“来此的天启百姓,不管你们是谁!”被一群死尸药人绊倒在地,如叠罗汉一般压在最底层的沈希夺,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马上离开此处,去钦天监报之国师,天启城的水被污染。碰之会被夺心神!被夺神之人,只有砍下头颅才有所制约!大。。大理寺。。。沈。。希夺。。拜。。托。。各”
他所带来的手下尽管各方面素质都不如他,却依旧没有一个逃兵,拼死要救出头儿,都被这些药人反扑而死。
沈希夺都看在眼里,他猜想到自己的结局会同自己传递出的消息一般,砍下头颅限制行动。
断续的语言还未说完,声音就被尸山阻隔。
华锦冷着脸,掏出丹药,给沐春风与谢君豪一人一颗。
“吾善养浩然之气,我不需要。”谢君豪按捺住怒意说道。
华锦也不废话,把两颗都交给了徒弟。
“扁鸦师叔。”华锦试探问道。
“华佗,是你家先祖?”片刻后鸟喙中传来声音。
华锦不答话,对着沐春风说道:“你去把那位被压着的大人揪出来,治好。”
“不。。。不行的。”沐春风看到那些死去的人,开始啃噬沈希夺,按住胃里反出来的酸水,“师父,我不行的,我治不好的!”
“沐春风!我给你上的第一课《大医精诚》你忘了吗!”华锦怒斥道,“你若是如此惧怕病症所产生的肮脏污秽表象,为何还要拜入我药王谷!”
“师父!”沐春风焦急道,“我没有独自出过医!”
“呵,可笑。”鸟喙处传来嘲讽,“丫头,这便是你新收的药王谷传人?”
华锦对夜鸦的讽刺置若罔闻,语气软化一些说道:“什么都有第一次,你一直呆在为师的羽翼庇护之下,怎么能成为正式的医者,能治好什么病人。”
“师父,我该怎么做!”沐春风压抑住了自己的恐惧心理,寻求帮助道。
“世间万物讲究阴阳平衡,相生相克。”华锦说道,“没有能孤立存在的东西,你好好观察药人之术蛊虫的习性,辨别出来该用什么克制的方案。”
“锵”一声,没有过多废话的谢君豪,始足剑起,一剑直逼夜鸦咽喉。
飞魂手转判官笔,击打在谢君豪的剑上,始足偏离了一个角度,切断了夜鸦背带,背着的人形器件坠落,一圈圈绕在上面的棉布分散开,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里面的内容。
是一名身着仿佛在熟睡的妇女容貌平凡,脸上虽然爬上了皱纹,可嘴角有着浅浅笑意,显得十分安详,仿佛刚刚睡下。
“夫人!”夜鸦眼疾手快将臂膀揽在她背上,接住那妇人,可那妇人双手与头颅都懒懒吊下没有醒来的意思。
“师父!”沐春风看着那如同熟睡的妇人,毛骨悚然问道,“她。。。。她。。。”
“嗯!已经断绝了生机。”华锦凝重说道。
那妇人似乎日日打理的发髻,那仿佛红润的面色,都很有欺骗性,让人觉得只是在熟睡。
可是没有呼吸起伏的胸膛,如此大动作都没有催醒过来,都预示了不会像所见那么简单。
夜鸦先是如同安慰小孩一般,温柔地对着那妇人说道:“夫人莫怕,且好好安睡,这里交给为夫处理。”
“你侮辱我夫人!侵扰她的安眠!”夜鸦摆头,将鸟喙指向谢大,狠厉说道,“我要你死!”
说完一挥衣袖,大团紫色的光雾,细看雾气中皆是密密麻麻的虫子。
华锦往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对着那紫色武器挥洒瓶中的药粉,那密密麻麻的恶心虫子如雨坠落,她对着徒弟大喊道:“抓紧时间!把那大理寺的人救出来!”
“我!”沐春风咬了咬牙,“我知道了!”
沐春风吞下一颗丹药,将动千山拔出鞘,卷起那水井中的井水,井中月,亦可动千山!
一把冲掉了好几个压在沈希夺身上的药人。
“哎呀,谢大先生,好久没见了啊。”水井坊楼顶出现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老不修的声音在说,“整个天启都乱成一锅粥了,你们这边还挺热闹,有闲情雅致比武。”
“王一行道兄。”谢君豪听见了声音,回复道,“你们青城山的救援晚了点。”
始足狠急,与飞魂的判官笔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我可不是什么青城山的救援,我追逐那北阙妖女已经好一段时间了。”王一行开口笑道。
“青城山天下行走!丹阳子王一行道长!”沐春风恢复了一些神色,动千山指着夜鸦道,“老匹夫,我们五人你们三人,今夜你们死定了!”
“哈哈哈!”怀里搂着那如安详熟睡的妇人,夜鸦鸟喙垂天,大笑道,“今夜北离死了多少人?只要有尸体,有活人!这天启便是我的主场!”
“什么!”沐春风瞠目。
“你要一手将天启缔造成一个人间地狱?!”华锦冷冷地对着这同门师叔问道,“你还对得起自己药王谷弟子的身份吗?!”
“我夜鸦一生,只后悔过救不下妻子,与赤王相遇晚了一点。”夜鸦眼前的琉璃镜片闪烁微光,道,“从未后悔过被药王谷逐出师门。”
“药王谷给不了我让死人再生的医术,那我便亲自到地狱来求。”夜鸦平淡说道,四周的火光将他这一身乌鸦套装映得似乎不再可恶,而充满佛性。
“疯子!”华锦骂道,“将往生之人召回!这连仙人都做不到!”
“既然天上仙人做不到,那我便往地狱去求。”夜鸦平静道,“《地藏法华经》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天启若是真的变为了地狱,那老夫耗尽最后一个药人,将其逆转成人,将地狱耗空的极大功德!”
“疯子!”连玥卿这种同阵营的听到夜鸦这般说道,都觉得其行为可怕。
“谢大先生,没出全力啊?”王一行听完夜鸦讲述,皱了皱眉,口中却是调侃谢君豪道。
“谢某心中积攒诗意困难,不舍得为这些杂碎出剑。”与飞魂打斗之中,谢君豪仍有余力可分心和王一行聊天,“还请王道兄帮我。”
荀子曾曰过:“君子时诎则诎,时伸则伸也。”
能屈能伸方为君子,谢大从不吝啬求援。
“可贫道刚刚也在四处救人,疲惫得紧。”王一行正欲调侃几句。
发现四面八方有行动僵硬的尸体往水井坊处表情严肃拍了一下身边的小道士道:“有点麻烦,快起来干活,你先去帮那人救出大理寺的官员!”
王一行指了指和三名活尸战斗的沐春风道,玄灵立马起身:“是!师伯!”
“二位道长,可需要避毒丹?”华锦喊了一句。
“道门正法,何惧这些虫豸。”王一行笑道,自己径直飞身下了屋顶,那把巨大的桃符木剑直取玥卿。八壹中文網
玥卿挥动皮鞭,缠住了巨大的木剑,却被桃符木剑上赤红色的剑气震荡开了。
玄灵行使离火阵心诀,将那水井处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恶心毒蛊烧出一块清净之地,自己一人力战五具活尸。
沐春风才得以喘息,将沈希夺抢出来。
神智出现些许崩溃现象的大理寺卿,满身都是啮啃之痕,鲜血淋漓的脸上紫黑之气骇人。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沐春风努力镇定下来,“先该怎么样做?!对了!毒蛊上脑,便再也救不回来了!”
沐春风逐渐镇定,拿出针包取针,拿针的手依旧颤抖,狠了狠心往舌尖上咬了一口,往沈希夺头顶百会穴上扎下,断绝了血液通过经脉往头颅上循环,也阻止了毒蛊要通过这血液从身体各处跑往头顶的途径。
“百会穴下针,一刻钟不拔针,便会气绝身亡!”沐春风自言自语,“我还只剩下一刻钟的救人时间!”
飞魂和玥卿被谢大以及王一行引去,如今只剩下华锦和夜鸦对峙。
足下溢出的井水,水中毒蛊都在避开二人。
夜鸦轻抚妇人的后背,动作中尽是怜爱之意。
“你竟然把死去你的妻子,做成了药人!”华锦看着他怀中的妇人,于心不忍地说道。
“你懂什么!我夫人还没死!”夜鸦反驳,“我给她种下上好的冰玉髓,用转轮蛊代替她体内的循环。看,她模样依旧如同当年,她只是暂停了时间,没有死去。”
“你学医学!本就该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华锦摇头说道。
“那你也该知道,学了医知道治不好该是多绝望。”夜鸦冷冷说道,“以至于后来我研读佛经道典,一个个都说来生来生!到了来生我都不是我了,还有什么意义!”
鸟喙中,声音在咆哮。
“什么病。”讲情讲不通,华锦便转为讲理。
“我都不能治,更是你不能治之症!”夜鸦讥讽道。
“你不说,怎知我不能治!”华锦反驳,“我懂的医术,你未必会懂。”
夜鸦沉默。
“那我们来一场药王谷的较量吧。”华锦说道,“我赢了你便收手!”
“纸上谈病?”夜鸦问道。
华锦点了点头,纸上谈病,药王谷曾风靡一时的小游戏,双方以病为题,不能答出治病方案者为败,钱唐孙思邈以考校学生学习程度所创。
“你比我小一辈,我让你先出题。”鸟喙中发出笑声。
“好!”华锦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药人蛊如何解。”
夜鸦沉默了片刻,哈哈大笑道:“你诈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旁边的沐春风心急如焚。
“老夫偏不如你所愿。”夜鸦笑道,“这题老夫拒绝回答。”
“那你输了!”华锦冷冷道,“还不赶紧驱虫退去。”
“别急。我还没出题呢。”夜鸦阴恻沙哑的声音传来,“万一你也答不出我的病如何治呢?”
“请!”华锦淡然道。
“中了上一代魔教教主幽冰的玄冰掌,身体血液日渐冻住,如何治。”夜鸦冷冷道。
华锦沉默,然后开口:“师叔,你中过玄冰掌?”
“回答。”夜鸦冷漠道。
“这病,能治!但是比较苛刻,还不能推广!”华锦说道,“到青城山习其道门至高心法离火阵心诀,辅以大黄庭,涓涓细流,生生不息带动离火阵心诀蔓延到逐渐结冰之处,花水磨功夫,水滴石穿。十年可保全身躯可动,再服用烈火猛药,冲击伤口玄冰,方可无虞。”
夜鸦花了一点功夫思考,鸟喙上下摇动,示意可行:“可惜。你这法子迟了好些年。”
“师叔,你还是输了。”华锦说道。
夜鸦摇了摇头:“你再问一症。”
“还要继续?”华锦道,得到肯定回答之后,看了一眼沐春风道,“今以针扎百会穴,阻断血液流通,已经抵达脑部的毒蛊如何处理。”
华锦把沐春风当前的困境说出来。
夜鸦沉默,在抉择若不回答,便是连输两局。
片刻后,答道:“以刚极内力,自玉枕穴入,将蛊虫逼往头颅最洼三尸穴处,以针挑破,将血放出,蛊虫便会跟着流出。”
“这位道长!”沐春风对与活尸药人战作一团的玄灵喊道,“你修的是青城山至高心法离火阵心诀吧!”
“换我来挡住药人!你来自玉枕穴处注入那至阳至刚的心法。”沐春风提起剑道。
立马替上玄灵的位置。
看到两名小辈这般打算,夜鸦冷冷笑道:“心脑之处,经络繁杂精密奇多,驱蛊稍有不慎,毁去一根,那大理寺的人物或许就醒不过来,或许瘫痪一生。”
“可恶!”沐春风横剑狠狠劈在一个药人的头颅上。
“另外,针扎百会穴,只有一刻钟供尔等出手驱蛊。”夜鸦沙哑阴笑,“你们如今还剩多少时间。不如随我一同入这地狱,为众生奉献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