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声壮,三十里外的白虎关一样能听得真切。
城墙上的谢凌云眉头紧蹙,他能听到,就意味着整个御林军都听到了。
“恭喜谢将军。”王富贵对谢凌云贺喜道。
“哼,琅琊军壮威,恐怕下一刻就要攻城,喜从何来?”谢凌云冷冷说道。
“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王富贵说道,“琅琊军要退兵了,谢将军守住了这白虎关。”
谢凌云不理会王富贵,独自下关,去作防御部署。
宣武门。
魔气汹涌,震得般若心钟不住晃动。
无心内心,那被月光具象出来的西湖湖水所成赵玉真,举起真理,与魔佛波旬撞在一起。
水纹荡漾,洒落成雨,赵玉真水象被撞毁半边,那魔佛波旬也不好过,被一剑削去半个上身。
“你看你拜的佛!”月光踏浪而来,“若它真的厉害,怎会被我打破相!”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月光呵斥,“睁开你的眼睛,用心去看这一切!皆是你幻想出来的欲望!”
“你以为你是谁?!”波旬被赵玉真一剑削毁,无心露出痛苦的表情,狰狞说道。
未央宫。
瑾言的出现,让赤王面露出一抹笑意。
“瑾言,将此逆子捉拿下!”明德帝咳嗽着下令道。
“是!”瑾言飞身而起,一掌逼迫向赤王,“赤王殿下,得罪了。”
赤王面色大变,李心月与念慈师顿时太退回到明德的身边。
赤王回身,抬手与瑾言对了一掌,将这五大监最弱的掌印监逼退,从怀中掏出一如铃铛大小的器物抛向明德帝。
“陛下小心!”李心月看着赤王把东西投向帝位,虽不明白那器物有什么作用,但针对皇帝的必然不可能是善类,于是便要飞身就要撞向那不明的器物。
念慈师太抢先一步,随手从旁边的酒桌上顺过一只碗投掷出,那碗立刻便将赤王丢出来的铃铛状物体框住。
李心月顿时明白了念慈师太的意思,这东西最好不要直接上手触碰,随后眼疾手快将碗接下。
李心月得手后,念慈师太操起一个盘子,扣在了碗上,那珠子一样的东西借着余力在碗底滴溜溜的转。
此刻的赤王与瑾言战作一团,赤王从来都没有在人前显露过自己的武功。
如今却能和皇帝身边的掌印监打得有来有回,火龙缠绕手掌,赤王将瑾言逼到了死角,借着错开身位,避开明德帝等三人耳目,将一物塞入了瑾言怀中,随后又以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对瑾言说了几句。
瑾言闻言一个愣神,身躯僵硬了一瞬,赤龙团火掌便朝着他胸膛印上,径直将瑾言崩出宫外,顺便追出去一脚踩碎了他的肩胛骨。
瑾言闷哼一声,承受下来,他知道若是一点伤都没留下便放跑了赤王,定会招来皇帝怀疑。
随后萧羽撕裂身上龙衮,弄乱了头发,脸上做出惊恐的模样在宫中大喊:“驾崩了!父皇驾崩了!永安王萧楚河勾结外党,行刺父皇!”
声音顿时传遍了皇宫大内,有太监宫女开始惊叫了起来。更有甚者开始邦邦敲打竹竿奔走相告。
“陛下!他!”李心月汗流浃背,没想到赤王让宫中更乱了起来。
“逆子!他要逃走,只能引起巨大混乱,越乱越利于他!”明德帝无奈叹息,“如今他乱传朕驾崩之事,估计整个天启都要动荡。”
“王爷?!”瑾仙看到跌跌撞撞将乱跑的宫女推开,一头散发胡乱飞舞,衣衫褴褛的赤王跑来。
瑾仙正奇怪,这赤王从未央宫一开宴就不曾见到,此刻怎么从宫中跑出来。
正当疑惑之时,显得有些失常的赤王一把捉住了他的双手。
“大。。大。。监!”赤王磕巴说道,“父皇。。。父皇他。。。他遇刺!已经驾崩了!”
“什么!”瑾仙大惊失色,“你说什么!陛下驾崩了!”
赤王脸上表露出过度惊恐已经几乎失去言语能力的状态,只能紧紧箍住他的手不住点头来回应。
“先前洛清阳以剑鞘飞入宫中袭杀内卫,王爷你是否知情!”瑾仙皱眉严肃问道。
“不。。。不知情!大监救命!大监救我!义父,义父他好像跟萧楚河勾结一起了!要谋害父皇!”紧抓住瑾仙不放手,赤王说道。
瑾仙想了想,宣武门处的确看到了永安王和孤剑仙在一起。
他甩开赤王的束缚,说道:“你说陛下在哪里遇刺!”
“未。。未央宫!兰月王叔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赤王说道。
“王爷先找安全的地方保护好自己。”瑾仙沉声说道,“我去确认陛下状况。”
瑾仙安抚了一下赤王,便卯足脚力往未央宫赶去。
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萧羽看着瑾仙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笑意。
白虎关。
万军呼啸过后,琅琊军已经拆除造饭所埋之锅,拔营起寨。
“报!”一名御林军闯入帅帐。
高举油灯看着白虎关一带布防图的谢凌云头也不回,沉着说道:“讲。”
来者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很远的地方跑过来:“将。。。将军!叛军!撤退了!”
“什么?!”谢凌云转身将油灯放在帅案上,面色依旧威严,心中已是大起波澜,“实况如何?”
“万军呼啸琅琊之后,四更天开始,挖掉埋锅。”来人平复了气息说道,“如今已拔去城寨。即将退兵!”
“还真被他猜对了。”谢凌云沉吟,“那位自称鬼谷子的小先生呢?快去将他请来。”
那通报的近卫面露难色,道:“刚刚去鬼谷子先生的营帐请过,可是人不在那里,只留下一个锦囊。”
近卫将锦囊呈上,锦囊上绣了“保重”二字。
看到如此,谢凌云怎么还不知晓王富贵已经逃跑。
“饭桶!”谢凌云抄起手边的兵书竹简砸向近卫,“我御林军上下两万多人!看不住一个江湖人士!快去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是!”挨了一记的近卫领命退出帅帐。
四下无人,谢凌云拆开了“保重”锦囊,内有一张纸条。
借着油灯,谢凌云打开字条,看了一眼后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帅案顿时四分五裂。
王富贵提前跑路,给谢凌云留下了一个锦囊内的字条:“谢将军,琅琊军退后,琅琊王势必会回宗庙,届时必会对将军所做之事有所怨言,还请谢将军请辞以保身。”
“呼。”凭借着赤水出色的藏匿身法,王富贵躲过了御林军的层层筛查与处处暗哨。
出了白虎关,王富贵拂拭去了额上汗水,对着御林军方向轻声低语道:“谢将军,这是富贵最后一次为你设谋,请多保重。”
说完辨认了一下方向,往临安府而去:“大家长,苏小姑,执伞鬼前辈,我们都会在那里重聚的,对吧。”
与此同时,御林军营帐中传来轰隆之声:“赤水鬼谷子,我!操!你!祖!宗!”
海外仙山,琼霄玉宇之中,一个凉亭,刚好能看到要落下的血月景色。
听完莫衣的诉说,百里东君眉头郁结:“先生所说的,如今天地气象紊乱,是有天人从中插手作梗?”
莫衣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原以为,我们这天下是孤立地存在。没想到还有更广阔的世界,更高等的生命对这片天地随意进行干扰。”百里东君唏嘘道。
“千百年来,各种天资卓越的人才辈出。修炼得道成仙也应该越来越多。可小百里,你是否想过为何地面上只见到我一个仙人?”莫衣柔声发问。
“百里不曾想过,莫非。。。他们都死了?”百里东君疑惑答道。
莫衣摇了摇头:“仙人超脱生死,怎会被生死制约。”
“那便是他们找个地方躲起来,自己逍遥快活去了。”百里东君说道。
莫衣平静,却不是否认,道:“小百里,你的武功练到如今的境界,可曾想过统治王朝?”
百里酒仙先是一愣,然后讷讷答道:“莫衣先生,不曾有过的。”
“这便十分反常识常理了。”莫衣说道,“修炼到如此高的境界,就必须要用海量的资源来支撑,就如同一片山林只能供养一头猛兽老虎。既然需要那么多资源,怎会不生出盘踞一处来称王称霸的心思?而是游走于江湖?”
还未等百里东君思考结束,莫衣便自顾自地说道:“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等你到达了能洞悉宇宙的境界,看凡人便如同看蝼蚁一般。试问你可会当鸡鸭家禽的王?”
“恐怕不会吧?”莫衣耐心说道,“只会一时兴起,为满足口腹之欲,抓一只来宰杀食用。”
“前辈的意思是,我等凡人,在天人眼中也如同这些鸡鸭一般,想宰杀食之,便宰杀食之?!”百里东君领悟。
“不是很准确,但也差不多。”莫衣说道,“人间的气运,只能由凡人相互接触摩擦碰撞而产生,对凡间来说虚无缥缈,对天宫仙人却是绝美的滋补品。故而他们会垂钓人间,撷取气运。但气运不会总能产生,一般每个时段都会有一个如同天命之子的人物出现,那便是天人故意培养的。”
“若是没有了气运之子,那该如何?”百里东君惊悚地听着。
“凡尘之间,最大碰撞与摩擦,小百里,你认为是什么?”莫衣又问。
“是。。。战争!”百里东君有些不情愿地回答道。
“对。”莫衣站起身,平静地看着天上徐徐降落的血月,道,“便是战争。所以,才会需要有四方守护,镇守四方来处理天人侵扰。”
“莫衣前辈。。。。您。。。”百里东君意识到,今夜的莫衣跟他说了那么多的意图,“您也是这四方守护之一。”
莫衣背对着百里大城主,点了点头:“我便是其中一个守护,这是我登上这个境界后,冥冥之中注定给我的。更玄妙的是,我与其他三名守护不认识。”
“莫衣仙人与我今夜讲述如此秘密,可是要有什么交代百里?”百里东君追问道。
“是。”莫衣平静,目光追逐那月亮下沉的每一分,“或许很久,或许又在很近,我便要离开,去履行我的职责。”
“什么?!”百里东君难以置信,“天下要大乱,发生战争了吗?”
莫衣点了点头,道:“我能感觉到,凡间有一处大面积动用了天人的技术,小百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百里东君追问。
“意味着,天人便能通过技术追踪,锚定那一处地方,然后建立通道,实现降临。”莫衣淡漠地说道,“而那通道,人间称之为,天门!”
“莫衣前辈,你意思是,那帮天人已经不满足于垂钓!甚至想要下水抓?”百里东君激动问道,“而之前一直垂钓是因为找不到锚点,无法开创天门!”
“对。”莫衣平静说道,“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这仙岛便是你的了,小百里。好好照顾绿儿,莫要让她伤心。”
像是诀别,以平静的心态诉说而出,百里东君却是苦笑道:“莫衣先生,玥瑶如今如此依赖你这位哥哥,你若有一天失踪了,她又怎会不伤心?”
宣武门。
天人交战中,月光空有一身境界,却无与之匹配的功夫,与无心之间的战斗持久不了,凭借着对赵玉真的信任,将其带入无心内心,堪堪与其战成平手。
心内焦灼激战,心钟内魔气沸腾。
“剑!”镇住魔气,面色凝重的洛清阳吐出一个字。
他感觉到剑鞘之下,魔气的激烈程度,内部的斗争已经是往一方面倒。
“哦!哦!”雷无桀立马递上心剑。
孤剑仙摇头,道:“你这柄剑,可是有一招能直击人心?”
“是!是的孤剑仙前辈!我有问心一剑。”雷无桀说道。
“出剑!帮那小尼姑一把。”孤剑仙说道。
“是!”雷无桀顿时抬手起剑,“无心!今夜由我来问问你的心!看看你有心还是无心!”
孤剑仙收回剑鞘,剑光闪耀,斫在了那黝黑魔气铸造而成的般若心钟上,差点被弹回。
就在雷无桀即将被弹飞之际,那苦竹一般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背部,将他这一剑加码,与那心钟抗衡。
“心剑合一。”孤剑仙沉声说道,“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嗯!”浓烈的剑意冲天而起,如同一只浴火凤凰!
未央宫外。
瑾仙扶起重伤的瑾言:“怎么回事?!谁可将你伤成这样?!”
说完往他怀中摸去,肋骨折断插入肺部,肩胛骨碎了半边。
瑾言哼哼着,说不出话来。
瑾仙艰难地将他扶起,走向未央宫。
手持半截断刀的兰月侯已经回到明德帝面前:“那冥侯贼人,被一身夜行衣的接走了。可陛下,如今天启传遍你已经驾崩的消息。”
明德帝冷漠,道:“十二,今夜未央宫发生之事,朕命你一字不少地在朕的起居注记下。以警后人!”
南诀军队在月下滚滚而起的尘烟。
南诀特有的战车上,敖玉大马金刀坐在中央,用锦帕擦拭着一把宛若虎骨脊背的琥珀色刀刃,依旧那么雍容华贵地用南诀语说道:“一个瞎子,一个残废。萧羽,只有你行事狠厉,走霸道之路,才配和我一起争锋天下,我已经迫不及待与你战场上相见了!你可别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