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也不知谁说张满囤在管道那拉了山头,她也是病急乱投医就求了过去。当时自家老头子还说她糊涂,让土匪救人,那不是找死吗。
哪知道没过几日,她儿子的冤屈就在镇上跟县里沸沸扬扬的传开了。紧接着,那主家庄子上的庄头投案说是冤枉了田家儿子,之后稀里糊涂的她儿子就出来了。
许多日子以后,他们才打听到,那庄头是被人打了闷棍套了麻袋,连蒙带吓的就说了实情。而能办这事儿的人,除了张满囤她不做他想。
大概这就是人跟人的缘分,打那以后,田大娘一家只管帮衬着张满囤,甭管哪个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他老田家都不信。恶人哪会帮着他们救人?
“我拿来的也不多,就一斗包米馇几个菜饼子跟六个鸡蛋。宝珠刚受了搓磨,吃食上不好好打理是不行的,你回头采把野韭菜把鸡蛋给她炒一下,再温温饼子先填补了肚子。”田大娘本来就是个利索的人,这会儿交代起事儿来自然就透着爽利劲儿,丝毫不给张满囤推脱的余地。“你也别跟大娘拿捏啥,等宝珠好点了可得来帮着大娘做活儿呢。”
田大娘笑着把篮子递过去,一边说就一边进了院子。“你去给宝珠做些吃的,我先去看看她,可别被那一家子不省心的吓着了。”
等进了屋,张满囤跟林宝珠招呼了一下,就又出去了。也亏得田大娘为人热切,拉着尴尬到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林宝珠笑着打趣道:“咋的才过了几日就不认得大娘了?”
“大娘。”被人拉住手,林宝珠有些不习惯,不过看着来人对她算是亲切,加上之前还被人家帮衬过,她自然不好一直不言语,当下就从善如流的开口叫人了。
“哎,好孩子,瞧着你没事儿大娘也就放心了。”田大娘原本对林宝珠并没有多少印象,顶多也就是帮着张罗了一下成亲的事儿,也就今儿跟刘氏对峙的事儿让她心里喜欢了不少这一直不言不语的闺女。加上这闺女现在看人并没躲闪,倒是对她印象好了不少。
说起来也是造孽,前几天满囤跟县衙来的官差走了,村里都在传他是犯了事儿惹了官司,所以她就让自家老头子去帮着打听打听就忽略了林宝珠这个新媳妇。等她回过神来看的时候,刘氏娘俩已经占了院子,还说林宝珠是跟人跑了,她也来看了几回还真没瞧见人,所以只当这媳妇也是个坏了心的,见着自家男人惹了事儿就逃走了。哪里想到刘氏会狠了心肠,把人锁起来了啊。
“宝珠啊,大娘看你也是个好的,心思正的。今儿也就豁出老脸来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满囤是个苦命的孩子,大小就不容易,当初半大的孩子凭着蛮劲儿去当了响马做了错事,可那是为着给他娘尽孝。而且他也没做过欺负咱们庄稼户的事儿,都是带着人去打劫别的山头土匪。这事儿别人不知道,大娘心里却是有数的,不然也不能照看他。”田大娘见林宝珠神色真挚,对自个的态度也不像是以前那么畏畏缩缩,而是多了几分诚恳跟看重,这才拍拍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起话来。“外面说的那些话,你也别太在意,总归是你们两口子的日子,只要踏踏实实的还怕会过不出来?大娘冷眼瞧着,满囤今儿的作为心里还是喜欢你的,不过他到底是个莽撞的,若是有什么磕磕绊绊或者让你心里不舒坦的,你只管跟大娘说,大娘帮你撑腰。”
若是换做别人,说不准还腻歪了这话呢,不过林宝珠毕竟是穿越而来的,何况她也看出田大娘的担忧,知道她是实打实的为自己跟满囤好。所以闻言并没有感到别扭,反而感到了踏实。
说实话,她也没想过来古代要穿金戴银或是锦衣玉食,只要安安稳稳的,不被欺负不被当成鬼怪,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哎,大娘您放心,我知道他是个好的。”林宝珠笑笑说道,“他能救我这个逃难快要饿死的,只这一点就比外头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强一百倍。”
想到那汉子那会许诺时候郑重其事的模样,也不知怎得,她心里还有一股子喜滋滋的感觉。
正说着话呢,外头就有了动静。正巧张满囤捂好了饼子来,这不就撞上了吵嚷拉扯着人进来还大言不惭叫嚣着把人伢子带回来的张二宝了么。
“娘,大姐,赶紧把那小娘皮给放出来,人伢子今儿还赶着回县城呢。”张二宝大大咧咧的嚷嚷道,对于把那个所谓的大嫂卖掉的事儿,他可是热衷的很。当初知道张满囤那个灾星惹了官司指不定就被咔嚓了,他可是高兴了大半宿呢,第二天难得的起了个大早跟着他娘来这边了。左右把那个小皮娘卖了,他就有办法从他娘手里抠唆出银子来。
一想到杜寡妇那白花花的大腿,他就恨不能赶紧的得了银子去哄人高兴。杜寡妇可是说了,只要他能拿了二两银子去,就给他生个大胖小子。
张满囤肃着脸神色没变,淡定的进屋把手里的饭跟饼子放下,“大娘,你帮我照看一下宝珠。”说罢三步两步的就出了屋。
张二宝没想到那灾星居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当下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这灾星当时是怎么几拳就撂倒了赌坊的打手,当时赌坊掌柜的亲自作揖告饶把人请进了后堂去。
他眼神左瞄右瞧,不见自家娘亲跟大姐的身影,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怕她们也没落下好来。正当他想脚底板抹油溜之大吉的时候,那个熊一样的灾星可就几步过来了。
本来就是个没骨气的怂包,这会儿被张满囤浑身骇人的气息吓的可不就软了腿脚。他正想说几句好话,就听的身后那个花枝招展的人伢子啧啧几声不耐烦的催着他领着看人呢。
“你家那个买回来的嫂子呢?我可得赶紧的走呢,要不是你说那是个雏,老娘才懒得跟你来着穷山沟呢。”人伢子本是县里花楼的老鸨,平日里挂着个人伢子的名号,私底下干的却是骗着外来的大闺女小媳妇为娼的事儿。至于有人说户籍身份的事儿,要知道她们那营生,最不缺的就是造假的法子。
今儿碰上张二宝那没整形的,她一眼就瞧出他那点心思,所以使了个心眼就套了他的话。知道那妇人是个没依靠的,而且姿色算不得差,所以就惦记上了,这不谈妥了三两银子把人买走。
其实张二宝这满肚黑水的人,常日里厮混在赌场花楼,哪里看不出这人伢子有问题?不过他觉得无所谓啊,反正若不是被他们张家的米水旧了指不定林宝珠早就饿死了。如今只是卖去花楼,也算是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定以后还能伺候个有钱人家的老爷。
这么说起来,他也是做了一件好事。反正甭管怎么说,只要得了银子,林宝珠也算是报恩了吧。
只可惜他想的挺好,却从来没想过救宝珠的张满囤当不当他是自家人。
“呵……”张满囤眸色黑沉,冷着声,满脸煞气的看向张二宝跟来人。
碰上那嗜血模样的汉子,连人伢子跟她身后的几个打手都不自觉的抖了抖身子。刚刚还咋呼的欢实的人伢子,顿时就讪讪的强笑起来。
不过她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加上想起自个带来的人手,也未必要怕。更何况她就不信一个小老百姓真的敢为着个买来的媳妇跟她闹到衙门,谁不知道庄稼汉看着再凶悍,到了衙门就得怂了啊,更何况自古以来都是民怕见官,难不成这人瞪着眼攥着拳头就指望她白跑一趟?
“你是张二宝的大哥?那正好,你兄弟可是拿着你娘的字据寻我发卖你媳妇的,为着个没根没据的人犯不上闹的太难看,你早点把人交出来,我也好给银子。”人伢子心思一转,又偷偷打量了一番张满囤。虽说这人气势凶了一些,可毕竟他兄弟跟他娘应了的事儿,估计还是有门的。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琢磨起来,莫不是这兄弟俩一唱一和故意来这么一出的?为的就是要抬价格?这年头,外头逃难的闺女跟妇人,可有不少是被这么卖进她们花楼的。
心思转到此处,她眼珠子一骨碌就有了主意。当下就笑道:“这位兄弟莫不是嫌钱少?可那白纸黑字的,你们可是画押过的,总不能再坐地起价吧。天底下可没这个理儿。”
不说张满囤此时硕大的拳头上是如何青筋暴起,神色又是如何看似平静但却满含杀意的。直说张二宝这会儿就哆哆嗦嗦的强笑着打哈哈了,“大哥,这都是我娘干的,跟我没关系,人伢子也是我娘让找来的……我都说了不成,可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