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是林宝珠想多了,依着张满囤的功勋,既然受封,定是少不了赏赐的。到时候真金白银的,可不止是百金千银……
不过也由不得她多想,第二天刚吃过早上饭,文书言就带了小厮阿呆跟文掌柜的来了。说是商谈美人茶的事儿。
这是正经事儿,林宝珠也不扭捏,让秋娘跟崔嫂子上了茶水跟点心,这就摆开了谈事儿的架势儿。
等说打正题上,林宝珠亲自去里屋自个归置过的专门存储茶叶的柜橱取了美人茶出来。因着当时就考虑过美人茶受不得旁的味道,而且没开一次封,就要接触空气一次,香味也会散去一些,所以林宝珠特地让人制作一批小的茶纸包。
文书言也不敢轻视,早些时候,文掌柜子拿了一些送到府上,当时他并未当回事儿,只当是一般的茶叶品了,却不想茶水一入瓷杯,瞬间就让人惊艳。他本就是茶楼世家出身,稍稍品鉴,自能尝出其中好赖。就好比是贵人的舌头,好茶跟平常的茶叶,只需抿一抿就心中有数了。
随着热水注入杯中,原本还蜷屈着的茶叶缓缓绽开,却不似毛尖之类树立水中,反倒是上下沉浮宛如舞女翩翩起舞一般。接着,茶汤由淡变浓,成为剔透红澄的琥珀色,配着白瓷茶杯,甚是好看。
文书言本就盯着京城的赏菊宴会一事,却一直苦于没有办法在供茶之上独占螯头,让贵人对文家青睐有加。而且,随着各个茶行越来越多的打闽南之地寻茶,如今他们文家,可是越发的没有优势了。若是今年没有办法让贵人认可,怕是下一年,文家供应的茶叶就要打贵圈被排挤出来了。
可随着林宝珠新茶东方美人茶的出现,他敏锐的嗅到了一丝机会。他本就是纵横商界的奇才,加上文家财力庞大,又有贵人扶持,自然瞧出了张记美人茶的潜力。
“少东家且尝一尝,这茶一年只能采摘一次,且在别的茶园茶坊都没办法制出。若说白鸡冠茶或者老鹰茶,许是旁人家还能寻些门路得了鲜叶子炒制,那么这美人茶就是绝无仅有独此一份的。”林宝珠见文书言面色严肃,不由得莞尔一笑说道,“比之别的茶,此茶似是专门为女子所出。”
文书言闻言,看了一眼自家掌柜的,见他暗中点头,不由得思量起来。待到确定了猜想跟打探,他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自从第一次打文掌柜那里得知这美人茶,他就曾派人四下打探,甚至还让人快马加鞭的送了消息去商队,让人打听这种从来不曾听闻的茶。最后却是全都没有消息,甚至几位文家的茶师亲自勘验过后,亦是得出无法复制的结论。
只是现在从林宝珠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他还是不免觉得有些震惊。按照林宝珠的话,这茶简直就是绝品,就算是天山银茶,那产量也是比这美人茶大上许多的。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目光看向手边的茶杯,片刻之后缓缓开口说道:“既然夫人直话直说,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文家有意要借此茶留住在京城跟贵人圈子里的地位,所以还希望夫人能继续同文家合作。一来文家能得了益处,二来张记也能一跃打开京城的买卖,我以文家百年声誉做保证,伺候京城将会有张记的一席之地。”
林宝珠经过一夜的思索,其实也早就觉得跟文家合作,将会是最好的途径。当初她不还想过寻安平茶行的徐掌柜合作么?如今徐掌柜力所不及,但文家却能直接够的到京城贵族群,难不成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所以见文书言抛出了条件,她自然也毫不迟疑的就应下了。接下来,两个人又是一番商讨,连秋娘给换了两次茶水都不曾在意,一直到确定下了所有的细节方才罢休。
这一次事关重大,关乎两家招牌的存亡跟未来,要定下的细致条款自然要比以前详细很多。甚至林宝珠还多了心思,打问了文书言如何将茶叶送到京城,一路上又是如何转运存储。
好在文书言算是有经验,自家商队对运送茶叶也极为熟悉,倒是不会出什么岔子。
既然把大事儿都定下来了,接下来的利润问题,自然也好商量。文书言也算痛快,本就是想借此茶在贵人眼中挂名,所以价钱上倒是可以让一步的,所以五五分也就谈成了。
林宝珠也欣喜这次生意的顺利,所以在签下契约,然后让人去衙门盖章之后,满脸喜色的吩咐秋娘去地窖中取两坛子好酒给文书言带上。
至于为何不开口客套着留人吃饭了,自然是因为她已经彻底看明白文家大少爷的厚脸皮程度了,若自个开口那人必然会顺竿爬的应下。蹭吃蹭喝她自然不怕,左右家里也不缺那点吃食,可自家男人不在,而且她还要忙着收拾行装,哪有空闲招待这位大少爷啊。
见自个离开时候林宝珠一脸喜悦的样子,文书言莫名的就觉得心里很不爽,那眉头都皱吧起来了。甚至坐在马车里时候,还回不过味儿来。
憋屈啊憋屈,没由来的憋屈,不过看到手边上余下的半包茶,闻着鼻端馥郁悠长的茶叶香味,他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叹口气。也不知怎得,忽而又走神起来,也不知心中想些什么。
一时间,这个纵横桃溪县,一直温文尔雅俊逸温柔的少爷,脸上生了一丝丝淡淡的寂寥,手不由自主的握住茶包,心中却是深深的无力。
无论如何,那人终归不是自个可以肖想的。莫说张满囤如今贵为将军,而林宝珠已然是将军夫人,就是说张满囤坏了心思抛弃结发妻子,想来自家爹娘也不会允许一届弃妇进门,更别提说当文家大少奶奶了。
他叹口气,勉强把心底里生出的那份好感压下去。甭管那人是如何优秀,又有何等惊世绝伦的手艺跟玲珑心思,都已然是他人妇,与他是两路人。
想明白这个,刚刚还有些失魂落魄的文书言突然觉得,许是今日回去该跟爹娘谈谈自个的婚事了。现在他已然过了二十,身边的好友大多都妻妾在侧,甚至有儿女承欢膝下了,也只有他依旧独身一人,让爹娘操碎了心。
送走了文家几个人,林宝珠才欢喜的收了契约跟定金,然后招呼了秋娘和崔嫂子一块做一顿吃的。
吃过饭以后,林宝珠就带了一坛子状元红去了路婆子家。虽然刘金才去参加科考还未回来,但眼看就到了下场的时候,她送一坛状元红,也算是应景喜庆。
就在她去路婆子家说了一阵子话回家时候,忽而听到踢踢踏踏的奔腾而来的马蹄声传来。那队人来的极快,气势也甚是足够,在村中小路上扬起一阵尘土。
林宝珠侧身闪到边上,探头看了半天,只可惜来人来势太快,她倒是没看个准当。正当感叹一声自个眼神不好时候,就见那对人马前行不过百步时候,突而呵斥一声,停下脚步。接着,一列红衣铠甲的骑兵动作整齐的从马上翻身而下,须臾之间就来到了林宝珠跟前。
这个时候,林宝珠才发现那带头的抬头挺胸气势昂昂的人,不就是六子么。只见刚刚还一副训练有序模样的六子,一到林宝珠跟前,就嘿嘿两声露出个傻笑来。
“大嫂,怎么样,有气势吧。”六子微微侧头,殷勤的说道,“大哥说要排排场场的请大嫂去京城,让大家伙都瞧瞧。我跟二哥琢磨着,也就这样才能展现咱们的气势……”
所以他打大哥跟前要了几个亲兵,然后一番打扮,就被许了穿着铠甲来接大嫂。还真别说,一路上可是被不少人羡慕的看着。
林宝珠稳了稳心神,见六子一副求夸赞的表情,才嗤笑一声,道:“没得吓着人,这村子里道儿窄,你们这么骑快马,当心伤了玩闹嬉戏的孩子们。”
气势不气势的,她是不太在乎,反正怎么走都是能到自家爷们身边的,别的还真没那么重要。
两边算是会和了,虽然被大嫂训诫了,不过大家伙儿还是兴致勃勃高兴的很。毕竟之前在村里时候,他们谁没吃过大嫂做的好酒好菜?谁没被大嫂照顾过?
大家伙大多都是少小离家的,也有很多都是打穷苦人家出来的,如今都寻不到亲人了,所以得了大嫂的照顾,心里是实打实的觉得高兴。对大嫂除了敬意,也有一份说不出的喜欢。就好像是盼着的家人,说起话来温柔和蔼,还会训诫或者说些玩闹话。
六子挠了挠后脑勺,然后招呼一声,就让大家都听大嫂的话牵着马跟着一起回张家了。
瞧着马匹多,不过有上次他们临时搭建的马槽棚子,倒也不会没地儿拴马。
林宝珠这会儿基本上把家里的事儿也都安排好了,该置办的也置办了,银票跟碎银都早早的包裹起来了。所以要说走,也是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