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啊——”鬼哭狼嚎般的呼喊,震耳欲聋。
太后险些被她唤得心肌梗塞,紧绷的面庞微微抽动几下,眉宇间已见怒意。
“臣妾真的是无心的,臣妾一直把您放在心里尊敬,怎么敢以下犯上?您一定要明鉴啊。”清泪滚滚,沿着她肉嘟嘟的脸庞滑落下来。
齐妃眼见太后不吱声,不由得有些急了:“唐芙,你别以为在这儿恭维太后,就能洗清你的过错,口口声声说什么尊敬,本宫为何从未看出来?”
“那是你眼瞎。”唐芯低声嘟哝道,抬起头来时,却是一副委屈可怜的表情,抽泣道,“臣妾对太后的敬仰,从来不会放在明面,更不会说些歌功颂德的话哄太后开心,但臣妾日日夜夜都在心里为太后祈福,希望太后能长命百岁,凤体安康,臣妾……”
“好了,”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的太后,委实不肯再听下去。
话落,齐妃再不情愿,也只得作罢。
唐芯可怜巴巴地跪在原地,以一种仰望高山般的眼神盯着她。
太后撇开头去,不愿与她太过炽热的目光对视。
“哀家今日唤你前来,不是听你表忠心的。”
“是。”唐芯神色黯然的应声,仿佛受了很大的创伤。
“哀家问你,这些书可是你亲手抄写的?”太后懒得废话,一针见血的问道。
唐芯早就有准备,摇头说:“不是的。”
“好啊好啊,你竟敢阳奉阴违,有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齐妃再次开火,脸上猖狂的笑容无法掩饰,她倒要看看,这回唐芙怎么死!
“娘娘,您能容臣妾把话说完么?”不造随意打断别人,很没品吗?唐芯磨着牙问道。
齐妃想讽刺她几句,却被身旁的贤妃轻轻捏住手腕。
“让蓉妃妹妹说吧,且听听看。”贤妃今儿个穿着件宽松的淡绿色衣裙,不施粉黛,素面朝天,面儿上隐隐有慈爱之色显露,而她的左手始终不离腹部。
那微微隆起的弧线,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刺得唐芯眼睛生疼。
她慌忙挪开目光,不肯再看,每看一次,心都会泛起一阵抽痛。
“好,本宫就听听她要如何解释。”齐妃悻悻坐下,虎视眈眈地看着唐芯。
摁下心尖的痛意,唐芯将准备好的草稿说了出来:“皇上颁布的圣旨只说,让臣妾为晋妃抄写百遍祈经,且五日内必须完成,并未言明,需臣妾亲自抄写,晋妃美名在外,宫内不少奴才都对她颇为尊敬,听说要为晋妃祈福,他们便自发加入了抄写经文的队伍,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向晋妃致敬,臣妾本想拒绝的,却拗不过宫人们的恳求,只好擅自做主,允许了他们的行为。”
致敬?还自发加入?这谎话是在骗三岁小儿吗?
齐妃怒极反笑,深深觉着唐芯是在找死。
“在没违背圣意的前提下,太后,难道就不可以让宫人们为心目中最完美,最美好的主子尽一点微薄之力吗?”唐芯将皮球踢给太后,末了,又道,“如果太后果真要问罪,臣妾愿一力承担,只求太后看在他们一片赤子诚心的份儿上,不要和他们计较。”
说完,她缓缓弯下腰身,匍匐在地。
一番在情在理,且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话,愣是说得太后无力反驳。
“满嘴胡言。”齐妃脸上是大写的不信,“唐芙,你休要在此诡辩,分明是你无法完成皇上吩咐之事,才想出这等办法,企图蒙混过关。”
“娘娘,说话是要讲证据的。”妈蛋!三番四次找茬,简直不能忍。
唐芯豁然起身,大眼睛里跳窜着两团熠熠的火苗,眸光程亮,甚是逼人:“先前您指责臣妾目无王法,臣妾已经解释过了,如今,您又空口白话,抹黑臣妾的声誉,臣妾不禁想问,胡搅蛮缠之人究竟是谁?臣妾纵使过去有得罪您的地方,可臣妾已受过罚,身陷冷宫,您就不能大人有大量,放下旧怨吗?为何偏要处处找茬?您说臣妾是在诡辩,敢问娘娘,您这话可有根据?若是没有,臣妾受损的名誉,不知娘娘您要如何赔偿?”
“你还有脸说赔偿?”齐妃勃然大怒,“贱人,本宫……”
“原来永腾国的后妃竟都是出口成章之辈,倒真叫本公主开了回眼。”一道清亮的声线,冷不丁从慈宁宫外传来。
夏允儿着一席火红的骑装,腰间别着一条软鞭,大摇大摆踏了进来。
太后脸色微变,在暗中向齐妃递了个眼色,贤妃撑着腰身缓慢起身:“公主殿下。”
“这里是慈宁宫,公主你未经传召,怎可擅入?”齐妃一见她心里就有火,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人和唐芙是同路货色!
“本公主听说蓉妃在这里,许久没见她,分外想念,便不请自来了。”夏允儿止步在唐芯身旁,见她还跪着,俏皮地眨眨眼睛,“蓉妃,你怎么还跪在地上呀?地上凉,你先前身体欠安,万一寒气再入体加重病情,那可如何是好?”
她弯下腰握住唐芯纤细的手臂,想要把人扶起来。
唐芯憋着笑,故意装出一副苦涩难过的样子,说:“本宫无意触怒太后,正在向太后赔罪。”
“是吗?”夏允儿状似不解,抬眸向太后望去,“太后,蓉妃她不知犯了何种忌讳?不如告诉本公主一声,让本公主来评评理?”
“此乃永腾国的内事,不必劳驾公主。”太后扯了扯嘴角,笑得极其虚假。
“本公主向来喜欢打抱不平,而且父皇曾说过,本公主早晚有一天会嫁到贵国,也算是贵国的半份子,而且,旁观者清,由本公主来评理最合适不过了。”夏允儿据理力争,态度分外强硬。
唐芯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迅速把事说了一遍。
“原来就为这个啊,”夏允儿恍然大悟,“可这圣旨是贵国皇帝陛下颁下的,是否要问罪,也该由他定夺啊,要不,本公主替你们跑一趟,去请贵国皇帝。”
“好……”呀,唐芯刚想点头,却听太后说,“不必了。”
“皇帝朝政繁忙,这等小事无需惊动他。”
“可公主殿下说得在理,”唐芯还想再努力一把,卖力游说道,“臣妾自问没错,但齐妃却认定臣妾有错,即便臣妾迫于形势认下这罪名,臣妾心里也是不服的。”
刚才口口声声说要一力承担的人是谁?一眨眼,便翻脸不认了?
太后只觉堵心,她如何猜不到,唐芙定然是仗着有景国公主在此,自以为有了靠山,才会如此胆大妄为,可请来皇帝,且不说他是否愿意处置唐芙,即便是愿意降罪,有夏允儿在,也定会卖她几分薄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心思一转,太后缓了缓脸色,柔声道:“罢了,你方才所说的话,也是合情合理,哀家若就此惩处你,岂不会让下人寒心?”
“太后!”齐妃不可置信地惊呼。
太后眉心一蹙,沉声道:“此事就此作罢。”
怎么能这样?
齐妃气得双眼泛红,可太后金口已开,她又能如何?只得愤愤地看着唐芯离去。
拜别一屋子才狼虎豹,唐芯慢吞吞往殿门走,离去时,她忽然驻足,回首向齐妃投去抹挑衅的眼神。
齐妃的脸庞彻底青了,若非还记得身在何处,她定然会扑上去,撕碎唐芯那张可恶的笑脸。
“本公主夜里再去看你。”夏允儿看了眼跟随出来的桂嬷嬷等人,深知此刻不是说话的地儿,拍拍唐芯的肩膀,低声说道。
“好。”唐芯含笑点头,然后便在宫人的簇拥下,回到冷宫。
见她毫发无损的回来,冷宫外站岗的侍卫纷纷松了一口气,只要她没事,那么他们这些参与了此事的‘帮凶’,自然也能平安。
刚进院子,唐芯就听到有痛苦的呜咽声,从右侧的房间里传出,好奇的往那方走去,还没敲门呢,小春就从里边慌慌张张跑了出来,一头撞进她的胸口。
“嗷~”唐芯吃疼的惨叫一声,“丫!你没头没脑乱跑什么呢?”
不造她这地方上回就伤过一次吗?
小春慌忙道歉,然后指着屋内说:“主子不好了,里头那人好像快不行了。”
“什么?”唐芯立即绕过她直奔屋中而去。
而另一边,行宫,伺候夏允儿左右的宫人通通被撵出院子,她孤身一人回来,进门时,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事情办好了?”宽敞明亮的前殿里,沈濯香姿态慵懒的站在木桌旁,听到开门声,回身一望,唇角牵起一抹邪肆不羁的弧线。
“本公主出马,岂会失败?”夏允儿面无表情的嗤了一声,“本公主累了,你还不走?”
毫不掩饰的敌意,让沈濯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骨扇刷地收拢,抬步朝她走近。
夏允儿不自觉戒备起来:“站住!你想做什么?”
脚尖在地面一点,瞬间便逼近到她身前,惑人的眼睛微微眯起,眸中光华流转:“本王仅是想答谢公主罢了。”
“哼,”夏允儿一把将他推开,右手拔出长鞭,猛地挥落到地上,“就算你不来找本公主,本公主也会鼎力相助,别自作多情了。”
“是么?”沈濯香身影一闪,如鬼魅般再次倾身靠近,手掌迅速擒住她的手腕,将人禁锢在石墙之上,“公主,若不为本王,那日在乾清宫,又为何会突然现身解围呢?”
他的唇缓缓靠近夏允儿敏感的耳垂,暧昧的弧线全数喷洒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