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瞪我。”
可汗颇为光棍地说:“虽然是我的主意,但船长也同意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基利曼还能怎么做?去瞪何慎言吗?且不说别的,他也干不出来这种事。罗伯特·基利曼虽然有着诸多缺点,但他是个极为尊师重道的人,且始终热爱学习这件事。
对他来说,学习是如今为数不多能令他感到快乐的事了。
“别在意,罗伯特,只是个小小的玩笑。”
何慎言微笑道。“那么,进入正题?”
“进入正题吧。”
基利曼点点头,表情已经变的严肃了起来:“恸哭者们预计还有两个小时就能抵达泰拉空间站。我已经给泰拉空间站的纹阵进行过资讯沟通了,他们会在那儿进行短暂的休整。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七个泰拉时的时间用来操办他们的回归仪式。”
可汗在一旁安静地聆听着,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战团的事,并为之深受感动。不过,这种事显然和他没什么关系。
倾听,是智者的表现。
何慎言开始用手指敲击桌面了,他若有所思地侧过头,看着船长室的舷窗,语气平静:“这方面我并不了解,你有什么建议吗,罗伯特?”
“当然有。”
基利曼皱起眉,一边思考一边说:“他们仅剩九人,考虑到人数的多寡,我认为就不宜再将仪式的地点放在复仇号底层的城市当中了。但场面还是要的,他们是...圣典团。”
在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他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何慎言的脸上挂起意味深长的微笑,一旁的可汗在不咸不淡地冷哼了一声。
基利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继续说:“所以我们得将场面弄得隆重一些——真该死,我讨厌这么说——我觉得我们可能有必要弄一些华而不实的花哨装饰,比如宗教气息浓重的雕像之类的......”
“不。”
何慎言干净利落地拒绝了:“他们只需要知道自己未曾被帝国忘记就好,我和你都在场就行,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从某个老头子那儿借点东西过来。但你可别想着雕像和唱圣歌的教堂唱诗班,想都别想,罗伯特,这是我的船。”
基利曼先是皱眉,然后又舒展开来。
“我也不喜欢他们现在那一套东西。”
他不无抱怨地说:“唱诗班,红地毯,圣歌和空气中逸散的圣油气味。路边再摆上一千个想把这场景画出油画的画家......也不知道是谁设计出来的,好端端的得胜归来被他们搞得像是宗教战争胜利了似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兄弟,现在帝国内大大小小的阿斯塔特们发起的战争都是宗教战争。”
可汗犀利地指出了这一点。
“一万年的时间过去,他们所作的事都是在原地踏步,而并非开疆扩土。我并没有想要指责他们的意思,在巧高里斯,有句古话。养不教,父之过。”
巧高里斯之鹰闭着眼点了点头:“......他们会变成这样,有许多原因,但最主要的那个,还是因为缺少了我们的教导。他们全身心的相信我们,我们却没能给予回应。”
“这些事需要时间来改变......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吧。”
何慎言站起身:“将仪式安排在第一舰桥,我会亲自布置场地。”
“那么,我去迎接他们。”
基利曼也站起身来。“刚好,能趁着给他们引路的这段时间说一说有关你这位船长的丰功伟绩。”
“你可以试试,罗伯特。”
何慎言爽朗地一笑。“我会当着他们的面把你那位灵族‘盟友’传送过来的。”
他将盟友二字咬的非常重,基利曼脸皮一抽,可汗发出一声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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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博·利莱奥坐得笔直,脸也绷得紧紧的,让机仆给自己涂着他们所剩无几的圣油。即将抵达泰拉空间站的他,心情是激动的,但也是不安的。
他们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呢?
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应该努力地保持仪态。
他将这件事做得很好,但苦了那机仆。这被克隆出来的半机械体顿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福博坐得笔直,导致它没法将圣油涂满动力甲的缝隙。
逻辑错误正在发生,如果放任不管,它的处理器很可能会出现问题。
一旁的技术军士只得无奈地开口:“您得放松一些,至少让它给您的盔甲上油,大人,机仆的脑袋都快过载了。”
“什么?”
福博第一时间仍未听清。
“我说,您得放松下来!”
技术军士大喊道。
福博依言照做,一放松,整个人的姿态却都垮了下来。
他忧郁地看着地面,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不紧张,以马诺?我是战团长,如果我到时候失态了怎么办?”
“您不会的。”
技术军士以马诺以肯定的语气回答,倒也给了福博一些安慰。
他又问:“沃尔图诺呢?”
“还在穿戴动力甲,其他几名兄弟倒是已经准备好了,正在等您。”
“等我干什么?”
福博莫名其妙地问。
“按照惯例,在回到泰拉时,应该由战团长来负责执旗。”
“噢!”
福博恍然大悟。“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种规则,它写在圣典上吗?”
“没有,但其他战团都是这么做的——也不知道他们改变没有,战团长......我的意思是,这个消息是我很久以前从一名其他战团的兄弟那儿听来的。”
“所以你并不知道它现在是否还适用于泰拉?”
“我不知道,大人......”以马诺的声音小了许多。
福博再次叹了口气,这时候,机仆已经完成了它的工作,它颤颤巍巍地远去了。两只不平衡的机械腿一晃一晃的,好似一个大型的不倒翁。
可笑至极,却也可悲至极。福博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老旧的MK7动力甲,心底的某个部位抽搐了一刹那——这样的姿态,真的也配登上泰拉吗?
福博站起身,说道:“好吧,虽然我们都不清楚这项规定到底存不存在,但是...还是试一试吧,至少没有什么坏处。如果有人要嘲笑我们让战团长执旗,就让他们笑去吧。”
他平静地说:“至少我们问心无愧,不是吗?”
他们走出那小小的铸造车间,五名战斗兄弟正在围在走廊的舷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表面平静,实际上都已经激动难耐。
那唯一的一名没能去看舷窗的战斗兄弟手里拿着旗,紧张地站的笔直,战旗上那熠熠生辉的金色泪滴正在缓缓摆动。
福博穿过走廊,地面的两端对着燃烧的蜡烛,火焰随着他的移动而摇摆,在墙壁上投下不规则的影子,眼见他来,那旗手仿佛得救了似的连忙向他走来,用双手将旗递到了福博手里。
他来到他们身边,沃尔图诺也适时地从另一个房间内走了出来,穿戴整齐,除去动力甲太老太旧以外,倒也没什么。
对他点点头,福博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梦境。”
“泰拉。”
有两个人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其他人则沉默不语。福博皱了皱眉,来到那舷窗前,向外望去。
出现在他眼前的,的确是泰拉,但也是梦境。
泰拉依旧在那里静静地等待,温和而沉默。只是表面不再是黑黝黝的一片巢都了,而是某种自然的景象。某种蓝色与绿色交织的景象。福博怅然无语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与他在书上看见的泰拉截然不同——而更令他为之震惊的,是那一片环绕着泰拉的巨型建筑。它有着银白色的圆润外表,形状如同一个圆环,却将泰拉牢牢地护卫在了其中。
这,就是人类的摇篮,无数人魂牵梦萦之地,也是他们即将前往之地。
神圣泰拉。
他们真的配得上吗?
福博沉默了很久,也没有一个答案。
甚至直到泪之母号经过了空间站的一角才回过神。技术军士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他身侧,说道:“泰拉方面发起了通讯请求,战团长,我已经接通了,他们要与您交谈。”
“我这就过去。”
福博几乎是飞奔到驾驶舰桥去的,通讯显示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他连忙凑近话筒,小心翼翼地说:“这里是恸哭者战团现任战团长福博·利莱奥,收到请回复。”
一个女声回复道:“收到,福博战团长,这里是泰拉空间站在向您讲话,请您和战团内的其他兄弟做好准备,将自己固定在座位上,泰拉空间站会为你们开辟处单独的港口,请稍作等待。”
“收到,我们——呃,我们不需要手动设置航线吗?”
“不需要,福博战团长,纹阵会接管一切的。您还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您很快就会知道了,请安心地稍微等待一会。”
围在他身边的恸哭者们看着通话结束,一个个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命令。
福博环视四周,眨眨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去机库,做好固定准备。”
于是他们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