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久违地觉得有点窒息——别误会,葛温德琳没胸怀宽广到那种程度,她只是用蛇尾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而已。
很别致的体验。
何慎言默不作声地看了那缠绕在自己胸膛乃至脖颈上的尾巴,末端甚至还在随着她的呼吸而微微颤动,颜色在白嫩中带了点幼稚的红。
鳞片层次有序地在她的尾巴上排列着,看上去却并不显得坚硬,和他的皮肤互相触碰传递回来的感觉更接近于皮肤一般柔软的质地。
不知怎的,何慎言觉得今天早晨特别热。
......
他叹息了一声,闭上眼打算在脑海里用精神力模拟一下元素转化的过程。
元素转化是个相对来说比较复杂的过程,需求冷静的思考与极致的理性。尤其是在模拟中,他以前还在卡玛泰姬做学徒时就经常拿这种模拟当做消遣。
当然,是独一份的消遣——也只有他能这么玩儿。某个马脸曾经不止一次在背后说愤愤不平地说他这么干简直就是炫耀。
然而,这百试百灵的方法这次却没能成功。
一个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带着湿润,空气似乎都为之变得暧昧起来。
有那么几秒钟,法师是不敢睁开眼睛的。但那凝视着他的人显然比他更有耐心。
蛇总是很有耐心的,它们能为了捕猎而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中一动不动长达几个小时,甚至是半天。
终于,他妥协了。
猎物自己跳进了蛇吻里。
法师睁开眼,毫不意外地看见葛温德琳的眼睛。她用他的黑袍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里面满是羞怯的笑意,还有些别的东西。
有些像是邀请,又有些像是不顾一切的小小报复。
“别这样,葛温德琳。”
法师无奈地说。“现在是早晨。”
“早晨怎么了?”
“早晨......啊,你在明知故问。”
何慎言再次叹息一声:“我讨厌早晨。”
他打了个响指,室内陷入黑暗。然后是一声惊呼与随后响起的笑声:“卿可真是......”
等他再次以惯常的形象出现在新伊鲁席尔的街道上之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罗德兰的人们在这片土地上自给自足,和以前的死气沉沉不同,他所见到的所有人的步伐都是轻松愉快的。这或许也和他们从前总是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弹也有点关系。
法师能理解,毕竟,在世界末日面前,找个还不错的地方待着等死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真是好久不见,阁下。”
此前见过一面的艾玛主祭在教堂内低下了她的头,恭敬地问候:“您看上去还是那么精神抖擞。”
她低着头,所以没发现法师的脸色在这句话后变得有些古怪。
“精神抖擞吗?谈不上......只能说勉强还活着吧。”
何慎言笑了笑,问道:“罗德兰的人们都还好吗?”
“火之时代明明结束了,我们却从未感觉如此好过。”
已经不再穿祭祀袍的主祭情难自禁地露出个微笑:“这里是一片富有生机的土地,任何作物都能茁壮生长......我已经记不清上次看见洛斯里克城外农田的麦浪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何慎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而谈论起了双王子的事。
“你曾经效忠的那两位王子如今怎么样了?”
“他们呀......”
艾玛主祭抬起头,凝视着澄澈的天空,此时此刻,她更像是个寻常的老妇人。言语里甚至带上了些许对待孩子的宠溺。
在一切都被放下以后,有些事也终于不再沉重了。
“小王子的残疾被您治好了,他想要去周游世界——至少去看一看这陌生的世界。大王子放心不下,索性跟着他一起去了。前些时日还听见一些来到这里的旅行者谈起过一对兄弟的事......据说,他们正在一处极寒之地探险。”
弗雷尔卓德。
法师的眼前闪过一只熔岩色泽的巨大山羊,这位半神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不得不说,奥恩比不少真正的神明都要来的称职。
他不随意干涉凡人们的生活,不会为了自己的喜好就让他人屠杀自己的兄弟姐妹。祂只是静静地矗立在祂的熔炉身旁,但如果真的有足以威胁到凡人们的灾难出现,祂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除此以外,还有他曾顺手收下的一位学徒。
何慎言颇感兴趣地微笑起来,但这情绪没持续多久。原因很简单——他记起自己是养了条狼的。
“主祭,我要先行离开了,有缘再见。”
他的告别和他的到来一样突兀,艾玛主祭愕然地看着空气中逸散的白色光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要知道,她还有许多事没有和这位阁下汇报。
是什么让他这么急?
主祭眉头一皱——难不成是碰上了什么麻烦事?
她思索了一番,决定将这件事告知葛温德琳。
有些人可能并不愿意向他人寻求帮助,她不知道那位阁下是不是其中之一。可是,火之时代的人们没有一个是忘恩负义之人。哪怕是小偷贼子,也有自己的坚持。
他们在此处休养生息,安稳的生活。铸剑为犁,武器尘封,盔甲被收拢而起。但如果有人想要对他们的救命恩人出手,那么,这些余烬也不会介意重新燃起。
-------------------------------------
伴随着长距离传送结束后特有的轻微失重感,法师颇感意外地扫视了自己的法师塔一层一圈。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居然会表现出如此的整洁与干净。
按道理来说,一只长时间没看见自己主人,也没怎么活动的犬科动物应该会相当焦躁不安才对。在何慎言的预想里,她很有可能会将法师塔搞得一团糟。
而他的学徒戒八成也拿风一点办法都没有。且不提他的性格一直都被风吃得死死的,就算他真的想管,他估计也管不了。
作为现实扭曲者,戒如果不动真格的话,是没什么可能和风较量一番的。他也不可能动真格,这个条件足够风随意欺负他了。
毕竟,风是被他亲手改造的。除去性格以外,她已经和凡间的物种没什么关系了。
抬起手,何慎言一言不发地以自己为对象释放了一个存在感抹消,这是隐身术的高级应用。
探查法术或者机械都没法对这招起作用,方便好用,对于潜入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偶尔会被一些直觉好得不像人类的家伙识破。
他一点一点走上楼梯,先是搜寻了一圈二楼的客房,却发现这里没有半个人影。
没有访客吗?戒去哪了?他不会和那个花店的小姑娘结婚了吧......?
眯了眯眼,他转身离开,走上三楼,刚一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扑面而来的巨量魔力便让法师险些打了个喷嚏。
这种浓度,若是放到外界可能会直接让一座城市的所有人都直接升格成为标准的魔力生物。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贸然升格代表的可不是什么生命层次上的进化,而是随之而来的剧烈情感冲突。
这点在魔力生物上尤为致命,他们对自己身体变化的不解很可能会让自然界产生剧烈的崩坏,从而导致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
比如能让大陆板块位移的地震,让陆地变作海底的海啸等等......
而且,他的法师塔在瓦罗兰恒定的坐标可是艾欧尼亚。
搞什么?!
何慎言的第一反应是法师塔内铭刻的聚能法阵出了问题,如果真的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他是难辞其咎的。但是,还没等他检查聚能法阵,房间内的一团巨大白色不明物体便解释了一切。
柔软的绒毛,巨大的体型。高浓度的魔力正随着她的呼吸不停地从身体当中释放出来,毫无疑问,这就是风。
只是,她的体型......
何慎言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你就是让班纳博士到这儿来变成浩克站在风旁边可能都要矮个几头。这还是躺着的风。
这头傻狼在他不在的时候都吃了些什么啊?
用精神力稍微检查了一下,她的体型变化很显然是来源于在摄入过量的能量后产生的进化。在法师最开始的设计里,他并没有给风的进化设置一个上限。也就是说,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她就能一直不断地进化下去。
当然,副作用也有很多,比如她此刻的沉睡,又比如这大得过分的体型。房间为了适应她的体型扩大了许多倍,即使这样,她的脑袋却也还是能在趴着的情况下碰到天花板。
“乱吃东西......也真是算你命大。”
自言自语着,法师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皮毛。一如既往的好手感,柔顺无比。他继续用精神力探查着,却在风的胃袋里发现了一些尚未消化完全的星灵。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宠物随主人。
何慎言呵呵地笑了起来——他是不知道这群星灵是怎么惹到风的,但他可是非常乐于见到它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好了,你就接着睡吧......”
摇了摇头,他打了个响指离开了这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打算将一些事完全处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