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的男子是不是当真万分肆意快活?”
顾舟寒轻挑眉宇,明湛落拓的瞳孔里全是眼前女子的兴味盎然。
下一瞬顾舟寒顿首移开视线,同时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属下不知。”
喻戚鼓着腮,手臂交叠横跨在胸腔:“那就算了,你还是不要去了解为好。”
顾舟寒怎么能去了解哪些,顾舟寒又不是她,什么话本子都看,什么不堪入眼的她还格外地感兴趣……
看着顾舟寒现下不作多语的模样,喻戚又不舍地看了几息。
为防沉迷,也为约束自己,她给自己定了每日和顾舟寒说话的时间长短。
现下喻戚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便舌尖点点上颚后囫囵着告辞:“那这样,本宫也无旁的事情了,你要去顾纭那处,本宫会为你安排,只是你要切记,一路小心。”
对上女子认真的神色,顾舟寒愣怔了一瞬,随即像是冬日暖阳照彻了寒冰,暖融融地暖人心。
喻戚还不放心,敛下眸中的的吊儿郎当,抬头直勾勾地对上男子的视线:“还有一定不要去勾栏那种地方!”
疑似被人牢牢叮嘱和保护着的顾舟寒:……
*
宫中不只喻戚对顾舟寒颇为关心,知道顾舟寒要走,一向同顾舟寒对着来的少年天子罕见地收敛了脾气。
顾舟寒最后几日为他诊脉时,喻琅都万分配合,甚至也学着自家皇姐那样,为顾舟寒准备了一堆用不到的东西,还亲自送来了。
头一回来顾舟寒屋子,少年天子趾高气昂地坐着喝茶。
而顾舟寒看着案几上刚取来的诸多物件,额角一挑,极力忍下想离开自己屋子的冲动:“陛下,属下不用这些。”
他只是出个宫,也不是外出打仗,也不到那坚硬的甲胄……
喻琅不满:“你是不是瞧不起朕送的东西?”
“属下不敢。”
“那你就都收着!”
“可是……”
“没有可是,不收就是不喜。”
喻戚来时见着的就是二人熟悉的对峙场景。
但等看清是自家胞弟强硬将一套盔甲送到顾舟寒怀里,喻戚也陡然惊颤:“陛下这是作甚?”
喻琅将颇为厚重的冷盔抱进顾舟寒的怀中,还将一个头盔往顾舟寒那儿塞了塞:“朕怕他出宫遇到危险,送这一套给他防防身。”
看顾舟寒忍而不发地模样,喻戚悄然笑了一声上前想让顾舟寒放下手中的重物,看向少年天子满脸的不赞同:“你送他这个,他还怎么赶路,光是带着这个就累了半条命,若是遇到危险怎么来得及跑路。”
喻琅撅着嘴试图反驳:“可他不是还同楚四一起出去么,就让楚四带着,反正楚四长的像个凶兽一般,多捎带一份盔甲也算不得什么。”
听到这话,喻戚被她这胞弟的话给气笑了:“陛下不要说笑了,他们出宫是有正事,耽误不得,若是殿下真心想送,就去库房找西夋国几年前上供的那一套贴身软甲如何?”
“皇姐!”喻琅简直快尖叫起来,“你怎知那套软甲在朕这里!?”
喻戚无辜地摆摆手:“上回去殿下库房寻翠玉料子的时候啊,本宫偶然看见的。”
“偶然?”喻琅更不开心了,他放珠玉的地方和放武器的地方隔了老远,他皇姐还能偶然看到,也可谓是稀奇事。
可皇姐是自家的,他也只能顺着了,不过一套软甲而已,他一国之君又不是送不起。
思及此,喻琅想开了,将顾舟寒怀里的硬甲抱了出来,被重铠压弯了腰,喻琅喘了一口粗气:“朕那套软甲晚上就送到你屋里。”
喻戚看不下去自家皇弟虚疲的模样,想搭手将喻琅怀里的铠甲取来,但伸出的手转眼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挡下,手背还贴到了某人略显灼烫的掌心。
喻戚微扬前眉,呼吸也随之陡然一猝,就见高了她许多的顾舟寒已经抢先一步,伸手将天子怀里冰冷的盔甲放回了远处。
等顾舟寒转过身后,云淡风轻。
但喻戚手背的温度犹存,下意识的研磨那灼烫,就像一路从手肘的筋脉延展到心脉的热汤,直直烫到心里头。
不过几息,女子的耳尖就烫了去。
喻琅方修整过来,就瞧见自家皇姐红艳艳的耳垂还有含情带雾的双目。
喻琅:?
喻琅狐疑:“皇姐这是热了么?”
喻戚:“嗯?”
喻琅伸手指了指她的脸:“皇姐脸都汗湿了。”
喻戚闻言摸摸脸,果然入手湿腻腻的,但这哪里是热得,不过是顾舟寒刚刚贴了贴她的手,她就燥得冒汗。
取了帕子擦拭干净面上的汗雾,喻戚笑着遮掩:“今儿穿得多了些,走动几步就发热了。”
近来的确阴晴多变,白日里热到穿夏衫,傍晚就需添衣,看着自家皇姐的确比往日穿得多了些,喻琅便信了这话:“那皇姐也多注意些身子。”
喻戚只笑笑不说话。
一切落入眼中,顾舟寒垂眸把弄着刚刚碰到女子手背的掌心,方才那一抹凉熨的触感已然消散殆尽,可女子躲避他视线的模样还一一在目。
自带那次御马过后,殿下就开始躲着他。
无论是每日用膳,还是把脉的时刻,除了必要的话,殿下现在不会同他多说什么。
但就是这样的静默才不寻常。
有了两辈子记忆的顾舟寒心里,喻戚就是个对人严厉,尤其喜欢喋喋不休的人,上辈子不管他用空无空,亦或是喜不喜欢谈及她的话题,殿下都能强硬将她所想说的内容传达给他。
所以与之对比,这辈子殿下的疏离已经算摆在明面上了……
尚且不知自己哄人不到位,喻戚正忙着将捣乱的少年天子轰到外头去。
等喻戚回身,顾舟寒也刚刚从自己的猜疑里回神:“不知殿下今日来所为何事?”
午后单纯无事闲着自己瞎走走就走到顾舟寒院子里的喻戚:……
“咳……本宫来看看你院子里的桂花树。”喻戚胡诌乱扯,完了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万分真诚。
“殿下屋子里没有?”
“你怎知本宫院子里有?”她书房的院子里的确有,但顾舟寒从来没来过她的书房。
“属下去过。”
喻戚眉头紧皱:“你何时……”
话还没说完,对上顾舟寒微挑的眉梢,喻戚压了一股气,及时闭言。
顾舟寒的确去过,上辈子她在书房看书时误了人的道,就是顾舟寒来书房为她扎针解得药。
仔细算来,也是秋季时候,挂花飘香,她鼻子本就不算灵敏,木樨香气的馥郁完全遮掩了迷烟的味道。
但好在她有暗卫,发现的及时,将那人捉了去,还请了顾舟寒来。
回忆起以后,喻戚兀自纳气,视线中有些烦躁。
所以她刚刚说得一个托词在顾舟寒看来就是个谎话。
就是因为明白眼前的顾舟寒已经不是她宠好的崽子,而是两辈子记忆混杂一起的顾舟寒,喻戚又独自带些许的莫名难过。
她的记忆无不多,大部分都用在了前期处理朝政上,自己上辈子怎么死的,她不清楚,自己上辈子怎么对待顾舟寒的,她也不清楚。
不知顾舟寒是否还知道一些旁的事,万一上辈子她对他做出的更过分的事情,自己记不得,顾舟寒记着了怎么办?
隐隐约约明白自己落在明处,暗处的顾舟寒更是好似手握着可以拿捏着她的暗器。
更何况她对他的心思还不单纯……
喻戚烦躁上了脸,俏美的柳眉抖动不停,纱袖里的双手也蓦然攥成了拳头。
而等顾舟寒无意地戳破了眼前人的谎言,他就见殿下嘴角都拉平了,人也不似往日精神。
是他说话不注意,所以惹了殿下不开心?
顾舟寒仔细回忆方才那段简短的对话,他只是狐疑殿下何故来他院子里赏桂花,怎知会让殿下不高兴。
无心在意殿下为何突然过来,顾舟寒永远只会按着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哄着人。
博古架最上头的暗格之中藏着一方木匣,顾舟寒不用踮脚就能将其轻松拿下。
“殿下。”顾舟寒轻轻唤了一声还在不开心的女子,“这是属下临行前送殿下的礼物。”
喻戚也就气了一会儿,而她是在气自己无用,与顾舟寒无关。
现在看到心心念念想着的人还给她送东西,喻戚差点就感动地哭出鼻涕泡,哪里还会再生气。
将那些负面而压抑的思绪压回心湖最深处,喻戚拖了方小凳子坐了过来,捏着嗓子刻意装作不在意道:“送本宫的啊。”
顾舟寒颔首应下,待他打开这一面朴素无华的木匣子,映入喻戚眼里的是满满当当的各色小瓷瓶。
喻戚探出的手碰了一下很快就收了回来:“这里面都是用来?”
顾舟寒:“滋补养颜。”
女子乌黑的羽睫轻颤,抬起头时,眼中都是感动:“那怎会有这么多?”
顾舟寒轻笑一声,眉峰微微往上挑,早已不见少年的稚气:“自入宫就开始准备了,本想等殿下小年那日的生辰亲自送的。但此去一趟恐怕年后才归,便现在送于殿下。”
顾舟寒话说得简单,但喻戚这回感动得快哭出来。
上辈子的顾舟寒躲着他,不给好脸色给她,十次有九次去找顾舟寒都吃了闭门羹,还剩一次二人没说几句就吵架。
而现在有着上辈子记忆的顾舟寒送了她上辈子求而不得的东西。
喻戚眨巴着眼,宛如在确定眼前人之前说的有上辈子记忆是不是在骗她。
可顾舟寒愈发温柔,将这一匣子的瓶瓶罐罐推到她面前,浓密的睫毛遮住他澄明的目光,整个人呈现出喻戚熟悉有略显陌生的味道来。
那一瞬,喻戚确定无论眼前人如何,他还是那个会永远站在自己身边的顾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