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桂芬是李秀芳大嫂,已经嫁过来两年。
可她只有二十一岁。
她家是煤矿上的,从小被亲妈娇生惯养,养成了好吃懒做,见钱眼开的毛病。
后来,母亲去世了,父亲又说了个后老婆。
后妈对她很不好,高中没毕业,就不让她念了。
她就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十五六岁,就处了好几个男友,还做过人流。
一个男人还因他进了监狱。
虽然她长得很水灵,但没有男人,真心要一个臭名远扬的女人。
后妈也就更看不上她,频频找媒人把她嫁出去。
说句玄乎的话,如果杀人不偿命,后妈就把她弄死了。
可是,跟前的人都知根知底,没人要她。
一是不想没结婚,就戴了绿帽子;
二是怕养活不住,过几天跑了,弄个鸡飞蛋打;
三是就怕落得武大郎的下场。
最终,经媒人介绍,李秀芳大哥李经福,花200块钱,把她娶过来了。
云桂芬是什么样的人,李家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儿。
但李家成分不好,男孩女孩都不好找对象。
他们还是全屯子最穷的人家,能说个媳妇就不错了,总比打光棍强,没有条件挑选。
反过来说,要是云桂芬没有什么毛病,就是满天瓢泼大雨,也落不到他们家头上。
因为成分不好,李家人都很老实。
小时候,李秀芳经常看到爷爷挨批,有的时候,她爹李文还要陪着,这些童年的事情,影响到了他们的性格。
因此,李秀芳胆小怕事,怯懦。
云桂芬嫁过来后,李经福就被屯子里的人称为武大郎。
尽管李经福长得一表人才。
但这些人都认为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癞蛤蟆吃了天鹅肉。
明明就是羡慕嫉妒恨。
由于云桂芬十分漂亮,全家人都娇着,宠着。
这样,她在这个家里就说了算了。
“哈哈,大嫂啊!你这一惊一乍的,能把人吓死!”
赵志鹏可不是文质彬彬的书生。
艰苦奔放的农村生活环境,造就了他开朗,乐观向上,又带着几分油嘴滑舌的性格。
“哈哈哈哈……咋不把你吓成太监!”
云桂芬开心大笑。
赵志鹏马上还击,“我要吓成太监,你都得哭!”
他们这里有个习俗,叫嫂子的,都可以开玩笑的,没有什么礼节上的讲究。
尽管云桂芬是赵志鹏未来的大舅嫂。
云桂芬马上说:
“秀芳,你看看,你们俩好,他还打我的算盘呢,脚踩两只船,陈世美!”
李秀芳小学的时候,和赵志鹏一起念书,是小学同学。
后来,家里供不起,她就不念了。
因为是黑石沟一队,第一穷和第二穷两个家庭的孩子,有些同命相怜的成分。
上学时,李秀芳受欺负,都是赵志鹏保护她,替她出头,和同学打架。
因此,赵志鹏没少挨老师体罚。
就是这些原因,长大了,两个人就偷偷好上了。
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就是两家大人都是不知道的。
自由恋爱,这在当时的农村,还是件道德败坏的事,很少见的。
可是,慢慢地,他们两个的事,就被经验丰富的云桂芬发现了蛛丝马迹。
李秀英心眼实,又是她的嫂子,云桂芬一问,她就说了。
云桂芬嫁到李家,心里并不安分。
李经福不管和谁,都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闷痴的就知道干活。
这样的男人,就像机械,没有浪漫。
云桂芬只比赵志鹏大三岁,很会打扮,尽管怀过孕,但看上去比十八岁的李秀英都年轻。
她看赵志鹏有文化,人长得精神帅气,还很幽默,心里常常后悔,如果有后悔药,能重活一回,她一定做个本本分分的女人,嫁给赵志鹏,爱个天昏地暗,爱到地老天荒。
可是,天下没有后悔药。
于是,她就想,能做赵志鹏的情人也很好。
因此,见到赵志鹏,她都要撩事几句。
但赵志鹏和她说笑,就是因为她是李秀芳的嫂子,有种亲近感,并没有男女关系这方面的因素。
“大嫂,不闹了,我去生产队,你们去不去?”
虽然和云桂芬说笑,李秀芳从来都不反对,但赵志鹏也顾及她的感受,适可而止。
就是这么一闹,就把李秀芳给赵志鹏东西的事给岔过去了。
云桂芬得意地笑着,“你先去吧,那些大老爷们儿一见到我就眼睛就发直,像狼一样不怀好意。八点前我们到那儿就行。要不是开会记工分,我才不去呢!”
云桂芬只是嘴上这么说,但她最喜欢往男人堆里钻。
有众星捧月的感觉。
今天,她刚吃过饭,还没擦胭抹粉呢。
她要打扮得美美的,去馋那些色狼。
……
赵志鹏走到没人的地方,拿出那个纸包,一共包了三层,里面是几张毛票,数了数,正好是一块钱。
他的心里热乎乎的。
小学到初中,他没有花过一分钱。
上了高中,离家远了,一个月,父亲顶多给他2毛钱。
2毛钱,是起早贪黑,汗珠子掉地摔八半,辛辛苦苦一两天的工钱啊。
即使饿急眼了,一个掺玉米面的馒头4分钱,他也舍不得买,都用来给妹妹们买铅笔橡皮了。
学校离家13里山路,他要来回走。
多苦,可想而知。
而李秀芳这一块钱,还带着女孩的体温,还不知道她怎么攒下的。
这钱,他要用在刀刃上!
正好,等发了录取通知书,给爹打一斤酒喝,庆祝一下。
他把钱重新包好,放在贴身的衣兜里。
他到生产队的时候,半边太阳已经落山。
生产队队部是个敞开的三合院,主房三间九。
正房西面的一栋下屋,是马棚,东面的一栋下屋,是仓库,前面是横穿屯子的东西大道,中间是十分宽敞的大院子。
院子里放着两辆胶皮轱辘车,还有七八个栓老牛的木桩。
正房西面的一间是厨房,农业会战时,就在这里做饭。
厨房东面的三间,间壁墙都打通了,是个筒子房,搭着两铺南北大炕。
这三间筒子屋,既是更夫兼马倌的寝室,也是开会、吃饭、听书的地方。
放电影,就在大院里。
这里,原是李秀芳家的祖宅。
刚解放的时候,房子还很多,还有一个大院墙的,院墙的四角,有四个炮台,是防胡子的。
后来,院墙扒了,房子也拆了不少,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队共有67户人家,不到500人。
赵志鹏走进队部之前,里面已经有三四十个人了。
有男有女,有大人,也有小孩。
有的坐在炕上,有的坐在地下的条凳上。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抽烟,弄得烟雾缭绕。
董大毛愣早就到了,他抽的是2角钱一盒的蝶花,有人抽的是9分钱一盒的金葫芦。
但绝大多数人是自己卷的旱烟。
因为在呆家里没有什么可干,所以,大人小孩都喜欢开会。
他们并不注重会议内容,主要是晚上了,在家里没什么事可做。
每家每户,就那几口人,大户人家也就十二三口。
自家人,也没有那么多话可说的。
有线广播就是那一点儿内容,反复播送,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再就是老人讲讲老掉牙的故事,哄哄小孩。
报纸,只有大队才有一份,书籍极少。
更主要的是,很多人不识字,有报纸也看不了。
而到生产队开会,大伙凑在一起,天南海北吹吹牛,男男女女打打闹闹,开开荤的玩笑。
有不对付的,还会找茬吵架。
这可要比闷在家里热闹多了。
正是天气炎热的季节,晚上气温也很高。
生产队门窗都大敞四开,赵志鹏还没进院,就被老周婆子就发现了。
“喂!注意啦,老革命家的大学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