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拂,竹叶沙沙作响。流水叮咚,小溪蜿蜒流逝。 若不是安静得没有人的气息,这里便是最美的世外桃源。 虚天境内,陌天歌袖着双手,慢慢地沿着小溪漫步。她的身后,一只长得像松鼠一般的小兽,一边跟在她身后,一边追逐着飞舞的蝴蝶。 这只小烈火兽,被她放养在虚天境内好一段时间,不知吃了什么灵草,修为突飞猛进,如今已经二阶了。也不知是因为虚天境与陌天歌心意相通,还是小烈火兽感恩,虽然他们之间并不存在契约,对她却亲近得有如契约灵兽一般。 那日她好不容易从五阶双头鹰的爪下逃得性命,一进入虚天境,便如死了一般,足足昏了数月之久。在这期间,这小烈火兽一直喂给她不知名的灵草。数月之后,她终于缓过气来,可以自行打坐疗伤。 她为了抵挡双头鹰的高阶雷法,身体受创严重,还以为自己也要步那俞家修士的后尘,修为掉阶,没料到这小烈火兽弄来的灵草止住了她的伤势,她的经脉丹田又曾经过五灵修身,坚韧牢固,竟挺了过来。 那俞家的碧珩丹,确实是好东西,内伤外伤,皆有所用,她服用了碧珩丹后,短短数月,一身的伤竟全好了。 伤好之后,陌天歌也不想着出去了。在虚天境中,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眼下打得非常激烈,倒不如在虚天境内避过战火的好。至于洛封雪等人,她也算是尽了心,她们是死是活,自有造化。 于是她每日就在这虚天境内修炼、炼丹、整理药田、阅读古籍。 这虚天境的上一任主人,是太古时期之人,收藏的功法,皆与混元有关,正好适合她。 小烈火兽晋阶之后,不知是发生了异变,还是本身的烈阳真火也会晋阶,烈阳真火进化为太阳真火,几乎超过了丹鼎门地火的品质。 为此,陌天歌干脆又开始修习炼丹,正好她从丹鼎门弄到了许多古丹方。 虚天境内的药田,也是时候整理了。 这里有许许多多上古时的灵草,积累了不知几十万年,密密麻麻,将药田全部覆盖。有的地方,因为堆积的灵草太多,各自得不到足够的养分,几欲枯萎。陌天歌就对照着这虚天境的记忆,将该收的收了,将挖的挖了,分类整理。 大概是原主人的修为境界太高,此处的灵草许多她还用不上,只能用玉盒收起,为此,她又在竹林里盖了间小竹屋存放。还有一些基础丹药的材料,便直接采来炼丹。 等到药田收拾完毕,那间小竹屋被塞得满满的,屋前的空地也堆放了许多的杂草。害怕有些灵草离土太久,失去药效,陌天歌只得把一些数千年的灵草全数用来炼丹,这倒是令她的炼丹术突飞猛进。为此,陌天歌苦笑,若是让别人知道,这些在外面千金难求的灵草竟被她拿来学习炼丹,还不把她拍死。其实她倒是想拿出去换灵石,只是外头太乱了,她不敢出去。 又过了数月,外面仍然打得如火如荼,陌天歌已经用收拾药田摘下来的灵草炼出了第一批丹药。气行丹、定颜丹、长生丹,这些原材料最多,青云丹也炼出了一部分,倒是她现在可以服用的聚灵丹,大约是与原主人的境界相差太大,灵草较少,只炼出了数瓶。 炼完丹后,陌天歌看着地上的瓶瓶罐罐苦笑,这些丹药拿出去倒是一笔天大的财富,可她被困在这里,能用的就少了。 气行丹是调理灵息用的,她如今不需要,青云丹是结丹期修士修炼所需,眼下她也用不着。定颜丹和长生丹,她各吃了一颗,定颜丹感觉没什么效果,大约是因为她的功法本身就可以驻颜的缘故。 而长生丹一吞下去,就觉得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一时之间竟控制不住全身的灵气,经过一番调息,等到全身的灵气平静下来,她有一种奇妙的难以言说的感觉,似乎……似乎她的寿元没有尽头似的。 按筑基修士的寿元来算,大约是三百到四百年,她如今才二十五岁,最起码可以再活三百年,长生丹如果加的是五百年寿元,那么就是八百年!对此,陌天歌心中很是欢喜,八百年的时间,她再怎么样也该晋阶结丹吧?运气好的话,元婴也不是问题。 这些丹药全部炼完,陌天歌的炼丹术与往日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长生丹这样的丹药,她都有一半的成功率,就算跟炼丹大师相比,差得也不多了。 可惜的是,此间的古籍,没有太多的丹方,即便有的,以她的境界也看不懂,炼丹术只能停在这里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是她的炼神诀终于有了初步的成效,不仅仅是炼出了实体,还可以化为飞刀,无声无息地伤人。 如此又是数月,时间匆匆而过。 等到外面大致平静,很少有人在此战斗,陌天歌已经在虚天境中待了两年。两年的时间,她的炼丹术进展快得不可思议,炼神诀又初见成效,便活动了心思,决定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如何。 荒芜的山头,遍地的乱石,枯败的花草,暗红的地面。 陌天歌从虚天境出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如此场景。 她记得她进虚天境时,这里还是绿草郁郁,野花芬芳,没想到两年后,竟会变成如此荒芜的景象。 乱石崩裂,是法术来往的痕迹,暗红的地面,因为鲜血的浸染。 她轻轻叹了口气,如此惨烈的战斗,也不知那些旧友有没有活下来。 袖袍一拂,她祭出白丝帕,化为一道惊鸿,往西边掠去。 视线所及,下方全都与刚才的山头一样,花草树木几乎全部被催毁,山体石块崩裂,有些几乎被夷为平地,鲜血的痕迹到处是,幸而没有看到尸体。看来战斗结束应该有一段时间了,竟连一个人也没有。 陌天歌蹙着眉头,继续往西边飞去。即便妖兽之乱已经结束,也不会一个人都看不到,她需要先找到几个人,问清楚眼下的形势。 大概飞了两个时辰,陌天歌的神识终于感应到了修士的气息。她心中一喜,往感应之处飞去,果然飞不多久,出现了修士的痕迹。 这是一处废墟,半颓的城墙,雄伟而失修的宫殿,塌了一半的房屋。扫过一眼,陌天歌猜测,这很有可能是某个大家族的驻地。不过,奇怪的是,上面却没有一个防御阵法。完好的建筑里,偶尔有人进出,看衣着,似乎不属于一个门派。 她思考了片刻,便往下飞去。 落在地上,陌天歌抬头看看,这里竟然连守门的人都没有。有修士从里面出来,神情麻木,衣着血污。 “这位道友!”
陌天歌叫了一声。 被她叫到的那个修士,脸色僵硬,扫过她一眼,发现她是筑基修士,脸上才泛起一点笑容:“这位前辈有事吗?”
陌天歌神色和悦,问道:“请问,这里是何处?”
这修士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前辈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又迅速地扫过她一眼,发现她身穿玄清门服饰,衣着干净,面容整洁,“难道前辈是刚出山门?”
陌天歌顿了顿,只笑了笑,没回答。 这修士以为自己猜对了,就回道:“我们这里是天火山前门岭。前辈不知,打了快三年,到处都是这个模样,我们人类修士,死得太多了,到最后就结成了联盟,由七大门派挑头,在各地选定驻地,领导幸存下来的人……” “原来如此……”难怪此处的修士穿什么的都有。 陌天歌又一抬手,笑道:“那么我可否见一见此处的主事?”
这人连连作揖:“不敢当前辈之礼,我们前门岭主事正好也是玄清门的前辈,前辈是玄清门弟子,自可前去相见——那间大殿就是。”
“是么?”
陌天歌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这里是丹鼎门的天火山,主事之人应该也是丹鼎门的弟子才是。 “不敢欺瞒前辈。”
陌天歌点点头,向此人笑道:“如此多谢了。”
此人连称不敢。 与此人告别,陌天歌慢慢走进废墟。 大殿外,终于有守门的修士了,两个不知是什么门派的弟子,看到她,其中一人向前一步,恭敬道:“这位玄清门的前辈,不知可有令牌?”
陌天歌一怔:“什么令牌?”
这两个守门弟子奇怪地对看一眼,这人又接着说道:“是我们昆吾联盟的令牌,前辈是玄清门弟子,想来离山之时师长应该交付了令牌才是。”
陌天歌听到此言,便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却没令牌。”
此话一出口,两个守门弟子立刻紧张起来。 陌天歌又笑着说下去:“我乃两年前离山的玄清门弟子,因为在战斗中受了重伤,一直在秘密之地养伤,如今伤好才出来,故而没有你们说的联盟令牌。不过,我有玄清门的令牌,你们亦可呈与你们的主事查看。”
说着,她递出了自己的玄清门令牌。 守门弟子看她镇定的模样,谨慎地接过令牌:“如此,请前辈不要见怪,在此稍等。”
看到陌天歌态度和善地点头,这守门弟子心下稍宽,进去禀告了。 过不多久,陌天歌便看到刚才的守门弟子急匆匆跑出来,向她一揖:“前辈,主事有请。”
陌天歌含笑点头,踏进了大殿。 这大殿外头虽然倾倒了一半,里面还算完好,只是,里面的场景却出乎陌天歌的预料。 她原以为,这里既然是主事所在地,应该安安静静才是,却没料到,里面忙忙碌碌,竟有好多人来来往往,而且伤员遍地,似乎是疗伤之所。 “小白!”
有些熟悉的声音。陌天歌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一个身穿玄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筑基圆满的境界,态度很冷淡,却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优雅的意味。此刻他蹲在地上,正给一个修士检查伤势。 “来了!”
一个筑基初期的少年应声而来。 青年扬了扬下巴:“这个人交给你了。”
“好。”
把伤员交给别人,青年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掏出手帕擦干净手,捡起桌上的身份令牌,目光向陌天歌看来。 陌天歌已经认出来了,这位就是有落雁崖有一面之缘的况烛师兄。 况烛将她的身份令牌拾起,审视的目光扫过她,但他的这种审视,却没有让人不快的意味,因为他的目光只是冷淡,没有轻视。 “陌天歌?”
陌天歌抬手:“是,见过况烛师兄。”
况烛将她的身份令牌抛给她,道:“你不是两年前就来到丹鼎门了吗?”
这个问题陌天歌早有准备,解释道:“我在两年前俞家的战斗中被一只五阶妖兽重伤,用秘术遁出之后就失去了知觉,结果这一昏迷就是好几个月。几个月后,我才从昏迷中醒过来,因为身受重伤,不敢出现,就寻了个隐秘之地,藏身起来疗伤。”
“哦……”也不知况烛是不是接受了她的解释,转身绕过数张桌子,在最高的那张桌案上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一枚空白的令牌,刻下几个印记,丢给她,“这是你联盟的身份令牌,以后出示此物就是。”
“多谢况烛师兄。”
陌天歌接过新的身份令牌,收入囊中,却见况烛绕过她又要接手一个伤者,连忙叫道,“师兄!”
况烛停都没停,继续给新的伤者检查伤势,淡淡扫过她一声:“什么事?”
“……”看着眼前这景象,陌天歌有些说不出来,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需要做什么事吗?”
“不需要。”
这下况烛连看都不看她,“你只管干你自己的事就是。”
听到此话,陌天歌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师兄不是此处主事?怎么不分派任务?”
况烛却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任务?只管杀你的妖去,有事我自会通知!”
“……哦。”
陌天歌心中纳闷,但再纳闷她也知道这位况烛师兄看起来并不想被人打扰,就最后问了一个问题,“师兄,我若有事相询,该问谁去?”
况烛施完一个疗伤法术,抬头看了她一眼,转头唤道:“小古子!”
“哎!”
一个炼气修为的少年应声而来。 况烛指着她,向这少年道:“这位师叔有事要问,你闲着没事,就跟她说说吧。”
“哦。”
少年瞟向陌天歌,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笑道,“这位师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跟我来。”
看着又埋头检查伤者的况烛,陌天歌无奈了,不过至少有人愿意回答她的问题,便向这位少年笑了笑:“多谢。”
这少年将她引至大殿角落,不知从哪里搬了两张缺腿的椅子,施了个简单的法术,笑嘻嘻地请她坐下,才道:“可不敢担师叔的谢字。师叔有什么话,尽管问我吧,不是我吹,周围的事,可没有我不知道的。”
“是吗?”
这少年态度不卑不亢,却又笑吟吟的,陌天歌颇有好感,笑道,“那好吧,你要答出了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就送你一样好东西,怎么样?”
少年眼睛一亮:“什么好东西?”
陌天歌摊开手:“这是我偶然得来的,你若需要,自用就是,不需要,换几百块灵石用用也不错。”
少年好奇地捡起她手心通体雪白的丹药:“这个……我不认识。”
陌天歌暗自笑了笑,道:“其实我也不肯定究竟叫什么,不过似乎是治疗走火入魔的丹药,你可以去问问长辈,运气好的话呢,也许值大钱,运气不好可别怪我。”
这是她炼出来的气行丹,算是几种丹药里比较不值钱的了。 少年嘻嘻一笑,把丹药抓了过来:“好吧,师叔想问什么就请说吧。”
“看来你还真自信。”
还没回答呢,就把丹药收了。 少年把玩着丹药不说话。 “我向你打听几个人。首先是清泉峰的玄因师伯,其次是他门下的几个女弟子,最后是青元师叔门下的一个弟子。”
少年眼睛转了转,道:“玄因师祖半个月前奉命回山了,眼下应该在太康山。师叔说的师祖门下几位女弟子,应该是韩师叔、魏师叔,和洛师叔吧?”
“不错。”
陌天歌含笑点头,这孩子倒还真有点门道。 “如果师叔问的是这三位师叔好不好,我的回答是,不好。如果师叔问的是她们活着没有,答案是活着。”
陌天歌一怔,这小子真是鬼灵精,只是他说的不好是什么意思? 少年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这次老老实实答道:“师叔刚才的话我听到了,我想师叔两年前应该是跟这三位师叔在一起的吧?”
看到陌天歌点头,少年又接着说道,“当年一战,后来玄因师祖及时赶到,所以三位师叔没有陨落,但是其中魏师叔和洛师叔伤势颇重,当时就被送回了太康山,此事还是我们经手的。另外韩师叔倒是没事,可是听说数月前也受了伤。”
“哦,是这样。”
陌天歌松了口气,她们活着就好。 “师叔说的还有一位青元师祖门下弟子,叫什么名字?”
“他叫叶景文。”
“叶师叔?”
少年笑道,“这可真是巧了,叶师叔最近就在我们这呢,师叔很快就能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