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儿,是,是姨娘命苦啊。”女儿亲眼看到了,老爷要杀她,什么都瞒不住了,芳姨娘肝肠寸断地悲痛哭道。
她是想都想不到,自己的一条命,将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在自己才三十五岁的时候,她还年轻,她的茵儿还没有找到一个好婆家。
“那您打算怎么办呢,明天你,你真的要,要杀了夫人吗?”元水茵什么都知道了,眼睛紧紧地看着方姨娘,她觉得,至少姨娘是比太太要聪明的,所以,这些年护着她,在父亲和太太两边都能捞着好处。
可是,这一次是杀人啊,众目睽睽之下的杀人,姨娘自己也是以命抵命,死路一条。
那她呢,有一个杀害了主母的姨娘,哪一家的人敢娶她进门,就是做妾,也怕她走了她姨娘的老路,那些正房夫人谁能容得下她。
这也是绝了她的活路啊。
元水茵自己也红了眼圈,眼泪在眼眶里滚动着。
看女儿这样伤心,一直在哭。
芳姨娘看着,心也像被刀扎了一样的痛,她努力地笑了笑:“我也是被你爹逼得,茵儿,这就是娘的命了。”
“姨娘,呜呜呜。”元水茵顿时压抑着声音,靠在芳姨娘臂膀上抽泣了起来,她该怎么办啊。
芳姨娘默默地流泪,靠在床架上出神,她在心里苦笑,为什么别人生出来就是千金万金的姑娘小姐,锦衣玉食,收紧万千宠爱,她却是五六岁的时候,就被收了二两银子的爹娘卖给了牙婆。
她深吸一口气,抓紧了元水茵的手:“茵儿,以后,你记得要好好的孝顺你爹,他答应我的,将来一定会为你找一个好婆家。”
以元昭清高的眼光,定人会为女儿找一个读书人,待她将来的女婿有一个好前程,女儿与他生儿育女,也就有了自己幸福美满的一生。
她就能死而瞑目了。
芳姨娘想到这里,对于杀人,再去赴死的事情,已经能坦然接受了,她别无选择,都是元昭逼她的。
元水茵愣愣地看着方姨娘,为什么姨娘遇到了爹的事情,就会变得这样蠢。
她这样子,跟夫人又有什么两样?
元水茵沉痛地闭上眼睛,暗暗发誓,她这辈子都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就蒙蔽了自己的心和眼。
现在,她一定得要说服了姨娘,这件事不能做!
可是,该怎么才能打消姨娘的决心呢?
元水茵没有说话,芳姨娘索性想着,明天该怎样趁着众人不备,将这把利器送入钟氏的心口上,给她致命一击。
屋里头很安静。
过了很久,元水茵忽然说道:“娘,相信爹吗?”
芳姨娘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没有点头。
元水茵脸上流露出讽刺的冷笑来,她小声说道:“姨娘,如果你和我想要活着,明天,我们得这样做。”
芳姨娘不由坐直身体,听着女儿附身在她耳边说悄悄话,一句一句,等她听完,她已经惊呆了,震惊地看着女儿:“这,这不行,你父亲会杀了我们的。”
元水茵冷冷弟弟盯着她:“可是,他分明给你,还有我,一条无从选择的思路。你真以为,你死了以后,我就能有一个荣华富贵美满幸福的一辈子吗?姨娘,想不到你也会这样的天真。你睁大眼睛看看,为他付出了一切的夫人是什么下场,他们好歹是夫妻,患难与共将近二十年,最后落的个什么结果?”
芳姨娘低下头来,皱紧眉头神情不安了起来,她当然知道,老爷完全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只有他自己是最重要的,老婆孩子算什么,她连太太都毒死了她。
元水茵以为她想不通,继续说道:“你还叫我讨好父亲,我从小到大,讨好他的还少了吗?他不还是在需要舍弃我生母的时候,丝毫没有顾忌到我的感受吗?再说终身大事,姨娘,你想一想二姐姐,她外祖一家还是京城深受皇上恩宠的平西侯府,太太还是那家嫡出宠爱的小姐,结果呢,就因为怕一个家里出了一个驸马爷的张家老爷与他作对,他就愿意把元钟灵都要嫁给一个肥头大耳一无是处的瘸子,我呢,不说狠心会把别人生的女儿偷偷卖掉的戚姨娘,父亲又会把我一个庶女送到什么样的人家去换取他的利益呢?”
芳姨娘说不出话来,是啊,太太还说平西侯府最受宠爱的嫡出小姐,二姑娘也是老爷唯一嫡出的姑娘,老爷也不过是打算给她说一个瘸子去,她的女儿,只是一个丫头生下的庶女,她的下场又会怎么样呢?
所以,刚才老爷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哄她的,就是为了叫她乖乖听话,当他手里的一把刀。
“好,既然都是死,不如,就拼一回。”她说。
她刚才怎么就忘了呢,元钟灵可是被戚姨娘母女两个算计着卖了一回的,要不是她命大,运气好,被谢副将等人救了,早就不知道沦落到外地的哪一处花楼里接客去了,她被被终日打骂凌辱,以泪洗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受尽折磨和羞辱的死去。
她只要一想到,万一她的女儿碍了戚姨娘的眼,她会这么对她的女儿,她就心如刀割,恨不得将戚姨娘生吞活剥,碎尸万段。
“我都听你的。”她下定了决心。
为了她和女儿的将来,她拼了。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孙家的商队已经在城门口集合了,不多时,又从不远处徐徐行驶来一行八辆马车,这些马车全都一模一样,只有车帘上绣的花是不一样的。
打头的一辆马车里,坐着是徐妈妈和元钟灵的其他几个丫头,第二辆马车,才坐着元钟灵和钟氏,两人身边带着贴身伺候的金蝶和胭儿,钟氏没有了贴身丫头只有,暂时没有在这里买,只等到了平西侯府,再安排。
孙子砌远远地骑马迎了上来,在第二辆马车前勒紧缰绳,“元姑娘?”
马车窗口的窗棂被推开,露出元钟灵的面容,见是孙少爷,便笑了笑:“孙少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