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便摆出了条件,如果父亲答应和母亲成亲,愿意给父亲家中买三进的大宅院,五间铺子,一百亩良田,给我姑妈出一百两银子的嫁妆,随随便便的其中一个,都是我父亲家一辈子都摸不到的那么多银子,祖母就同意了。后来,无所事事的二叔如今是个大掌柜,我姑姑嫁了本地的一家乡绅富户,整日做工的市井姑娘,变成了少奶奶,一家子人,都因为我父亲娶了我母亲,鸡犬升天了。”
“大约你会觉得,有了我母亲,才有现在富裕生活的婆家人,一定会感激她,就是父亲,也会珍惜她,二人以后,一定会有一个圆满如意的婚姻了,是不是?”
钟静姝听了,连连点头:“姑母为了姑父付出了一切。”是姑妈使得贫穷的元家改头换面,一步登天。
元钟灵抬手打断了她。
所有的人都会这么觉得的,可是呢,她认真地看着钟静姝:“你这样想,没错,所有讲良心的人,都会这么觉得。可是我祖母不觉得,她甚至觉得可惜,说我父亲连侯门的嫡出小姐都能为了他私奔,那说不定是皇亲国戚家的公主郡主也能娶的,所以,她还觉得我父亲娶了母亲是可惜了。”
钟静姝目瞪口呆,表姐的祖母竟有这样的想法,这分明就是贪婪没够,这山望着那山高,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凭着姑父一穷二白的出身,公主郡主就是眼瞎了,也不可能嫁到她家去。
元钟灵摇摇头:“我祖母打心眼里还是瞧不起我母亲的,即使母亲有钱有势,是侯门嫡出的千金小姐,祖母依然觉得她什么都不是,后来,我父亲又纳了他青梅竹马的女子做姨娘,生下了我庶出的兄长,我母亲这辈子只有我一个,我祖母喜欢孙儿,经常对人言,钟家现在的这份家业迟早都是给我庶出兄长的,包括我母亲的嫁妆,还有这些年经营得到的一切,都得是我兄长的,至于我,出嫁女子拿出一份过得去的嫁妆就行了,多了也是便宜了别人家。”
“可这是姑妈的嫁妆,他们家什么都没有?”钟静姝急道。
在钟静姝这样身份贵重,养尊处优的坏境里长大的姑娘,几亩薄田和一件豆腐仿,等同于什么都没有,因为相比姑母的丰厚无比的嫁妆,这活生生的栓释了什么叫做九牛一毛。
元钟灵笑了笑:“可他们觉得,嫁到他们家,就是他们家的人了,我娘都是他们家的媳妇,生是元家的人,死是元家的鬼,嫁妆,自然也是他们家的了。”
幸好她娘钟瑜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连朝廷律法都说的清清楚楚的,女人带到夫家的嫁妆属于女子个人的私产,与婆家没关系,她才一直捏在这里手里不放,父亲元昭要用,问她要,她才给,不然,换个性情软弱一点的女子,早就被婆家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反正你已经是我们家的人了,要是撕破脸出去闹,婆家丢人,娘家也丢人,还要被人说你斤斤计较,不拿婆家当一家人,世人对女子的眼光,到底还是太苛刻了。
比如同样私奔,她母亲就是不要脸,父亲就是有本事。
钟静姝听的,一阵阵恍惚,不敢置信:“那姑父呢,他就一点都没有护着姑妈吗,他不是他说过的,会一辈子对姑妈好?”
元钟灵转头看着她,眨眨眼:“那若是你叫知道,我父亲当年勾引我母亲私奔,其实图谋的就是这些丰厚的嫁妆和侯府的权势呢?”
钟静姝顿时一个激灵:“怎么,怎么会这样。”
元钟灵讽刺地笑道:“若是还要叫你知道,我父亲当年喜欢的女子,另有其人,当年邀约一起私奔的女人,其实也是这个女子,我母亲只是他求而不得而求其次的备用人选呢?”
钟静姝像被惊雷劈了似的,微微张开嘴巴,震惊地完全说不出话来,许久,她看着元钟灵淡定地喝茶,还拿了一块点心吃,她才颤抖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太过分了,天底下竟然有这样无情无义的畜生,他毁了姑妈一辈子,也害了你,太过分了。”
有一对和离的父母,表姐将来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去。
钟静姝越想,越觉得心里难过,表姐她又做错了什么,要让她出生就承受别人异样的眼神,就连钟静怡她们一开始就是轻视表姐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滚在脸上,哭声也怎么都忍不住:“这世间怎有如此恶毒的人,他骗了姑妈,害了她一辈子。我如果是姑妈,我也要跟他和离了,就是死,也不要跟着这种男人葬在一起,活着憋屈,死了也觉得恶心,我,我一定会杀了这男人的。”
姑妈为他付出了一切,到头来,得到的全都是羞辱和欺骗。
元钟灵呆呆地看着钟静姝,这是第二个,为她哭泣的亲人,第一个是外祖母。
前世,钟静姝自杀了,这些话她没有告诉过她,如果前世她知道了,也会像现在这样哭的吧。
她是真心替她着想,才能痛她所痛,替她难过的泣不成声。
“其实,我母亲跟父亲和离了以后,现在已经很好了,我也是。”她有些言语苍白的安慰着钟静姝,只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再怎么样,母亲都是一个和离了的女人,前半活在欺骗和假象中,后半生作为一个守活寡的女人,要看日出日落,度过枯燥乏味的余生。
所以,她,已经很好了,成亲,或者不成亲,只要能踏踏实实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她都觉得满足了。
钟静姝哭了半晌,才抹掉眼睛上溢出的眼泪,坚定地看着她:“表姐,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好的,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元钟灵笑了笑,点点头:“好啊,那我也是。”
你对我,我一定会加倍的对你好。
钟静姝哭了一场,为了可怜表姐,对姑妈又是同情,又是生气,好容易心情平息下来,才红着眼圈送元钟灵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