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起来：“你这个机灵鬼，谁说嫁人就孝顺不了祖母了？”
元水柔害羞的将脸埋在老太太胳膊上，才装不知道的问：“老太太和二婶在看什么呀？”
元老太太还是忌讳戚姨娘的，生怕她坏事，不提这是吴依依家送来的嫁妆单子：“你问这个干什么，又不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要操心的事。”说着，就把单子折起来，叫曹婆子收了起来。
她身边现在就这个曹婆子是从余州府带来的了，另还有两个伺候的大丫头，元老太太亲自给取的名，一个叫多福，一个叫多寿。
元老太太酷爱吃甜烂之物，早饭别的人是银耳莲子红枣粥，她的是粘稠挂着糖丝的糯米八宝饭，里边有红枣、桂圆、葡萄干、黑芝麻、樱桃干，瓜子仁、橘子瓣、红豆，戚姨娘在一旁亲自伺候着，招来丫头，又浇上了一层色泽鲜亮的蜂蜜在上头。
元钟灵下意识喉头发腻，收回眼神，便尝了一口自己的银耳莲子粥，也有些甜，味道却也不错。
桌上的菜色，靠近元老太太放着的还有腌黄瓜等开胃酱菜。
元钟灵早饭的时候，一般不太吃重油重盐的饭菜，喝了半碗粥，用了几筷子青菜，看到元老太太吃完了饭，才把筷子放了下来。
众人便都挪到一旁的暖阁里去，老太太暖暖活活地窝在罗汉榻上，背上靠着墨绿色福字大迎枕，腿上盖着绵密厚实的大绒毯，抬抬手，就叫伺候的人都出去了，只留下那个曹婆子在跟前站着。
钱氏一边擦着嘴角，一边看着元钟灵笑。
戚姨娘只管给老太太捧茶。
老太太就又说了：“柔丫头和兰儿都出去吧。”
元水柔和元水兰对视一眼，都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了。
屋里头就没了旁人，元老太太喝了口茶，才把眼神看向了元钟灵：“你一二年的，你在侯府的日子过的不错吧？”
元钟灵目光闪了闪，心里忍不住笑，回了这元府，倒像是来参加鸿门宴似的：“挺好的，我外祖父和外祖母很疼我，连舅舅对我也很好。”
元老太太就点点头，眼睛就在屋里头摆设和自己的穿戴上看了一圈，忽然就对元钟灵叹了口气：“按说，这话也不该跟你说的，可是说到底，你也是你爹唯一的嫡女，自小聪明伶俐，又懂事，咱家现在的这个情况，你都看得出来吧？”
元钟灵就顺着她眼神看一圈，所有的东西大都是新的，看得出来应该是最近才搬来的，没有丝毫底蕴。
京城那些眼高于顶的勋贵们，跟人比的不是东西的贵重和值钱与否，比的是谁的东西有面子，比如中堂挂的画，你挂的是什么山人的画，价值一千两，人家挂的画乃是前朝宰相的亲笔。
你书案上摆着的砚台说要八百两，人家说他的半旧不新，却是前年办事得力，当今皇上的赏赐。
譬如这些，就把你比到尘埃里去了。
现在元家就是如此，思及此，她心里明白了，也知道二婶钱氏刚才笑嘻嘻的眼神是为了什么，只怕这主意，也是她出的。
她只装不明白：“孙女儿不明白。”
元老太太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沉下来：“你看不出来？你多聪明啊，怎么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还是在平西侯府那样富贵的地方过的久了，把自己的家都忘了？”
元钟灵只得站起来：“孙女儿真的不懂。”
元老太太觉得脑袋发晕，待骂人，一旁钱氏急忙上来伺候：“哎呦老太太，您现在年纪大了，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别把自己的身子骨气坏了。”
元老太太忙勉强压着自己的火气，缓下神，才没好气的对钱氏来了一句：“你去跟她说，你看她那个样子，只怕说不到几句，我真是要被她气死了。”
这不孝的帽子可太大了，元钟灵忙说：“祖母，孙女儿愚钝，果真不知道祖母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就是装傻到底。
钱氏忙安抚了要生气的元老太太，笑着对元钟灵说：“二姑娘也真是，不好，实在也是这话不好跟你直接说，二姑娘，二婶说来，也是你的长辈，你今年也有十六岁了吧。”
元钟灵微微笑：“是。”
钱氏便又笑：“哎，一眨眼，怀里抱着的小丫头都变成了大姑娘了，也是要说人家了。”
元钟灵作势不好意思，低了头。
钱氏便上前拉她的手：“你别不好意思了，俗话说的好，懂事的孩子早当家，你娘跟你爹已经和离了两年了，你上头又没有正经母亲替你操心着，你将来的婚姻大事，不还得靠咱们家老太太替你操着心，做这个主的，要不然，你还指望着你下个月进门的继母？”
元钟灵目光一闪，竟这样匆忙，连年都没过，吴依依就要嫁进门来了。
她不说话，钱氏暗地里咬牙，这死丫头总是这样难缠，少不得挺起精神，接着说：“实话告诉你，这两年你爹一直都赋闲在家里，咱们家过的实在是艰难了些，当年你娘跟你爹和离的时候，那是把整个家底都搜刮了干净，都给了你娘带走了，家里穷的连老太太一年到头都没做上几年新衣裳，好容易的，老天开眼，又得皇上开恩，给你爹不了工部侍郎的缺，全家都跟着扬眉吐气了呢。”
钱氏一张脸上的表情，一时笑了，一时愁了，一时又难过，看得人揪心，听的人也得感同身受不是？
元钟灵却坚如磐石，懵懂的眼神看向钱氏。
钱氏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想破口大骂，这贱骨头，怎么就说不通呢。
她索性一甩手帕，阴着脸说道：“二婶我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二姑娘好像听不懂似的，少不得二婶做一个恶人，把大实话告诉你了。”
元钟灵目光一闪，就听钱氏生怕被人堵了嘴似的，急巴巴说道：“如今你爹当了官，家里要填补许多东西，家外也多了许多应酬，实在是有些入不敷出了，你也是我们元家的人，也跟着想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