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澄宁皱眉:“陆大人,好歹敲下门。”
“抱歉啦,我急着找你!”
陆钦锋自来熟地走进来,坐在许澄宁旁边的位子上。
“陆大人找我何事?”
陆钦锋给自己倒了杯茶,道:“过两天我们正使家里有个烧尾宴,也给我派了请帖,我无人作陪,所以找你跟我一起去。”
“您说的,可是巡城指挥使谢大人?他难道不是您的好友?”
“嗐,他是文国公世子,家里宴客,他不得在前头迎着,哪有空跟我这个闲人说话?”
陆钦锋百般要求,许澄宁还是拒绝。
“钟鼎之家,我去于礼不合。”
“怎么不合?你去了,我就把你引荐给谢容钰,以后有什么事,他都罩你!”
许澄宁都有寿王世子罩着了,哪还需要。豪门是非多,她不想掺和进去。
于是便说:“我记得谢指挥使还有表弟吧,你可以跟王公子一起。”
“那个傻小子哪回去不是去找他的亲亲好表妹?我跟这些个文人书生话不投机半句多!”
“陆大人,”许澄宁提醒道,“我也是文人书生。”
陆钦锋这才想起来,哈哈大笑:“抱歉抱歉,你跟他们不一样,我只是觉得,跟你聊得来。”
他喜欢她身上那股看似乖巧实则促狭的机灵劲,这要是个姑娘,他一定立马娶回家。
“其实啊,我是怀疑,这个烧尾宴不对。”
陆钦锋摇晃着茶水,低声道:“你大概不知道,文国公府的大房二房向来面和心不和,这次烧尾宴是谢二夫人亲手操办的,说是为了庆贺谢二公子登科和文国公招安大捷。
“文国公还没回到京城,谢二已经登科数月,这个时候办什么烧尾宴,根本说不过去。
“要么,是想闹点幺蛾子,要么,就是想找个理由给谢二做做脸面。
“如果是第一种目的,我兄弟腹背受敌,我得多带几个头脑聪明的去给他助助阵。”
上回谢容钰一时不防,自己的亲妹妹被人算计烂了名声,现在还没脸见人呢。
许澄宁想了想,心觉这好人得让秦弗来当,于是道:“陆大人,让我考虑几日吧。”
陆钦锋点点头,掏出一张请柬:“拿着,你要是去了,到时找谢世子,说是我的朋友。”
许澄宁答应了,这边送走了陆钦锋和李少威,转身就去了寿王府。
一踏进秦弗的院子,许澄宁就觉得气氛低迷得很不对劲。
书房门关着,一个低沉的老者声音从里面传来。
“世子息怒,王爷也体谅世子这些日子奔波辛苦,可为了大计,不得不让您受点委屈。您想想,郡王起来了,那也是王爷的助力,王爷有您,有郡王,兄弟并肩,你们父子三人戮力同心,何愁不更得圣宠?
“王爷也知愧对与您,特着我给您送了好些东西,您看,这是百年的血人参,这是御赐的金鞍金辔……”
老者还要说,被秦弗打断了。
“父王在何处?”
门打开的时候,秦弗走路带风迈出了门,看到许澄宁在院子里,扫了她一眼,就出去了。
单左单右也是一脸的愤慨,许澄宁问了他们,才得知了真相。
原来今日朝会上,嘉康帝令海公公当众宣读了秦弗的奏章,因为江南农田一事完成得漂亮,皇上龙心大悦,对寿王赞不绝口。
寿王却在此时出列,道江南之计乃是他的二子秦罕一句戏语提出的,寿王上了心,这才制定出这一整套的策略,同时捧出了一道章程,把江南事务后续如何变通施行写得清清楚楚。
嘉康帝赞他教子有方,立马拟旨着封秦罕为淮康郡王,并依寿王请求,给闵侧妃赐号:毓。
单右拳头捏得咔哧咔哧响:“那道章程,是申从从殿下守礼偷去的!”
许澄宁目瞪口呆。
合着江南农田之事就没有秦弗什么事呗,挖空心思想出了计策,又千里奔赴江南,与各大世家周旋落实政策,期间几度遭遇刺杀,结果功劳给了寿王,寿王又给了庶弟。
这便罢了,只是把自己富余的东西挪一点给庶弟而已,不算太大事。
关键就在于,朝臣从头到尾都只看到了秦弗在奔忙,压根不会信这是秦罕出的主意,而寿王却把功劳说成是秦罕的,这叫外人怎么看待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而且,侧妃品级本就只比正妃低一级,甚至有“平妻”一说,现在闵侧妃又有了封号,岂不是紧逼寿王妃之位?
秦弗日夜操劳,最后的成果却给自己的母亲捧出了一个劲敌,可想而知有多愤怒。
寿王,这是把秦弗的一片苦心,给毁了呀!
王府正房此时正其乐融融,一派温暖和煦。
秦弗到的时候,看到寿王坐于主位,闵侧妃正笑盈盈为他捏着脚,端阳郡主坐在下首。
秦罕正捧着赐封的圣旨,高高兴兴地在屋里跑来跑去,身后两个小厮追着他跑,尖着嗓子一句句重复地喊:
“参见淮康郡王殿下!参见淮康郡王殿下!”
闵侧妃捂着嘴笑:“好了,别闹啦,快消停些!”然后嘟着嘴朝寿王嗔怪,“王爷,你看他!”
寿王哈哈大笑,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看到秦弗过来,寿王脸上笑意微微停滞了一瞬,闵侧妃依旧满面笑容。
端阳郡主站起来,喊了一句:“长兄。”
“你来了?”寿王脸上恢复了笑,指指秦罕道,“这爵位是你大哥替你挣回来的,还不谢谢你大哥!”
秦罕闻言,大大作了个揖:“多谢大哥!”
秦弗面不改色,也不回应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做成,该奖赏的奖赏,该罚的得罚了。”
寿王喝了酒,不是太清醒,问道:“罚谁?”
秦弗拔出长剑,剑指一旁的申从。
申从本还跟着寿王和淮康郡王笑呵呵的,这下彻底变了脸色,跌坐在地上。
寿王大声道:“你罚他做什么?”
秦弗语气冰冷如铁:“在我这里,叛主,唯有死路一条。”
申从哆哆嗦嗦,腿软得完全站不起来,朝寿王哭喊道:“王爷救我!求王爷救属下一命!”
寿王知道秦弗生气了,软言劝道:“嗐,这算什么叛主,咱们是父子,何必分你的我的,听谁的话都是一样的。”
秦弗不为所动:“不一样,他是挂在我名下的幕僚,就该全权听我的话,今日他敢不经我同意盗取文书谄媚父王,明日,他就敢盗取机密背叛寿王府。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此人,非死不可!”
银白的长剑一挥,申从的脑袋高高飞起,血溅三尺,血珠挂在梁顶,又滴落下来。
闵侧妃和淮康郡王同时尖叫起来。
秦弗丢下剑,转身出门,一角猎猎的衣袍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