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游艇盛会几公里外的市区南侧,面朝珊瑚湾的海景别墅中,赫为真身穿宽松马褂,貌似文雅的脸膛上微微透出一股肃然,手持一管狼毫面对书案,信手挥洒出一副气韵兼备的大字。
“非静不能憩,非憩何由静。心与境相忘,一泓止水定。喜得大自在,而无俗虑竞。安佚非素怀,聊以适吾性。”
这是一乾隆皇帝的诗---“题静憩轩”。在其一辈子做的四万多诗中,堪称最好的作品。即使如此,也几乎不会被人记住。无他,一个原因是中国自古名家绝句太多,随便一划拉都是大把的高妙文字。另一个,他写的实在也不咋地。
不过,眼下的两人却并不那么看。
被他们推出来当旗手的袁教授随侍在侧。明明一副山东人的高大身板,耳顺之年的老先生,对外那也是高级教授,著作等身,隔三差五就上国家电视台讲学什么的。此时却刻意的缩着脖子塌着肩膀,满是褶子的老脸上挤出橘子皮一般的纹路,看上去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偏偏能够精准的透射出谄媚的气质。
这跟他几十年精心编造的清宫文学当中,那些喊起来极为顺口的包衣奴才王八相,简直是一模一样。怪不得描述的那么活灵活现,原来竟是从自身★取材,想象力匮乏的话,只需要找一面穿衣镜子看两眼就找到神韵了。
赫为真的最后一笔才落下,袁教授便迫不及待的抚掌赞叹:“先生果然不愧为启东大师再传弟子,简笔藏拙。朴中带雅。深得其中三味。妙。妙得很!看起来,先生对此番行动的把握十足啊。非是胸有成竹,难写出如此逸气绝尘之字句。”
他绞尽脑汁想要抠唆出一些别具一格的吹捧字眼,对于他那颗为了给满清洗地,几乎耗干了想象力的脑袋而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赫为真也对自己的这一幅字颇为满意,将毛笔搁下,后退两步负手眯眼。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点头。
当然么,中国自古文章用竹简编排,竖着书写成了习惯。后来就算明了纸张,依然不改传统形制,读起来自然是不停地点头。后人附会成是对前人一味的认同,反而没了明创新、开拓进取的精神云云。他们却忘记了,近代最牛的那些大科学家,从小读书的时候,多数可都是看的竖排文字启蒙。
不过眼下的赫为真。却正经八百的为自己的书法感到自得,又是对着包衣奴才一般的袁教授。也就一点也不掩饰平时隐藏极深的自傲。
他油然点头道:“若论书法造诣,当世之间无人可匹敌启东大师。我这一笔字虽然比不得宗师,却也足以傲视时下的所谓名家。不过要说风骨气韵,还得推乾隆爷的这诗,写的实在妙。我以为,在他老人家八十余年所做的四万多诗里,这一堪称绝佳。”
袁教授由衷的赞道:“先生慧眼如炬,果然看的比大多数庸碌之辈透彻的多。乾隆爷乃是千古绝无仅有的伟大皇帝,在把国家治理的四海升平,繁华鼎盛之余,犹能创作出如此多的诗词,如此高妙的绝句,实在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为难得的是,他老人家明明贵为天下之主,却还能修持的如此甚神淸微妙境,当是古今所无,着实令人仰之弥高!”
赫为真最喜欢有文化的人吹捧他祖宗了,特别是在汉人之间享有大名的当代“名士”,说出的话写出的文字,影响力比他们这些女真混血后裔影响力大千百倍。
偏偏就是这样一群人,却被自己轻而易举的折服,心甘情愿的为自己驱使奔走,如猪狗牛马。这等快意,与四百年前的女真祖先们纵横于白山黑水之间,肆意抢劫杀戮大明汉人,简直遥相呼应,各擅胜场。
难得可以忘形的大笑两声后,赫为真轻轻一摆袖子,招呼袁教授出了书房,来到客厅。
有人轻腿蹑脚奉上盖碗香茶,赫为真端起来,一边用盖碗拨开表层的微沫,气定神闲的道:“此次行动,我们谋划时间足够久了,难免有些不肖之徒暗中走漏风声,让京城里的陈家之类与杨氏结好的人耳闻。如此,便可能导致计划失败。不料半道杀出来个程咬金,所用手段堪称惊人,却也误打误撞,将对方的注意力给引向他处。对我们而言,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他仿佛是在总结之前所有工作的利弊得失,袁教授端正身姿,肃然聆听。
待到赫为真说完了,他皱起眉头瘪着嘴巴,貌似审慎的思忖了一会儿,重重的点头:“先生看到通透,果然就是这样了。不过坏处也是显然易见的,那杨浩定然如惊弓之鸟,生出风声鹤唳的惊惧来,连去参加盛会的签到,都要带着洋人保镖。这岂不是让我们下手的难度,一下子提高了许多?”
他们这些人最擅长背后捅刀子、放黑箭伤人。一旦被摆在了正面,或者目标有了防备,马上就露出内里的空虚麻爪儿,不知道怎么下手。
杨浩遇刺闹出的动静太大,当地政府差点都要把他里三层外三层的给用铜墙铁壁包起来,就国内这些人的能耐,所指使行动的人手,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伤了杨浩的性命。
赫为真嘬口吹开茶水,浅浅的喝了一点儿,似乎对水质有点不满意的摇了摇头,放回桌上。而后,却又抄起一把通体黑亮的玉如意,手指头摩挲把玩着,信口道:“所以我才给秦峻打电话过去,提醒他要懂得随机应变。”
袁教授忧心忡忡:“那秦二少不是成事之人,只怕见事不成,便要缩手缩脚。他没有那种与杨氏正面硬抗的胆量和手段。”
赫为真脸上露出淡淡的阴森:“所以我才故意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秦峻毕竟是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只怕没那么容易认输。就算他本人的智慧不足以成事。别忘了京里国外还有一大群人。可都没忘了姓杨的给他们种种的屈辱!”
“哎呀!先生妙计,果然算无遗策!”
袁教授忘形的拍案叫绝,就好像看到诸葛亮不出茅庐便三分天下的雄韬伟略,连连狠拍大腿,那力度很让人怀疑,会不会把他的老骨头给拍折了。
赫为真虽然不要脸,也觉得有点太夸张,摆了摆玉如意道:“哎。没有那么严重。总而言之,我们是不必担心成果如何。此地的水搅动的越浑,就越容易趁火打劫,浑水摸鱼。我相信,那些人一定不会错过机会。我们,只需要安坐钓鱼台,看他楼起楼塌就好。”
主辱臣死,之前事情没有头绪,袁教授当然摆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现在貌似胜券在握,他满脸的褶子登时舒展开来。好似那干瘪的菊花重新泡足了泔水一样,腰板都直起来不少。咧嘴大笑:“我们这叫坐以待对手毙。成功之时,袁某少不得要好好敬先生几杯水酒。眼下既然无事,我这里正好有几个关于光绪皇帝在变法维新时期的决策问题,要向先生请教。”
两人品着难得的好茶,随手把玩着低价搜刮来的古玩,郑重其事的开始为百年前的甲午战败和变法维新的“中兴”之举,寻找种种开脱与明。他正在编造的《女真十二帝》要有一个精彩绝伦的结局,必须得把光绪皇帝的伟大功勋给精心勾勒出来才行。
再说秦峻秦二少这边,被一个电话从梦中叫醒。原本他指望睡足了功夫,到中午头起来,就在床上吃完了生鲜大餐、攒够了壮阳精气之后,继续跟几个高价绿茶婊胡天胡帝呢。现在全都落了空,不但剩下的娱乐计划没得玩,更因为严重的睡眠不足、突然的电话惊吓,过分的消息下的急怒交加,原本就不怎么坚挺的玩意儿,竟然有种要罢工委顿的架势!
这可把他给吓坏了!
比起算计杨浩害人什么的,显然命根子的好用与否更让他关心。急忙找了两颗小药丸吞下去,然后强行拽起两个绿茶婊,让她们趴在下头又舔又嘬。直到子孙根慢慢的挺起来,才怕怕的拍打胸脯。
咬牙切齿的强撑着在两女身上泄掉药力,他躺到游泳池中,顺手拨通了美国那边大哥的电话,把事情简短的说了一遍。
这时候,那边的秦峰早都通过其他的渠道打听到了消息。见小二子居然如此迟钝,过去那么久了才打电话来,当即劈头盖脸的一顿喝骂。完了,才没好气的安抚:“行了,你也别有太多的心理负担,跟那帮整天吹捧祖宗光彩的傻逼鞑子合作不出什么结果。要成大事,还得是咱们自己动手。这两年,我也经营出来一些人脉关系,有的是办法收拾那姓杨的。他不动弹还好,既然敢跑出去海上,那就是诚心给咱们送机会呢!”
秦家虽然有点败落的架势,不过老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怎么也是开国的将门之后,正儿八经的红色权贵子弟,当然瞧不起赫为真那帮鞑子后代。只要中国的江山不变色,任凭鞑子们怎么折腾,终究也不过是一时猖狂而已。最终,还不是咱们权贵后代的天下?
所以秦老大就对老二居然找赫为真合作,心里头一堆的意见。不过他知道老二的坏脾气,批评狠了立马逆反,偏偏跟你对着来,更坏事。
如今既然出了变故,他们那群海外党正好可以下棋落子。秦峰生恐二弟经验太浅,被赫为真那些鞑子给坑死,不得不再三叮嘱。
“老二,你这些天别的都甭干,踏实享受盛宴各种节目就好。大海上什么事情都可能生,真出了事,便是家里的老一辈伸手都来不及。记住了,咱们是金枝玉叶,没必要跟些破瓦罐当面硬碰。吃了亏,就算最后弄死了对方,也只会让圈子里的人笑话。”
他自身的经历。堪称血淋淋的教训。这些年一直都被京城权贵子弟们引以为戒。做大事可以。一定要惜身。既然出来杨浩这么一款浑不吝,就必须小心有更多的人有样学样。在被逼急了的情况下,铤而走险,拼他个鱼死网破。
秦家仅剩下的荣光被他秦老大败坏的差不多了,可不能连带着秦老二都给人糟践了,那真是羞死先辈。---一想到这个,秦峰老大就觉得屁眼儿隐隐约约的生疼。
秦峻虽然浑不吝,却也跟京城权贵子弟一样。最看重面子和在圈子里的口碑。他当然也害怕某一天,被杨浩或者其他人也来那么一下子狠得,后半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当下,难得的没有与大哥硬顶,嗯嗯连声的点头答应了,然后踏实等着事情出结果。
不过即使如此,赫为真等人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只要能卷进更多的人来折腾,他们的后手成功几率会更高。
天下风云,又一次被杨浩搅动。比起以往的各种折腾,显然这一次引来的支持声音更大更多。在闲人遍布的互联网上。在各种手机端的交流平台上,他的名字和“南海沉船”的消息一直霸占着头条。
连锁影响堪称惊人。先是申请通过台岛海峡的各种船只数量暴增,南方沿海城市的潜水用具销量猛烈提升。潜水员、教练、救生员等等专业人士,一下子接到无数的高价工作聘请,都需要挑挑拣拣。
最离谱的是几本描写南海藏宝的小说,居然因此而引了一场空前的追捧。不少人信誓旦旦的声称:“杨家就是从这些小说里得到灵感,找到某些沉船藏宝的线索,然后偷偷挖掘出来,了大财!”
网络时代,这类消息传得太快。一直关注着海亚盛宴的各方媒体,一看居然冒出如此正能量的新闻,原本避而不谈的,此时也赶紧动作起来,紧急派出得力人手,组成队伍飞向海亚。
而整个海南乃至两广离着较近的海边城市,大批船主抢先行动,把自己的船提高几倍的价码往外租赁
有关部门一看这架势,顿时急的大骂杨浩不让人省心。本来么,国家正在大力经营南海,又是开出去981钻探,又是鼓动大批渔民去挖掘礁盘,然后派绞吸船前去吹沙成岛,一步步夯实对领海的管辖控制。
杨浩忽然来这么一出,立马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原本一些可以偷偷摸摸搞的活动,不免要暴露出来。这会让原本就不断找茬添乱的美帝之类,菲佣猴子什么的,抓住机会折腾。
不过同样的事情放到更高的层面,却会产生截然相反的看法。
比如这次,有关部门的头头感到事关重大,汇报到海子里,大长老不在意的一摆手:“这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能够用一次民间活动,调动起广大民众探索海洋的积极性,有助于我们普及宣传南海国策的好处。顺带的,我们修建各种岛礁上的便民服务设施,也可顺理成章。以后也不必担心在那里的投资得不到回报,堪称一举数得。”
洋鬼子不是一直在宣传兔子威胁论,叫嚣中国填岛的行为是军事扩张么?咱们可以实际证明,是为了服务于大众。
以前单纯说给渔民和海外作业的平台提供便利,让经过南海的船只有避风港,还是让人诟病。中枢里面,也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毕竟现在的国内有着一大批的买办右派势力,始终在盼望着王师上岸,帮助他们彻底瓜分国家资产,名正言顺的把已经贪污受贿巧取豪夺的民脂民膏,以法律形式固定为其合法私有财产,然后传给子子孙孙。
说到底,是官僚主义回潮,许多人的思想意识早已脱离了建国建党的根本核心,与历朝历代那些当权得势就家致富的官员没什么两样。同样的,一旦让他们上台,最终也必然会把国家折腾的跟两宋和明朝一样,弄得一点血性都没有,最终分崩离析一塌糊涂。
杨浩重修《明史》,开一系列的文化项目,其中一个绝大用意,便是要用大明的兴衰成败来反应社会现实,警惕买办地主官僚沆瀣一气后,最终会把国家引向多么可怕的一个结果。
这种想法多多少少透露出去一些,既得到了一部分上层的支持赞赏,也必然刺激到许多当权者的敏感神经。他们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丑态百出的下手抢夺,并不只是看重杨氏的庞大财富而已。把这可能揭掉他们虚伪外衣的可怕力量给扼杀掉,也是极为必要的。
大长老的批示非常管用,至少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是有了主心骨。他们除了协调南海的海军和海警力量做好应对之外,便紧锣密鼓的往活动里掺沙子,严防死守杜绝意外的生。
那可是无风三尺浪的茫茫大海之上啊,一大群堪称当代顶级富豪权贵的青年精英汇聚过去,稍微不留神出点儿事,损失都将无可估量。
杨浩是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不出问题,放完了火就在旁边等着看各方的表演。原本放在周围各国各地的安全防卫力量,此时也都纷纷动员起来,以种种方式搜罗情报消息。
几天之中,凡是跟他有关的许多信息,潮水一般涌入克洛伊为的分析小组那里。原本潜伏在水面之下的一些暗藏力量,纷纷浮出水面。
徐平提出要防患于未然,先下手为强的解决掉他们。杨浩却活动活动手脚,精神十足的下令:“让他们先尽情的表演一番,我要摧敌锋于正锐,杀他个片甲不留!”(未完待续!
ps:ps:阅兵式看的很满足。大杀器展示的不少,国有重器,不起兵戈。没有战争,是平民的福气。希望这种和平年景可以持续的更久,子孙后代得享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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