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拿来衣裳和首饰,沈茉冉帮她换上,又在她头上挽了个髻,戴上一顶金丝掐成的莲纹发冠。
宝蓝色衬得司一珞皮肤很白,也衬得她的气质很冷,却不是冷酷的冷,而是冷艳。
整个人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美,也令人沉沦。
沈茉冉挑了一件最适合她的裙子。
“第一次看你穿裙子。”沈茉冉对照着铜镜里的人赞道,“你就是穿着这一身衣服上朝也没人敢惹你,这一身气势遮不住。”
“你不喜欢脂粉,我就不给你上妆了,走吧。”
司一珞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也没什么区别,她还是她,不会因为换了一身衣裳,就改变性格。
重新回到后花园。
仍旧是满院寂静。
大家脑海里跳出了一个人,观她周身萦绕的煞气,莫名觉得好像看见魏赫言。
司一珞目不斜视,走到上手位置坐下,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看起来很唬人。
沈茉冉心中感叹着,真是白瞎了她一副好皮囊,明明是仙女模样,偏要做地狱的修罗。
“司大人,给您介绍一下。”沈茉冉站出来暖场,“这位夫人是伯阁老的夫人计氏,出身济南府计家。”
计氏年纪不小了,面相看起来很和善,久居高位,气势沉稳。
司一珞起身抱拳行礼,计氏只颔首示意,她身后三个跟司一珞年龄相仿的女孩起身回礼。
“这三个都是我孙女,听说女子也能为官,她们好奇的紧,一直缠着我,要来拜会司大人。大人莫要见怪。”
上辈子的司一珞办案狠决归狠决,礼数一向很足。
“柏夫人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是司某的荣幸。”
“这位是包阁老的夫人万氏,出身河东名族。”
“这位是工部尚书夫人陈氏……”
与身份比较高的几位夫人挨个见礼之后,余下的人皆是主动来拜见司一珞。
少女穿了裙子,不能跟平常一样大马金刀地坐着,便翘了个二郎腿,身子斜靠在椅子上,伸手随意拨弄着茶杯里的茶叶梗。
让她看起来有几分慵懒。
简短的介绍见礼,司一珞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众位夫人小姐胆子也大了些,开始找话题聊天。
夫人们聚在一起好说家常,小姐们聚在一起有说诗书的,有说衣裳首饰的,有说容貌才情的。
司一珞冷冷地往那儿一坐,旁人说十句她才接一句,大部分时候都是沈茉冉帮她回话,她抽空附和一声。
于是有人嫉妒了,将矛头对准沈茉冉。
“听闻沈大小姐前些日子犯了些错,被相爷罚到家庙,这么快就回来了?”
能跟沈茉冉呛声的身份自然不低。
司一珞抬头看去,只见是个模样清秀的姑娘。
那姑娘穿着一套薄柿色的重工刺绣纱裙,头上的朱钗用的是珠圆玉润的珍珠镶嵌,耳环也是两颗一模一样的小指肚大小的奶白色珍珠,脖子上挂着一个赤金项圈,坠着长长的金锁流苏,漂亮又富贵。
美人就算吃醋看起来也十分养眼。
司一珞略有些烦躁的心情得到了些许慰藉。
“这位是……”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姑娘出身伯阁老府,刚才计氏介绍是她的孙女,却没介绍名姓,可见并不是真心看得起她。
“我叫伯晚屏,家父在翰林院做编修,祖父是伯阁老。”
伯晚屏心里虽然看不起她,但是也钦佩她能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
司一珞哦了一声,伯阁老有三个儿子,长子外放,在荆州府做同知,次子在翰林院做七品编修,三子在礼部僧录司任左善世,六品官衔。
伯晚屏想来就是阁老府二房的嫡小姐了。
一家四人在朝为官,她父亲又在翰林院,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编修,但是能进翰林院就代表着前途不可限量,难怪她敢出声呛沈茉冉。
“沈茉冉,你在相府不受宠,就跑来司大人的府上当家,我今日就拆穿你的真面目,让司大人看清。”
“司大人,她根本没管过家,你可别被她骗了!”
沈茉冉好笑地看着她,捏着茶杯的手纹丝不动。
她都快忘了她跟伯晚屏不对付了,伯晚屏一直嫉妒她,嫉妒她长得比她好看,嫉妒自己父亲年纪轻轻就凌驾在她祖父之上。
沈相还能再做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但是伯阁老顶多再撑十年就该荣退了,到时候她们家在京城的地位就会急转直下。
只要伯阁老不退,他的几个儿子的官职就无法再上升。
当今这位最忌讳朋党勾结,朋党不好定义,一家父子几个却是逃不了被猜忌。
可伯阁老一旦荣退,他们在朝中没了提携之人,再往上爬也不容易。
司一珞笑了笑没接话,又有其他人站出来。
“我舅舅在五军都督府当差,听说沈大小姐当时出城,遇到了山匪,清白差点丢了。名声对女子来说至关重要,沈大小姐不在府上待着避风头,反而跑出来抛头露面……”
伯晚屏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是没有扭曲事实,更没有嘲笑的成分,后面说话这位可就有点恶毒了。
并且戳到了沈茉冉的痛处,她将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放,正欲发作。
司一珞手掌轻轻覆在她手背上,抬眸对着说话的人。
“不知道令舅是哪位?本官记得没错的话,当时魏督主领头,盛京城上下都在全力抓捕北辽的暗线,五军都督府负责把控京城内各处城门,筛选混入人群的暗线。”
“令舅却有功夫管他人的闲事,说他人的闲话,可见是当时偷了懒,才导致暗线逃脱。本官现在追究他一个玩忽职守的罪责也是可以的,还是说……令舅故意玩忽职守,给北辽暗线拖延时间逃跑?”
“令舅是不是通敌?”
她的声音陡然凌厉,吓得旁边一位夫人急忙拉着她跪下请罪。
“司大人,小女年幼不懂事,她也是瞎说的,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她吧!”
一顶通敌的大帽子扣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锦衣卫都是不讲理的主,才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要有嫌疑,抓到诏狱里审一审就知道了。
如果是真的,向上请功封赏,如果是假的,不过是多一条人命少一条人命的小事,后果你自己承担!
冤死在诏狱里的人数,恐怕比真正犯事儿的人都多!
四周噤若寒蝉,在这诡异的寂静中,跪在地上的少女这才知道害怕。
“我,我瞎说的……”
司一珞勾唇笑了笑没说话。
那位夫人也是个人精,见她不说话,便把目光对准沈茉冉。
“沈小姐,小女不是有意抹黑小姐的名声,妾身现在这里给您道个歉,您要怎么惩罚她都行,求求您别跟她计较!”
眼前的人沈茉冉也认识,说起来都是孽缘,这位夫人是沈氏早就出了五服的表姐孙氏,机缘巧合之下跟沈氏勾搭上。
孙氏的丈夫崔剩靠着沈案兴的提携,一路从一个从九品的太仆寺监副,做到了如今的正六品刑部主事。
说话的是崔剩长女崔婷婷。
她跟沈明姝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现在是在为她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