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实在等不了了,上书问户部催,户部一查记录,才发现钱早就从库房提出去了,交给京营左掖军和外卫的运军连同工部新铸造的兵器弓箭一起送往边境。”
“他们上个月月初出发,路上就算再耽搁,半个月时间也该到了。”
“户部和工部层层推诿,左掖军继续推回去,没人管这件事。我让人去查,怪就怪在这里,整整三千人,从大周朝的土地上消失了。”
“我爹上了两次折子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复。怀疑背后的主导是朝中重臣,所以才让我借着押送俘虏进京,暗中调查。”
“京城是你的地盘,你们锦衣卫最擅长抽丝剥茧,你又是我亲兄弟,我只能找你帮忙……”
司一珞重新闭上眼睛,湛王遇刺案到现在还是个无头悬案,设局的幕后黑手还没揪出来,萧元锦和萧破云进京的目的也没摸清,现在他又来掺一脚,给她找事儿。
“大不了今天晚上我请你!我的事情你一定得帮忙!这笔抚恤金至关重要,一定要追回来!”
司一珞揉着突突跳跃的太阳穴,朝臣上奏,一向是直接交到朝廷,交给皇上,由魏赫言收集整理之后下发内阁。
内阁各位阁老各领职责,将处理意见附上重新上交给皇上。
皇上看过之后,同意处理意见的,再由司礼监披红盖印,发回内阁,由六部执行。
就连统管内阁的沈案兴都做不到在锦衣卫和东西厂的眼皮子底下扣下奏折。
这件事矛头直指魏赫言。
司一珞想到上辈子他私底下养的那些人,深吸了一口气,搞不好还真是他干的!
“你写个折子给我,明天上朝我帮你递上去。今晚我要探春楼最贵的菜。”
项骁咧嘴笑道:“没问题,你就是包下圣心湖畔最红的头牌也没问题!”
“对了,我这次进京,把项卫和陈婶子母子俩给你带来了。他们跟在后面,明天进城。”
司一珞意外道:“你舍得把项卫给我了?”
“有什么不舍的!你救了他的命,他本来就念叨着想进京找你。还有陈卓这个小子,原本该应召从军的,咱们军营现在改了规矩,男子必须到十四岁之后才能从军,多出来的几年,他说想跟着你。”
“怕你身边没有趁手的能信得过的人,我就把他们一道带来了。”
司一珞刚到凉州卫就是陈婶子照看的她,这次进京她怕前途不明,没敢让他们跟过来。
“谢了。”
项骁豪迈道:“咱们兄弟之间,谢什么!等会儿多喝几杯!”
探春楼人满为患,司一珞刷脸要到一件雅间,两人简单吃了饭,项骁借着酒劲儿非得去青楼。
“说了给你包头牌的,本世子说到做到!”
司一珞想,她若是帮他把折子递上去,可就彻底跟魏赫言撕破脸了,给自己惹这么大麻烦,项骁就是请她一百顿饭也不为过……
两人勾肩搭背沿着湖畔走。
湛王遇刺过去两天,圣心湖上又重新恢复了热闹,湖边围得水泄不通,穿着清凉的舞女歌姬在门口揽客。
三日后花榜揭幕,真正的比赛是从今天晚上开始。
官府在各个显眼的路口摆了摊子,十两银子换一朵大红色的绢花。
各大青楼大厅里都搭了台子,参加评选的姑娘们轮流上台表演才艺,比谁收获的绢花最多。
前面进行的各项才艺品评项目都是虚的,银子才是实打实的。
礼部每年靠着评花榜收的钱是礼部每年几次大典所有开销的三倍,盈余部分,从上到下的官员们贪点儿,剩下的冲入曜帝的内库。
真正分给青楼的只有两成。
但是只要能评上花魁,青楼也不赔本。
这是笔双赢的买卖!
花榜排名就是根据所得绢花的数量往下排,绢花的布料和染色工艺出自宫中,旁人无法也不敢仿制。
赛制还算公平。
白花花的银子成箱成箱往马车上装,司一珞看得眼红。
沿路走来,瞧见最多有人捧了一大束花,粗略估计有百十来朵。
好家伙,一口气就是一千两银子!
跟他们比,司一珞发现自己是穷人。
项骁拿出银票,准备去兑换。
司一珞拉住他,冷着脸将他手里的一百两银票夺了塞进自己的腰包,又从荷包里拿出来几块银锞子,上前换了两朵。
在他头上插了一朵,另一朵别在自己腰上。
“我请客你还这么抠门?”
项骁头上戴着一朵花,看起来不仅不别扭,反而还给他添了几分文气。
少年觉得好玩儿。
“你也戴上!”
项骁将她腰间的绢花抽出来插在她头上,还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摘。
“挺好看的,司一珞,你戴上绢花看起来有点像女人了!不过咱们这么寒酸,进门不会被赶出来吗?”
话音刚落。
“滚滚滚,一朵绢花还想见我们珺姑娘?哪儿凉快儿哪儿呆着去!”
芙蓉阁门口,老鸨将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穷酸男人撵了出来,顺手还把他的绢花扔在地上。
司一珞看着进出的客人,手里十朵二十朵的,还没进门就被几个姑娘围起来了,像他们这样的,老鸨眼神扫过来,脚还没跨过门槛就被嫌弃了。
“司大人?”
身后响起一道男声,司一珞回头。
“北书公子?”
岳北书一身白衣胜雪,墨发披散,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支竹萧。
乌发上的白色飘带和裙摆被晚风吹起波浪,挺拔的身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出类拔萃,飘逸出尘的面容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司一珞眼前一亮,赞道:“北书公子今日倒有些不同。”
少了些俗气和脂粉气,多了点俊逸出尘的味道。
岳北书顺势笑道:“不知小人可否能入得了司大人的眼?”
顺着杆子就往上爬?这个人……有点意思。
司一珞转头问项骁:“伶音阁,京城三十六家青楼之中唯一的倌楼,你去不去?”
项骁正在看芙蓉阁的表演,闻言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不是开玩笑吧?去倌楼,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司一珞眉毛一扬,指着芙蓉阁后的黑巷子。
“你以为我现在的名声就好了?你去里面转一圈出来再同我说名声。”
黑巷子里人头涌动,比圣心湖畔还热闹,项骁不懂深浅。
“去就去,老子还怕你不成。你在这儿等我!”
项骁抬脚迈进去,岳北书惊愕道:“原来司大人知道那些腌臜事儿……”
自从司一珞穿上这身官服,肮脏阴暗的脏水谣言就从没离开过,编排她的淫词艳曲不知凡几,茶楼酒肆和小巷子里的青楼妓院为了揽客,没少花力气。
但是那些人只能躲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不敢见光,不敢传到她耳朵里,怕被清算。
“司大人为何不阻止?”
岳北书靠近一些,在她跟前停步。
只见少女轻蔑一笑,开口说道:“阴沟里的臭虫很多,我不高兴了,可以踩死一两只,但是却无法赶尽杀绝,端了一窝,他们还可以再换个地方繁殖。”
“杀不完的人,何必脏了我的手。”
司一珞眼神陡然锋利。
“不知道北书公子接近我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