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前院的热闹散去。
沈茉冉坐在床畔,托腮看着还没有醒来迹象的周湛,她的蒙汗药还没用上,人就已经睡了一个下午了。
太医来施了针,只说他身体太虚需要静养,王府伺候的下人候了一屋子,没人顾得上沈茉冉。
她起身走到外间,在碧桃的伺候下用了晚膳,夜幕降临,周湛才悠悠转醒。
“殿下您醒了!”
下人扶着周湛坐起来,喜房布置得十分喜庆,两根小孩手臂粗的龙凤烛往下淌着烛泪,让沈茉冉想起封后大典那天晚上的情形。
梁女官端上一壶清酒。
“殿下,王妃娘娘,夫妻共饮合卺酒,大婚的最后一道程序就完成了。”
梁女官动作优雅地斟满两杯。
帝后大婚与王爷大婚用的合卺酒杯定制不一样,大红色的酒杯只镶了一道金边,但却与记忆中刺目的红影重叠。
沈茉冉突然心悸得呼吸不上来。
她的脸色一瞬间煞白,嘴唇上血色褪去。
“小姐,你怎么了?”
眼前星星点点的黑逐渐聚拢吞噬了视觉,沈茉冉突然窒息,抓住胸口的衣服,大口呼吸着。
隐约感觉到身边人影幢幢。
她被下人扶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的嗡嗡声逐渐回归正常,世界慢慢清晰,眼前放大的是碧桃担忧的脸。
湛王府的下人可能见惯了风浪,下人们该请大夫的去请大夫,该打水的去打水,该散开的立刻散开。
刚醒过来的周湛在下人的搀扶下走过来,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殿下会医?”
沈茉冉顺着搭在自己手腕上的葱白手指看向它的主人,周湛面白气短,神情严肃。
她的脉率急促,这会儿的脉象很紧,又细且虚,是受到极度惊吓时的脉象。
她看到了什么?
周湛顺着她的视线,桌上只有女官斟倒的合卺酒,她怕这个?
“久病成医,多少懂些医理,府上养得有大夫,稍后让大夫仔细看看。”
大夫匆匆赶到,周湛让开位置。
“王妃娘娘何处不适?”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她的面色仍旧苍白如纸,脉象细紧,但却强撑着说道:“我没事,只是刚才突然有些心悸。”
大夫在她手腕底下垫了一个小方枕,手指扣住脉搏。
“王妃娘娘从前可有这样的症状出现?”
沈茉冉摇头。
大夫斟酌道:“王妃娘娘的脉象好似受到了惊吓,不知何事让娘娘如此害怕?”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沈茉冉环视一圈,看了一眼周湛。
“殿下久不醒来,妾身一直提心吊胆,方才殿下睁眼,妾身一时太过开心,而后就觉得头晕眼花站立不稳……”
她撒谎都不用打草稿,周湛抿唇看着她,眼神询问大夫。
府上养的大夫自然是自己人,她有没有撒谎,脉象虽然把不出来,但是却有其他踪迹可循。
大夫捋着胡子。
“这就说得通了,七情六欲中大喜大悲皆伤心肺,殿下平安无事,王妃娘娘一惊一喜冲击心脉。我开个方子,吃两服便可无碍。”
“这段时间饮食需得清淡,戒辛辣之物。”
沈茉冉眼神落在酒杯上。
周湛再次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挥手命人将酒端下去。
梁氏阻止道:“殿下,这不合规矩。”
周湛的病是装的,他大婚之日晕倒卧床,身为新婚妻子,她还能没心没肺地吃晚餐,这样的女人说担心他,他一个字也不信。
那就可能出在酒上,这两杯酒有问题?
联想到径山寺的经历,周湛不动声色道:“本王身子弱,王妃也不舒服,酒便免了吧,换成清水。”
退而求其次,梁女官欲言又止,只好命人去换。
沈茉冉对碧桃使了个眼色,碧桃跟着一起去了。
酒中难道真的有问题?
梁女官重新斟满两杯。
“请王爷王妃共饮合卺酒。”
沈茉冉起身,坐久半边身子麻了,她没防备,脚软向前一扑,将周湛扑得一个踉跄,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丫鬟们又急忙扶起两人,搬来两把椅子,小心翼翼伺候着,总算顺顺利利把合卺酒喝了。
但是今天晚上的洞房……
女官发愁,碧桃发愁,湛王府的下人们都发愁。
“奴婢告退。”
喧闹的喜房终于安静下来,周湛抬手解自己的腰带,沈茉冉看着他的动作,寻思半晌。她又不是贞洁烈女,上辈子也曾物色过面首私底下养着玩儿。
所以现在,美色当前,有什么好矫情的?
唯一的顾虑就是年纪小点儿,身材不怎么饱满。但是《大周户律令》中规定,女子年满十四岁便可婚嫁,她与周湛完全合法合理。
而且看她这位夫君的身板,估计也是豆芽菜,没什么看头。
虽然没什么兴致,但是瞧他脱衣服脱得满头大汗,沈茉冉施然起身,走到他面前,动手帮他。
“殿下,妾身来吧。”
脱下外袍,她的手又伸向他的里衣。
少女藏在柔善外表下的眸中闪着兴奋……让周湛觉得有被唐突到,两只手死死地抓住领口。
“不用了,本王习惯穿着里衣睡觉。”
少女愣了一瞬,点点头,自在地在梳妆台前坐下,开始动手拆自己头上的发饰。
少女乌黑的头发散在脑后,她拿梳子理顺,透过镜子观察周湛。
周湛站着愣了会儿,靠在床头,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本书。
书的封面没有字,他抬头看了沈茉冉一眼,犹豫着打开第一页,只一眼,脸上的皮肤就跟煮熟的虾子一般通红得烫人。
沈茉冉脱了外袍,到屏风后面换上轻薄的睡袍。
再出来,就瞧见他故作镇定地坐在桌前喝茶,书在桌上放着。
“春宵一刻值千金,殿下大婚之日还要看书吗?”
沈茉冉将书捡起来坐在他旁边翻开,“殿下看的是什么书?”
周湛伸手去捞,然而……沈茉冉已经打开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书上的内容,由于表情太过精彩,以至于周湛只能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应该是梁女官放在枕头下面的……”
宫中有教习嬷嬷,也就是有经验的通房丫头,等到皇子满十四岁会专门指导房中事。周湛情况特殊,体弱多病,大婚前还“病”了一场,到现在也没有经受过指导。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新婚夫妻成亲时才第一次见面,怕两人脸皮薄,合卺酒里也会加点东西。
这些是惯例。
但是今晚,合卺酒被换成了清水。梁氏怕两人不通人事,便煞费苦心地在枕头下面塞了东西。
周湛委实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尴尬的一天……
沈茉冉轻轻合上书本,伸手去搀他的臂弯。
“殿下……”
一扑扑了个空。
周湛伸手抚着胸口的位置,歪着身子咳嗽,似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殿下您怎么了?”
沈茉冉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周裕脊背僵硬,她手掌拍着的地方皮肤感官无限放大。
主动权完全在沈茉冉手中,察觉到周湛的不自然,沈茉冉唇角噙着笑,语气越发温柔。
“殿下,您喝点水润润嗓子。”
周湛接过了她递来的水,含了一口。
“妾身扶您去床上躺着吧……”
他噗的一下,茶水顺着口鼻往外喷,呛得他咳嗽加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