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的马车停在王府门口,长缨与九耳迎出来。
“长缨,你先招待裕王殿下,我去看看王妃。明姝你跟着我。”
长缨落后一步,带着周湛去客厅,沈明姝目光在周裕身上黏着,瞧见他看长缨的目光似有不同,便停下脚步,瞪了长缨一眼。
杜氏回头,不悦道:“既然不是来看你长姐,不如你留下来陪着裕王殿下吧。”
杜氏说话不留情面,察觉到周裕目光变得异样,沈明姝心中着脑,小碎步跑过去搀住杜氏的胳膊,小声解释道:“母亲,女儿第一次来湛王府,一时晃神,并不是不担心长姐……”
她心里怕是想来看笑话吧……杜氏收回视线,她并不在意让周裕知道她不待见沈明姝,沈明姝是庶女,他上赶着求娶,已经是落入下乘了。
何况,他原本就不安好心。
“娘……”沈茉冉迎到二门,瞧见沈明姝,故作不喜,“你怎么来了?”
沈明姝回头看了一眼,长缨已经带着周裕去了客厅,她们三个人在家里,一向是毫不掩饰对对方的嫌弃。
她干脆也不装了,松开扶着杜氏的手,高傲道:“我当然是陪着母亲来看姐姐,听说湛王殿下身子不好,我这个做妹妹的,少不得要来安抚姐姐。殿下从小体弱多病,姐姐也莫要太过担心了……”
沈茉冉勾着唇角,冷声道:“那就多谢妹妹好意了,听说包府出事儿了,还没恭喜妹妹,说不定从此就成为裕王正妃了,以后见面,我还得叫妹妹一声五嫂……”
沈明姝尾巴翘到天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
沈茉冉白她一眼,将杜氏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娘,我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沈明姝正支着耳朵听她们两个讲话,沈茉冉突然一停,警惕地瞥了她一眼,而后压低声音,“因为护国公府的关系,殿下与恩师谢韫谢先生很多年没见了,眼下殿下身子不爽利,想见谢先生一面……”
她的声音又低了些,后面的话沈明姝没听清,但是她听到恩师,听到谢韫,还听到沈茉冉说,当今皇上当年亲自去请谢先生出山都被拒了……说明谢韫是个能人。
如果裕王殿下能得到这样的人才……肯定是如虎添翼!
她屏气凝神,仔细听着沈茉冉与杜氏的对话。
“他就在京城外五十里外的马尾山脚下一处庄园隐居,娘,我要照看殿下抽不开身,您能不能亲自跑一趟,恳求谢先生来一趟京城?”
沈明姝听到了关键信息,也不吭声,跟着杜氏进屋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周湛,又偷瞄了一眼憔悴的沈茉冉,难得没有再闹幺蛾子。
“好,娘现在就去。”
沈茉冉没去见周裕,杜氏回头将沈明姝托付给周裕,让他帮忙将她送回相府,也好制造时机让她将听到的内容告诉周裕。
“你这样算计能行吗?”杜氏问道,“毕竟周裕已经得到了你爹的支持,你爹大权在握,谢韫连个官职都没有,你爹会让他在朝中给自己树一个政敌吗?”
沈案兴贪得无厌,他想更进一步,但是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了,再往上,就只能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了。
但是周裕毕竟是曜帝的种,他现在虽然还没有发迹,却并不喜欢被掌控。帝王的平衡之道,他用得很顺手。
沈茉冉足够了解他才敢用这一招,他笃定沈案兴除了他之外,不会压在别人身上,所以有恃无恐。
正好被她钻个空子,为他们日后君臣离心埋下一颗种子。
周裕有野心,一定会想方设法去请谢先生出山,到时候谢韫顺水推舟,就可以把目光都引到他身上。
这是一步一箭三雕的棋。
沈茉冉笑道:“娘你放心吧,周裕会让沈案兴同意的。”
杜氏不放心。
“你做这些,到底为了什么?真要帮周裕?还是……娘跟你说了,不要去趟这趟浑水!”
沈茉冉抱住杜氏,哽咽道:“娘,我知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皇权之下,没有人能护得了我与殿下,我们只能靠自己。”
杜氏被她突如其来的煽情感染了情绪,想到上一次,她被沈案兴发配到家庙,路上遇到山匪,如果不是司一珞,后果……真的不敢想。
我为鱼肉的日子,她也过够了!
“好,娘帮你。”
为了做戏,杜氏的马车到城外溜达了一大圈,第二天早上才拐回来,一直关注着湛王府的周裕派人悄悄出了城。
有了详细的位置,打探到谢韫的住所并不是难事。
山脚下的庄园很显眼,跟附近的人一打听,就知道里面的主人是谁。
沈明姝没听说过谢韫的名声,周裕却知道,他浑身每一滴血都在兴奋,谢韫是当世名儒,他若是能请他出山,说不准连父皇都会高看他一眼!
有谢韫在手,还愁没有官员肯支持他吗?
阁老的位置,非谢韫不能胜任!
稍一思索,热血又冷却下来,此事有两大难题,第一个自然就是请谢韫出山,第二个是他会不会因此得罪沈案兴?
周荣有他岳丈俞世博的支持,俞世博在国子监任司业,桃李满天下,朝中周荣的支持者不少。
但是周宸是中宫嫡子,背后又有宋国公府撑着,百年世家的底蕴,再加上出身显赫,他的支持者最多。
沈案兴支持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成功之后,他并不是新帝最信任的人,能维持如今的荣宠已是极限。
沈案兴耗到现在才肯支持他,说明他的野心不止于此。
除了周荣和周宸,其他皇子的价值差别不大,周湛背靠护国公府,原本可以争一争,但是他的身子不争气。父皇为了制衡,将包宛莜赐给他做正妃,沈明姝做侧妃,让他捡了个便宜。
所以说,沈案兴除了支持他,没有别的出路。
想明白这些,周裕松了一口气,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说动谢韫出山,以及如何安抚沈案兴。
他正在绞尽脑汁思考对策,与此同时,谢韫也收到了一封信。
子彦将装着早餐的食盒放在亭中石桌上,开口道:“先生还舞剑吗?秋意重,您趁着粥和包子还热着,先吃早饭吧。”
谢韫身上的汗意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子彦见他唇边噙着笑,好奇问道,“是瑾翌师兄的来信吗?瑾翌师兄有段时间没来过了。”
少年人边说边把饭菜摆上,谢韫将信拍在桌子上,眸中神采奕奕。
“时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