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茉冉捡起画稿,是一张未完成的山水图,画工不错,但是还不到大师水平。将画稿递给旁边的九耳。
九耳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年轻人跟前。
“还你画稿。”
天才刚擦黑,九耳没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年轻书生却认出了她,激动道:“九耳姑娘?”
九耳定睛一看,年轻公子正是当初她在城外救起的进京告状的周渊!
当时他胡子拉碴,看着得有三十来岁,如今一收拾,年龄大概在二十二到二十五岁之间,在进京赶考的学子中间,算是很年轻的。
“是你啊……”九耳打量了一眼他身后的小摊,“你在这里摆摊卖字画吗?可是银子不够用了?”
周渊羞窘道:“没有没有,姑娘给的银子还剩许多,但是榜单一日不公布,我就一日不敢松懈,总不能坐吃山空,便来街边摆摊,多少赚点生活费。”
“姑娘怎么这个时候出门?”他往后面的马车上看了一眼,“马车里可是湛王妃?我想过去拜见可以吗?”
九耳不敢擅自做主,回到马车旁禀告一声,得了沈茉冉的首肯,碧桃从里掀开半边车帘,车厢里黑漆漆地看不真切,但是从马车里却能看到外面的人。
周渊对着马车跪下连磕了三个头。
“多谢王妃娘娘替草民家乡父老申冤,也谢过王妃娘娘的救命之恩,当日若不是王妃娘娘,草民没命活到现在,大恩大德,草民定然结草衔环相报!”
年轻人脊梁挺直,哪怕跪着也带着一股不屈不挠的精气神。
沈茉冉承认自己当初帮他存了私心,但不管她的私心如何,至少救他是真的,承这份恩情,她也不心虚。
“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地上凉,起来吧。”
车帘放下,马车继续往前走,九耳虚扶了他一把,把腰间的荷包摘下来塞给他。
“我不能要……”
九耳笑嘻嘻地抽出了刚才被风吹进马车里的画作。
“这张画跟我们王妃有缘,这些钱就当是买画的钱,等你将来功成名就,再上门把未完成的半幅画画完。”
少女拿着画追上马车,周渊肚子里空荡饥肠辘辘,心里却很暖。
他不出名,画工也没有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这个书画摊子,不仅不赚钱,每日还要搭进去笔墨钱。
再不张榜,他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一个插曲很快就被抛到脑后,沈茉冉进司府的大门就跟回自己家一样亲切,二乔进进出出,就差把厨房都搬过来。
“王妃娘娘,我家大人还没回来呢,不过快宵禁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大人这几天每天都能赶在宵禁前回来呢……”
二乔的声音刚落,就听见司一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二乔,你家大人的行踪就这么不值钱,随随便便就能泄露吗?”
司一珞取下官帽放在桌子上。
沈茉冉把面前没有动过的茶杯推过去。
“我是外人吗?”
从早忙到晚,没有一刻停歇,沈茉冉担心好友猝死。
“要我说,宵禁时间提前也是好事,省得你每天熬夜,早点散值回来休息。”
一杯茶下肚,暂时解了干渴,司一珞又觉得很饿,饿得前胸贴后背,见桌子上有吃的,随便填塞几口才问道:“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沈茉冉向旁边伸手,碧桃递上来一本书。
“正事儿先不提,我新写的稿子你要看吗?”
司一珞噎了一口,摆手拒绝道:“不看。”
沈茉冉把书放在桌子上,盯着她问道:“拿捏不住男人的女人是失败的,阿珞,你要硬气起来。”
二乔听得云里雾里,问道:“王妃娘娘,您能拿捏住湛王殿下吗?”
司一珞掩唇轻笑,沈茉冉目光幽幽地盯着二乔,看得二乔浑身不自在。
“二乔,你这小丫头太单纯了,将来不知道会被哪个男人嚯嚯,听我的,你还是老实跟着你家大人吧,别嫁人了。”
“这跟奴婢嫁人有什么关系?”
二乔说话不拐弯,在她面前没有一点尊卑的观念,也只有司一珞府上能养出这种性子的丫头。
司一珞这顿饭吃得愉悦极了。
沈茉冉凑在司一珞耳边问道:“你家那位今天晚上回不回来?”
司一珞耳朵痒痒的,往旁边躲了躲,知道她没憋着好话,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把桌上的菜肴席卷而空,吃饱了才有力气回答她。
“不知道。我没问。”
她回房间换衣服,沈茉冉也追进来。
“我说你们两个也真行,怎么不像一家人呢?都这么久了,还没把他吃死吗?”
九耳跟碧桃守在门外,保证没人偷听,两人能说点悄悄话。
司一珞反问道:“你敢肯定自己吃死周湛了吗?”
沈茉冉被问得哑口无言,她如今在周湛面前还没有完全解放天性呢,夫妻间亲密归亲密,心眼不能少。
“大哥不问二哥,咱俩谁也不说谁。”
她坐在妆台前开始拆头上的头饰,大有今晚跟司一珞促膝长谈的架势。
“我刚才在街上遇上周渊了。”
司一珞反应了一会儿,问道:“从钧州进京告状的考生?”
沈茉冉嗯了一声,借着这个机会问道:“按理说,二月底就该放榜了,眼看到了三月份,还迟迟不发布榜单,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曜帝的想法,只有亲近的几个人能猜出来,司一珞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你应该知道朝中分了好几个党派吧。”
御书房里,每天都要吵得跟菜市场一样,她听着都头疼。
“朝中大臣大概分几个派别,沈相、包帆、魏赫言,他们在朝中经营多年,势力平分秋色,互相争斗弄权。皇子党夹在中间明哲保身,蓄势待发,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今年的榜单。”
“但是他们有一个点是共通的,就是排斥清流,清流要想入朝为官,只能走沈相的路子,如此一来,就被贴上了沈相的标签,但是沈相在清流中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沈案兴是什么人,没有人比沈茉冉更清楚,司一珞只是说了实话。
“今年的三位主考官,明面上,一个是皇子党,一个是清流,一个是大儒,但是他们选出来的试卷寒门占了大部分。”
“初选名单递交上去,就引发了各方争吵,沈相和包帆要求重新阅卷,甚至还动用权利调取了一部分考生的试卷,引起了三位考官的不满。”
“目前这件事情还在僵持着,此事只有少部分人知道。”
如果今年让寒门占据了半壁江山,等于是在权贵脸上扇耳光,僧多肉少,为了拉拢人心,他们也必须要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