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渐渐远去,带走了船舱之中的交易,却带不走沈茉冉复杂的心情。身边的人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了厚重的云层之中,沈茉冉从船舱之中坐起来,茫然看着漆黑一片的水面。
她睡不着。
“宋国公夫人大寿那天会下雨。”
沈茉冉回头瞧见周湛睁着眼睛看着天上,她跟着抬头看了看问道:“你怎么知道?”
“呵……”他低声笑着,却不解释,“你若不信,咱们就打个赌,四月十七如果京城没有下雨,我就答应你一件事情,但若是那天下雨了……”
“会怎样?”
沈茉冉追问道。
他起身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
“你就给我多生几个儿子。”
“哦。”沈茉冉手掌抚着额头,问道:“那若是没有下雨,你什么事情都能答应吗?”
周湛想说是,话到嘴边脑中一闪。
“养面首的事情我不能答应,其他的条件你可以随便提。不过你不会赢。”
“话别说得这么满!”沈茉冉不服气道,“百姓间流传着一句话叫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任凭你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这么宽!”
周湛笑道:“这话粗俗,跟司一珞学的?”
他对司一珞一直都有意见,这也是她为什么不能全心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阿珞那么好,她就是出身差了一点儿,但是她凭着女子之身建了军功,这一点连很多男儿都做不到,我喜欢她崇拜她有什么不对吗?”
周湛看着她的眼神里泛着幽光,在心里补充道,当然不对了,他没有看不起谁的意思,他也没有资格看不起别人。
喜欢崇拜无可厚非,但是却不能顺着这个方向去成长,他还是喜欢软软糯糯的王妃,会对着他撒娇示弱的小女子。
沈茉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男人都有劣根性,喜欢不如自己的,以自己为天的妻子。
但是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到另一个人身上本身就是一个赌注,若是运气好,嫁了个有担当的夫君,是一个女子的幸运,但若是不幸遇上了一个人渣……
天下间,能如她跟司一珞一般拥有第二次机会的人又有几个!
人只活一次,要让自己有能力生存。
但是男女之间认知的差异让她不会再此时去跟他辩驳,他说他的,她做她的,免得她什么都没做,在他心里已经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把她定义成什么样的人……
“殿下……”她捏着嗓子唤了一声,“妾身有点冷了,咱们回去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温柔和撒娇也是女子的优势。
沈茉冉再一次燃起了熬死他翻身的念头,什么时候她才能不取悦任何人?
不过,周湛待她挺好的……心里纠结犹豫了很长时间,把这个念头暂时抛开,想得太多也是徒劳,只会给自己增加烦恼。
这次周湛很听话,起身撑着船蒿回到他们包下的画舫。
船舱内备的有热水和换洗的衣物,两人收拾好,再有两个时辰宵禁就解除了。
江芸翻来覆去无心睡觉,好不容易熬到卯时,起身发现画舫竟然靠岸了,船上除了伺候的下人,那两位公子已经下了船坐上马车,似是忘记了她这个人。
沈茉冉也是一晚上没怎么睡,酒后着凉,头有点晕,掀开车帘对着外面的小厮吩咐了什么,江芸就看见小厮朝她走来。
“苏公子说三日后,会让人来接姑娘,姑娘这三天时间可以自行安排。”
江芸手心一紧,小厮只把话传到就离开了,她下了船,站在湖边看着周围的建筑,咬了咬唇钻进即将到来的黎明之中。
沈茉冉回府之后先补了个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收拾之后,再次动身去了司府。
司一珞上完早朝之后,刚坐到值房里,七喜的口供放在桌子上,拿起来看了一眼,就瞧见姒海慌慌张张跑来。
她跟魏赫言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除了曜帝安排的公务之外,姒海从来不单独出现在锦衣卫衙门。
他来定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司大人,皇上紧急召大人入宫呢!您快些收拾一下跟着奴才走吧!”
姒海公事公办的语气让司一珞觉得不对劲,值房里此时就他们两个人,按说就算有话不方便说,他也会给自己一个眼神,或者是做一个鬼脸。
“有什么急事儿吗?我才刚从宫里出来……”
司一珞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姒海往外瞅了一眼,小声说道:“奴才也不知道啊,今天退朝之后,奴才跟督主就跟平常一样,帮着整理奏折,批阅奏折,中间皇上还见了吏部跟礼部的官员。”
“这些大人们现在还在御书房议事,皇上就突然让奴才来叫您进宫,奴才追了您一路!”
可能是真的有什么急事儿吧。
司一珞一目十行把七喜的口供看完,他帮着周裕办事,周裕的动作他交代得很全面。但也正是因为太全面了,她还犹豫着要不要递上去。
万一曜帝看了之后,恼她不知变通,给她安上个挑拨君王父子关系的罪名,她可太冤枉了。
想了想,还是把这份口供揣在怀里,准备到时候随机应变。
先捡几件事情试探一下曜帝的态度。
“走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宫门口遇上出宫的同僚,大家互相颔首示意之后,司一珞便重新迈进宫门。
“督主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宫道上除了她跟姒海,看不见一个人,姒海苦着脸摇头。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啊,督主那会儿正在代皇上批折子,奴才在皇上跟前伺候,就看见一个脸生的小太监把万公公喊出去,不知道跟万公公说了什么,万公公又跟皇上说了一耳朵,然后就看见皇上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了。”
“您也知道,皇上手里除了您跟督主,暗中还有一批人直接听皇上吩咐,连督主都无权过问。”
“反正,皇上当时让奴才出来寻您时,督主给奴才使眼色,让您小心些。”
姒海嘟嘟囔囔说了一堆,司一珞才寻思过来,他是怎么从魏赫言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看出深层含义的?
说这么多全是废话,不过有一点他说对了,她确实应该小心一点,因为伴君如伴虎,这么着急叫她入宫,肯定没有好事儿。
姒海迈着小碎步,走得飞快,司一珞大步才能追上他,还没到御书房就听见里面一声碎瓷声。
“你的疏忽?”曜帝拔高的音调从里飞出来,“赫言,朕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压在你身上,这么大的事情,若是连你都没有察觉,朕晚上还能不能睡一个安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