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你看骷髅人都不见了。”
自方才开始,骷髅人似乎全部都消失了一样,他们走了几步,也没再见到一个。
温璨看了看手里的剑,立刻就明白了。
云涟攥紧渡世剑,沉声道:“我们不能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了,骷髅地里的浓雾充满了邪气,寻常人若是没有修为,时间一长是会被邪气侵蚀的。”
云涟修为深厚,待多久都没问题,但是温璨不行,他现在连内丹都没有。
而且一旦被骷髅地中的阴气侵蚀,他就会变成跟这群骷髅人一样的行尸走肉,最后连皮肉都腐蚀掉,只剩一堆白骨了。
知道云涟说的是自己,温璨悻悻的闭了嘴。
没有修为能是他的错吗,那得怪他那死鬼老爹,就没打算让他学,他有什么办法?
“大师兄,你有办法出去?”温璨随口一问,又觉得自己说的好像是废话。
要是云涟都没有办法,这仙门之中还能有几人活着走出骷髅地,他们修炼这么久也岂不是都白费了。
云涟没回答,长袖一甩,将温璨挡在身后。他抬手斥出渡世剑,明晃晃的剑光腾在半空中,随即指尖凝气,在身前画了个符咒。
霎时间,方寸之地的雾气被一道剑光劈开,呈腾云之势消散在空中。
温璨见状,一手执着灭邪剑在身后,嘴里默念了什么,再睁眼,骷髅地里的雾气一瞬间就消散干净了。
果然,即便尘封多年,灵气消散,灭邪剑对骷髅地还是有控制力的。
温璨缓缓睁开眼,入眼便是一望无际的荒野,清晰可见脚下微微隆起的小山丘下,白骨森然。
他不由得道:“大师兄你好厉害啊,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哎,大师兄你去哪啊?”
云涟没理他,继续往他们方才看见的残垣断壁处走去。那仿佛是一间残破的宫殿,四周空空荡荡的,荒凉的几乎看不出原貌。
他们刚走进那座破败的大殿里,便见常松霖几人也持着佩剑一路奔来。
“凌清君,你们没事吧。”顾怀玦一手扶着常松霖,见到云涟,还十分知礼的颔了首。
云涟点头,目光略过常松霖的手臂:“你们怎么进来了,其他弟子呢?”
云秉容拱手:“担心骷髅地太危险,就没让他们进来,都在外面守着呢。”
骷髅地再危险,也只是相较于他们,所以云秉容让他们在外面守着,也是要弟子们将骷髅地的结界撑住。一旦他们动手,打破了骷髅地里辖制鬼物的结界,那些邪物必定会趁机冲出骷髅地,这样一来周围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他这么一说,云涟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应了一声便没再开口。
几人勉强松了一口气,歪歪斜斜的靠在一边,方才应对那么多骷髅人,实在耗费了不少气力。
其他人都只是面容疲惫,最多乱了几缕发丝,但依旧仪态翩然,而常松霖一身奢华的蓝袍早已没了样子,一侧血迹斑斑,残破褴褛,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逃难。
温璨探出了脑袋,问道:“你怎么这么狼狈?”
见温璨躲在云涟身侧,目光还上下打量着自己,常松霖没好气的挣开顾怀玦扶着他的手,昂着头:“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明明有凌清君在身边,还搞得这幅样子,说出去还以为凌清君的修为不行了呢,连个废物都护不住。
温璨耸耸肩:“那起码我没受伤啊。”
常松霖闻言,登时怒道:“呸,我还没给别人拖后腿呢。”
常松霖瞪着温璨断了半截的袖子,温璨笑常松霖衣衫褴褛,两人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笑谁。
古雅的圆柱下,温子豫环胸抱剑,沉着脸的靠在一边,温璨只看了他一眼,便很快的移开视线。
不等两人继续斗嘴,云秉容揽着袖子出来把他俩隔开,说道:“穷凶极恶骷髅地,看来传言不虚,总算是见识到了。”
温璨晃着剑说道:“二师兄第一次进来吗?我们温家以前派过人进来,我还以为清玄山也进过呢。”
像是确认似的,云秉容目光转向温子豫,便见他迟疑的点点头,应道:“温家确实派弟子进过。”
只不过那时是几个世家一起派弟子进来探查的,温子豫倒是没机会进来看过,只听说那时各世家都伤亡惨重。
常松霖怏怏的举手:“我们常氏山庄也来过。”
顾怀玦颔首:“崇灵岛也来过。”
骷髅地原属万径山的管辖地,那时的万径山还是个没有名气的小仙门,万事不管。后来因骷髅地邪气极盛,万径山压制不住,这才成为一块无人辖制的穷山恶水。
几大世家曾在同一时间聚集此处,但却无人知道是为何而来,只是有言称是为了镇压邪物而来,便也没有人细究。
温璨摩挲着灭邪剑的剑柄,精雕细刻的“灭邪”两个字印在指腹。
这柄剑打造的极精致,剑身的每一寸都意外的贴合手感,仿佛与打造它的人经历过数百次的磨合,才有这样的成果。但就是这样一柄倾注了心血的剑,却成了人人惧怕的魔剑。
云秉容也没在意,继续道:“想必鹿庄的骷髅人,也是从这里跑出去的。但这里的骸骨受骷髅地的结界辖制,只能在骷髅地里行动,又怎么会跑出去呢?”
不难猜测,一定是有人控制了骷髅人,至于那个控制的人是谁,就不一定了。
温璨想,那个控制骷髅人出去吓唬百姓的人,一定跟将灭邪剑丢在这里的人有关系。
几人细细研究了一番,也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理论来,反而温璨跟常松霖的架倒是没少吵,一来一往的,差点烦的温子豫亲自给他们两人一人一剑了。
“闭嘴,能不能消停点。”
被温子豫瞪了一眼,温璨和常松霖两人立刻闭了嘴。
常松霖对温璨翻了个白眼,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从大殿的外面一闪而过,常松霖一个白眼差点没翻回来,指着外面大叫道:“她她她……”
顾怀玦问道:“松霖,怎么了?”
常松霖咽了一口气,才缓过神来:“是那个女鬼!”
温璨下意识地瞥了眼云涟,然后故作挑衅的问道:“你不会看错了吧?受了伤,眼神也不好了?”
“我真的看到了,就在外面!”
常松霖没好气的跟温璨对上,一副“你竟然不相信本公子,本公子根本不屑骗你”的架势,看得温璨更是一脸欠扁。
但在他们没注意的时候,渡世剑早已一溜烟的蹿了出去,那一袭白衣紧跟而上,寒光出鞘,将风吟打的步步后退。
红伞再次被剑锋划破,这一次直接碎得四分五裂,风吟一个踉跄摔在山丘的骸骨上,没有红伞的护佑,险些被拖了下去。
温璨斥出灭邪,直直地插在她身前,稍偏一点,就能要了她的命,但同时也镇住了她身下蠢蠢欲动的骸骨。
“啊,不好意思,手滑了。”温璨笑嘻嘻地说道,但并没有打算把剑拔回来。
虽然风吟是鬼身,但若是没有红伞的护佑,在骷髅地这般弱肉强食的恶地,她会比活人更容易被吞吃掉。
风吟挣扎着起身,手臂已经被撕扯出几道红血印,但她是鬼,不会流血。
“既然被抓到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连挣扎都没有,仿佛突然之间就看开了。紧闭双眼,任由渡世剑横在她眼前,也不畏惧。
云涟指尖凝气,正要抬手,云秉容突然叫住了他:“师兄等一下。”
“秉容?”
像是有些意外,众人难得看见云涟露出疑惑的神情,可温璨却知道,他心里早已有了定数。
云秉容顿了顿:“风吟姑娘她……虽是鬼身,但却从未伤过人,我们修仙之人,持的是渡世之心,理当一视同仁,何不再给她一次机会?”
修仙之人,持的便是一颗渡世之心。这话曾是云涟说的,所以他的剑名才叫渡世,为的就是时刻提醒自己,心怀天下。
可云涟说这句话的时候,才不过十岁左右,还不是现在冷若寒霜,古板教条的凌清君。
云秉容不敢直言求情,就是因为他了解云涟,知道他性子冷淡,从来都是就事论事,不讲情面,就连平沧尊要跟他说说情,都得被一句“这是规矩”给反驳回来。
但他又不得不试一试。
风吟蓦然睁开双眼,看着云秉容道:“云公子,你不必为我说话,这是我该承受的,我绝不推脱。我只有一句想问你,你……可曾对我有过一分情谊?”
那一双含情的眼眸对上,倒让云秉容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该怎么解释的好。
云秉容刚要开口说你误会了,风吟便抬手打断了他:“好的,我知道了,这不过是你们修仙之人泽被苍生的怜悯之心罢了,我也只是苍生的其中一个,仅此而已。”
她突然洒脱的让人难以置信,可又有一丝心疼。
风吟纵然化为厉鬼,苦等三年,也不过是为了寻一个喜欢的人,即便她从不曾确定那人对她的情谊,她也愿意等。这般坚定的心意,纵是温璨都觉得难得。
他若是能寻到一个这样不顾世俗的阻拦,不怕时间的推移,只坚定爱着他的人,便是让他放弃一切又何妨?八壹中文網
温璨握住云涟的手腕,道:“大师兄,生死有命,谁都不能选,但你可以选择更好的方式。”
与其让她灰飞烟灭,不如就地轮回,算是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听到那句“生死有命”,云涟沉沉地看他一眼,没再多言,挣开温璨的手,握紧剑柄,对准风吟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