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妤发现江肆这几天有些闷闷不乐，周身围绕着一股郁气，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还以为是因为期末考试不开心，每次温妤都会捧着江肆的脸，温柔地哄他。
每每这个时候，江肆都会抱着她的腰，说自己没事，声音都哽咽了。
虽然温妤很努力，但是也能看出来江肆好像更不开心了。
就这样又过了两三天，江肆又去学校考试了。
而温妤等江肆出门，也将自己收拾好，下楼打车。
司机按她说的地址把人送过去，温妤下车付过钱，仰着头看面前的这座山。
那天碰到那位僧人之后，温妤就在网上找了景城最高的山，搜出来了九千山。
九千山山顶的九千庙在景城很出名，很多老人都会来这里拜佛求平安。
寒冷的冬天，周边的树木光秃秃地一片，温妤看着周围的风景，慢吞吞地往上爬。
温妤体能不好，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她都不喜欢体育课。
所以还没怕多久，呼吸开始加重，空气冷冽，吸进肺里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鼻尖喷出雾气，枝头有鸟儿在叫，温妤叹口气，也没什么抱怨，继续往上爬着。
其实这几年景城为了开发九千山的旅游业，在山底安了缆车，方便游客们上山观赏。
然而很多人带着拜佛的目的，怕坐缆车上去，佛认为自己心不诚，愿望就实现不了。
温妤明明无所求，看到这座山的时候，心中却莫名敬畏。
所以哪怕体能不好，也还是选择了从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花了几个小时，几千阶终于走完。
温妤看到九千庙，并不是什么辉煌大气的寺庙，占地不大，古朴的黑色木质门。
门口一棵高大的柿子树，枝干低垂着，上面还悬挂着干瘪的柿子。
温妤慢慢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轻轻敲了几下。
很快，门被打开。是那日碰到的僧人。
温妤看着他向自己颔首，也礼貌地鞠躬。
悟仁自那天一直在等温妤上山来找自己，毕竟重生之魂，几十年也只能遇到这么一个。
他几十年下不去这个山，那次下山，还能碰到温妤，也证明他们之间确实有缘分。
他带着温妤来到禅房，示意温妤坐下。
早就泡好的茶给她倒上，从始至终没再说一句话。
温妤端起茶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而后放下茶杯，看向悟仁。
“大师，我今天来是有些事想问一下。”
悟仁并不像那日在山下一般，听到温妤的话，眼睛微微垂下。
温妤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态度，便自己开口说：“大师，我想知道您那日说的重生之魂。”
悟仁缓缓开口：“重生之魂，不过就是上一世死去，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来到这一世的魂魄而已。”
“所以，是每个人都可以重生吗？”
“自然不是，需看天意。”
温妤思索了一会儿：“大师，我不懂。”
“天意在人心，温小姐是上一世是如何去世的？”
温妤淡淡地：“自杀。”
悟仁这下把目光放到温妤身上：“自杀？”
温妤点点头。
悟仁目光复杂：“温小姐可知道自杀之人不能进入轮回。”
佛说，自杀之人，切为不珍重生命之人，不可进入万物轮回，只能重复自杀，直至魂飞魄散。
温妤听到他的话，也没有多少震惊的模样，想到自己重生之时已经重复了60次自杀，也知道大师并没有信口胡邹。
温妤叹了口气，继续问：“所以，大师，我想问，自杀之人怎样才能进入轮回。”
悟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神色微动：“这需要有人牺牲。”
温妤拧紧眉头。
悟仁继续说：“就是有人以命换命，在佛前拜上几个月，要用极致真诚的心，才能做到以命换命。”
人一旦自杀，无法进入轮回，唯一的办法就是有人拿出至少20年的寿命为她做法。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以命换命，心诚这件事并没有任何标准。
悟仁自认供奉了佛那么多年，也觉得自己未能打动佛心。
而温妤却怔住了，不可置信地重复问了一句：“以命换命吗？”
悟仁点点头。
温妤的全身都在抖，以命换命，上一世的自己活的那么失败，她的父母不会拿命去换。
那么这个拿命让她进入轮回的人，是谁也太明显了。
意识到江肆在自己自杀以后，做了什么，温妤捂住胸口处，呼吸都显得那么急促。
晶莹剔透的眼泪就那么掉落下来，掉在这安静的禅房。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啊？
怎么办，上一世的江肆要怎么办？
她的生命那么廉价，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生命去换啊。
悟仁看她流泪，朝她递来帕子。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过了很久，温妤才平复好自己的情绪，看向悟仁。
“大师，以命换命，会对他的以后，下辈子有影响吗？”
温妤之前从来不信什么下辈子的事情，却在经历了这些事以后，不得不信。
她怕，江肆拿命去换自己的命，会对他以后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好在悟仁摇摇头，温妤这才松下一口气。
然而悟仁看着她似乎有别的话要说，那一颗心又紧紧提起来。
“大师，还有什么别的话吗？”
悟仁说：“对他自然没什么影响，只是温小姐，你上一世是自杀，能重活一世已是上天恩赐，也许这一世过完，依旧不能进入轮回。”
温妤听完他的话，松了一口气，呢喃了一句：“那就好。”
她的脸上并未有任何难过，一双眼睛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我这样的人，能够再活这一世真的已经知足了。”
所有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能陪江肆活这一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温妤想起江肆为自己做的事情，弯弯唇：“只是以后，好像没有不好好珍惜生命的理由了。”
温妤去大殿拜了佛，烧了几柱香。
双手合十于胸前，很虔诚地求了一对平安符。
最后看到天色不早，就拜别大师，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