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手机,想把今天的遭遇跟宋卿说一说,可在拨通电话的前一秒,她又放弃了。
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
口口声声要做原创汉服品牌,可自己却为了走捷径心急被骗,她觉得丢脸极了。
“叮咚”
微博弹出一条提示,古往今来更新了一条微博。
大神有一千多万粉丝,一定有很多人给他发私信吧?他或许也来不及看,那她发一发,应该也可以的吧?
网络形成很好的保护罩,让她把今天的苦闷一股脑说了出来。
她原本只是想找一个树洞,谁知树洞却说话了:【劳心者治人,劳力者之于人,蒸馒头也无需从小麦开始种起。】
李莺时盯着手机屏幕:“……”
大神竟然回复她了!
她诧异之余,剩下惊喜,然后飞快地打了四个字:【谢谢大神!】
木心先生曾经说:所谓无底深渊,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她既已决心潜下这无底的深渊,又何妨路上曲折坎坷,到底有没有前程万里,需得到了那深渊才看见。
古人常说心之所向,九死无悔,她这才哪到哪。
一整天的阴霾一扫而光,她重新抖擞了精神,不去想被骗的事情,重新翻起了关于唐制汉服的资料。
“唐制交窬间色裙的尺寸该怎么确定啊?”李莺时疑惑地直挠头,哪怕是考古资料,也没有准确地记载过这样细致的数据。
红蓝间色和腰间印花她都已经确定,可目前缺乏更为细致的裁剪数据。
李莺时决定明天去小区街边那家老裁缝店里问问,看看裁缝师傅有没有好的建议。
据说街边的老缝纫店开了快四十年,是个手艺老好的老爷爷,大家伙都叫他白师傅,一听说她要做汉服,皱起了眉,粗糙的指头挠着头上为数不多的灰白头发:“姑娘,我没有纸样子,按什么尺寸给你裁剪啊?”
这句话,把李莺时都问蒙了,“什么纸样子?”
白师傅也不生气,呵呵笑两声:“这你就不懂了吧,裁剪衣服前,裁缝都会先画一个纸样,布料按照纸样裁,然后才能做成衣服,你要说做个旗袍或连衣裙的,我给你量量尺寸不要纸样也能裁,可你说的汉服,长啥样啊?”
李莺时掏出一张纸,给白师傅看:“白师傅,这是我画的设计稿,有点粗糙,但是应该能看懂吧?”
白师傅戴上老花镜,拿着设计稿拉开老远的距离,指着上面的交窬间色裙问:“你这个裙子是拼色还是染色的?”
李莺时回:“拼色。”
白师傅又问:“拼几组?”
李莺时:“8组。”
白师傅眯着眼研究半晌,再看看李莺时,疑惑道:“这裙子都提到胸口了,那我该做多大的放量?”
这次换李莺时问他:“放量……是什么意思?”
白师傅又耐心地给她解释:“就是腰……胸围,还有裙摆围。”
白师傅解释完,又犯难地摇摇头,语重心长地道:“丫头,我知道你想做古装,但是眼下你这个图它没有数据,我不好做啊!”
李莺时只能接过设计图,失望地道:“那好吧,谢谢白师傅,我再想想办法,还有这个不叫古装,这是唐朝的交窬间色裙,是咱们汉民族传统服饰。”
白师傅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笑了起来:“那不还是古装。”
李莺时摇头,认真地说:“正因为连我们自己都忘了这些衣服的名字,才叫它古装,”她指了指白师傅店里挂着的旗袍,反问:“白师傅,您会接受人们叫这些旗袍为裙子吗?”
白师傅一愣,他是个老裁缝了,在上海开裁缝店都开了快四十年了,给人做过的旗袍数都数不清,那可不是裙子。
他抽出李莺时手里的设计图纸,“我再研究研究,哪有裁缝做不了的衣服呢!”
李莺时喜出望外,高兴地点头:“让白师傅费心了,不着急,咱们可以先选布,裁坏了算我的!”
白师傅笑得堆起眼角的皱纹:“那你要小心钱包喽!”
她哈哈笑起来,重新向师傅介绍她的设计稿:“白师傅,裙腰这里的图案是唐制式的团状印花,我已经网上联系了做样布的印花工厂,过几天布料就寄过来了。”
白师傅点头:“好,那这个什么间色裙就用丝棉布料吧,亲肤又柔软,适合做裙子。”
李莺时点头表示同意,并补充:“是交窬间色裙。”
“好好好,记住了!”白师傅又指了指上面:“这小短褂叫什么?”
李莺时答:“圆领右衽短衫。”
白师傅抿着嘴不住点头:“古代人的衣服学问不小,老头我还得继续学习啊!”
出了白师傅的缝纫店,李莺时盘算着该怎么解决他们遇到的难题,拿钥匙开门见,余光瞥见隔壁紧闭的房门,脑袋忽然有了想法。
她的设计灵感来源是博物馆的唐朝服饰展,上次她去看展览,展览台上就有一条唐制交窬间色裙和圆领短衫,而季槐序不仅是考古工作者还是这次服饰展览的总策展负责人,他会不会知道展品更细致的数据呢?
想到这里,李莺时收回了手里的钥匙,抬脚转身,走向了胳膊。
站在门口,先深呼吸给自己打打气,才敢敲响这位高冷邻居的门。
【叩、叩——】
“请问……季先生您在家吗?”她贴着门,问的有些小心。
几秒钟过去了,无人回应。
李莺时不死心,又敲了一回:“请问季先生在家吗?”
再次等待几秒钟,仍旧无人回应。
长叹一声,她垂头丧气的重新回到自己家门口,正准备开门,听到了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
季槐序大概是刚洗了澡,穿着白t恤和灰色运动裤,头发湿哒哒的水珠滴在透明的眼镜片上几滴,声音听上去有些不悦:“什么事?”
她收回钥匙,站好,礼貌笑了笑:“本来有些问题想咨询季老师,但如果您不方便的话,我改天也行。”
季槐序用手拢了拢头上短发,扫她一眼,敞开房门:“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