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训练完,莱纳德交给了幸村一个任务,打电话给黒部叫她来医院。
幸村也觉得奇怪,自从罗杰来了黒部就跟消失了一样,自己忙着康复训练也没注意,现在才发现除了手机联系过,自己有一个月没见过本人了。
电话还没打,人就已经来了,幸村在莱纳德的私人休息室看到了黒部。
无论是听语调还是看表情,莱纳德都像是在骂人,法语说得太快,幸村听不太清楚,但黒部一直低着头,脸上还带着愧疚,罗杰也在一旁争吵着些什么,似乎是在劝说莱纳德。
“教授,黒部是我的朋友,有什么问题可以让我也一起听听吗?”
幸村的插入让争吵戛然而止。
“小奈,你跟精市先出去吧!”罗杰趁机把黒部赶了出去,他准备单独跟莱纳德谈一谈。
“看你一副想哭的表情,想哭就哭吧,眼泪是女生的权利,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幸村没有安慰过女生的经验,但小时候妹妹经常哭,妈妈就告诉过他,女孩子都是水做的,随时随地想哭就哭是她们的特权,而男孩子的工作就是负责安慰她们。
听见他这样说,黒部是哭也不行笑也不是,“我没有想哭,只是有点累罢了。还有,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言论?”
“你们在吵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些过往的旧事。”
显然黒部不想多谈,但幸村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毕竟安慰的工作还没结束。
“为什么骗我手术的事?”这件事还是罗杰自己提起来的,对方的病只是和他相似,并非同一种病。
“我只是不想你放弃希望,毕竟你那么喜欢网球。”
“那你要放弃的又是什么?”这是他从莱纳德话里听到的有限字眼之一,还有“未来”和“梦想”,这三个词放在一起不难猜出他们讨论的事情。
“你的梦想是什么?”他记得黒部的那句话,没有所谓的梦想,也许应该说是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你不希望我放弃,那你为什么又放弃了?”幸村无法想象自己放弃网球的模样,放弃网球就等于放弃他自己,那不是他。
“因为我做不到像你这样可以为了梦想不顾一切。”
留下一个似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黒部转身出了病房。
训练时间到了,罗杰已经在复健室内等着他了,莱纳德也在,只是铁青着脸,一副旁人勿惹的模样。
幸村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训练,练习还没结束,莱纳德就出去了,罗杰欲言又止了好几遍,才把所有的事情跟他和盘托出。
“我跟莱纳德希望你能帮我们这个忙……”。
虽然只认识一个月,但罗杰已经弄清楚了幸村能跟黒部成为朋友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身上的这种特质,罗杰十分肯定他会让黒部会重新振作起来。
“随便拿网球当发泄工具我可是会生气的哦!”
走到复健室,幸村在玻璃窗外看见黒部在打球,而且是没有章法地胡乱击打目标,又狠又准。
“这么有力气浪费就给我当陪练吧!”
他强迫黒部跟自己打了一场,没有用任何绝招,就是很基础的打法,不过半个小时,黒部就彻底瘫痪了。
坐在地上的黒部除了呼吸不稳,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这就不行了?我还没用yips呢!”
黒部无语了,她一个普通人,用yips也太过分了吧?
“……我又不是真田他们。”
见黒部疲惫地把头埋在膝盖里,他干脆也一起坐在了地上。
在刚才的比赛中他收敛了击球的力量和速度,但精神力上尝试用过梦境,但黒部似乎并不受他的影响,听说女生的意志力比男生要强,看来是真的。
“没什么事了,我们来聊聊天吧!”
黒部一听他这样说,立刻想起身走人,发现没什么力气。
“你刚刚是故意的?”
幸村笑而不语,掏出了一张照片,“这是你吧?”
“你怎么会有?!”黒部看到他手里的照片,惊讶道。
照片里的小女孩笑容明媚,对着镜头比着“v”的手势,看照片的人仿佛都能感受到小女孩当时有多么开心。
“罗杰先生给我的,他还是你的网球教练。”
每次跟罗杰打球,幸村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这俩人是学生和老师的关系!
“太让人伤心了,我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呢!”装出难过的表情,他当然知道黒部能看出来,但他也笃定了对方会心软。
他很早就发现黒部是个对朋友容易心软的人。
“他都跟我说了,欧洲杯小型赛车的冠军,那个时候的你还真是胆大妄为!”
竟然偷偷去当赛车手!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幸村根本不会相信这描述的是黒部,大胆又狂妄,嚣张程度堪比十个切原,跟现在的她还真是大相径庭。
“他们还真是……”居然找了幸村做帮手!
“他们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本就是她的不是,所以她才会在莱纳德生气的时候一声不吭,任由对方把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
“还是因为那次车祸?”幸村不认为黒部是会轻言放弃的人,选择了机械工程师这种相近的职业做目标就足以证明她还放不下。
“车祸只是导火索,问题不是我想不想,而是我能不能。”黒部干脆放弃了抵抗。
幸村也开始沉默,黒部的情况跟他完全不一样,手术只是一次的与死忙作斗争,一旦黒部参加比赛,就等于时刻在跟死神擦肩,仅仅一次车祸就导致两次心脏骤停,还有着那样的身体原因……
父母会阻止也是情有可原。
“如果我告诉你那次车祸不是意外呢?”
憋在心里太久,黒部也有想要倾诉给别人的欲/望。
“不是意外?”幸村不敢去探究这句话会带来的后果。
“意外只是当事人的对外说辞,除了我自己操作失误导致的受伤,整个事件可以判定为一场人为事故。”是对方的错,也有她的原因。
因为是rh阴性血,血液中的凝血因子活性又比较低,黒部从一出生就备受家人保护,任何可能会受伤的运动都禁止触碰,久而久之她越来越反感那种被束缚的感觉,迫切地想要逃离家人的管束。
“莱纳德是我在东大医学聊天室里认识的,做过我几天的老师,也是他帮我申请的国际学校,他又是医生,我父母都很放心他。”
因为莱纳德愿意当她在国外的暂定监护人,她才得以被加入允许出国。
亚洲人在欧美国家的地盘一直都深受歧视,但她是天才,她只要稍微用点心,就可以轻松达到其他人费尽心力也达不到的成功,招摇的结果就是惹来数不清的嫉妒。
事隔那么久,她早就不在乎了。
回忆起那次车祸,当时的画面依旧清晰可见,比赛前怨恨的眼神,比赛中一次又一次的堵截,甚至到最后选择以两败俱伤的方式来故意撞向她的车身……
最初的报复还有事后的悔恨都被黒部刻意地抛诸脑后。
“这是犯罪!”幸村没想过事情还有这样阴暗的一面。
“小孩子之间的胜负还上升不到这么严重,是我自负地以为可以躲过去,只是结果失败了。”归根结底是她年小气盛,不懂得收敛,才导致这一系列的悲剧。
父亲认为她没有作为赛车手的才能,更没有独立生活的自制力,对她十分失望,连帮她做隐瞒的罗杰和莱纳德都受到了牵连。
极力地劝幸村做手术,看着他为了网球无所畏惧,也是不希望对方因为一时的固执跟自己的梦想失之交臂,那样太可惜了,那种低级的错误不应该发生在幸村身上。
“如果我告诉他们那不是意外,事态会变得更麻烦,反正我也活得好好的,而那个人现在也成了残疾,再追究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黒部的表情带着释然,幸村相信她是真的不在意了。
“而且我还认识了你们这群朋友,也算是因祸得福。”
当时她的第一选择并不是立海大,只是在参观立海大的那一天无意间看到了幸村,对方的称霸宣言引起了她的兴趣。
仅是一面,她忽然萌生了想要认识少年的冲动,想知道更多关于对方的事情。
听黒部这样心平气和的诉说着自己的烦恼,幸村的心里总有些道不明的滋味,她不是在强颜欢笑,而是真心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不用露出那种表情,至少我能完成一样目标。赛车这种体育项目跟网球不同,受伤的概率很大,我这样的体质又不能受伤,老天爷给了我那么高的智商,已经是很大的补偿了。”
至少她可以做到离梦想靠近一些。
“所以,就麻烦你连我的份也一起加油了。”
“跟我去个地方!”幸村突然说道,拉起黒部的胳膊就往外走。
黒部才刚回神就被拉了起来,“不是还没到出院时间么?”病人可以随便跑出去吗?
“我们今天偷偷溜出去!”
“去哪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幸村换上了便服,躲过走廊的护士,坐车来到了一处地方。
黒部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小型赛车场,他居然把自己带到了开卡丁车的地方?
“以前路过这里,但从来没有进来过,今天我请客,别客气哦!除非你怕输给我。”
“输……”黒部忍不住回道,“你会开吗?”
“试试看吧!”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幸村已经穿戴好装备坐上了一辆蓝色的卡丁车,安全带都系好了,工作人员正教他启动引擎,刹车还有油门。
引擎声响起,幸村的车子已经开动了,车身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输了可别哭鼻子哦!”风中传来幸村的回声。
输给一个新手!?开什么玩笑!?
黒部也选了一辆车,一切准备就绪,她等到幸村转完一圈才踩下油门,快了幸村整整两圈半,尤其是最后一个漂移转弯,连这里的老板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手没生疏嘛!”幸村把头盔拿下来。
“网球场是你神之子的天下,但在这里……是我的地盘,你神的称号是要失灵的。”
二人从卡丁车上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开车呢!”幸村道,虽然是卡丁车,但比想象中的要好玩!不过还是比不上他最钟爱的网球。
“以新手的成绩来算,你及格了。”
黒部的毒舌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为什么喜欢赛车?”女生会喜欢这种极限运动实在匪夷所思,不过对象是黒部,幸村也觉得可以理解,对方的思维行事一向跟常人不同。
“那种跟风赛跑的刺激感,没有性别年龄的限制,我可以尽情把所有对手都甩在身后,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
幸村懂了,她跟自己一样,他们都有一颗满怀壮志的雄心。
“既然做不到亲手驾驶,那我就设计出最完美的方程式赛车,让驾驶它的人成为世界第一。”这也算是她完成梦想的另一种方式。
“你会做到的。”幸村认真且郑重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