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慈悲”二字响彻大僧缸,一句“都出来吧!”又传入耳中。
二人竟被一股强大的推力给推了出来,根本无法抵抗。
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堆到了宫殿群内的街道上。看着周围顿时傻眼了,竟有十余人之多!
“良莠不齐。”
随后身边的三人竟瞬间倒地,看样子是不活了。
“诸位,随我到城门去看看吧。”
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臃肿且庸老的老僧踏着轻盈的步伐向城门方向走去。
二人心知倒地的都是异族,身边所剩必是可信之人,天公的手段定是不容置疑。
老僧挥了挥手臂,城门洞开。其余人默契地跃上城墙看着外面的情况。
姜飞白御起一根火把,点亮了城墙上的所有气死风灯。
外面情况比想像的更糟糕,约有百十号人,由两个黑纱带领,夜幕之下灯火之中也看不真亮。
老僧走出城去,虽面百人不见惧色,淡然问道:“顺威……哦不,应该叫毛民天公,不悔孩儿呢?”
其中一个黑纱缓缓上前,摘下面罩但见一脸长毛,挥了下手,身后有人抬上来两个木板盖着白布。
“在这儿了,没折磨他。”毛民天公缓缓说道。
“那个必是魔域副总军喽?”势至天公指着另一个木板问道。
“不错。”另一个天公也走出阵来回答道。
势至盯着毛民缓声问道:“他也算你看着长大的,你也真下得去手。”
“没法子,不从。”
一个冷到极点的回答让在场佛域人无不愤慨。
听到这里,嬴不疫已经无心听他们交涉了,盯着渗血的白布瞪大了双眼,两行清泪顺势落下,面部已经开始抽搐了。
“他们说你们早有防备,我就说他们总是疑神疑鬼。瞧来瞧去也没看你们有什么后手。”
毛民说话间就挺进至势至身前,天公之战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开始了。
两尊大佛像立时投射到战场上,但看面象却与明王不同。
刚一碰撞便掀起滔天震荡,山峦、宫殿都似风中浮萍震荡不已。
城墙上中人与异族人被当场掀翻,嬴姜二人也似绒絮被“大风”吹飞。
两位天公背后之像皆虎视眈眈,势至扫了一眼另一位完全无动作的异族天公想要看看他有有何目的,就在这分神的一瞬间,毛民天公再次袭击。背后的大佛生生夹住了势至,一时间竟难以挣脱。
另一位天公仍无插手之意,直到先前被吹散的众人再次爬上城墙,盯住姜飞白发起突然袭击。
天公竟然袭击了一位圣人!
如光似电的速度,该是魔域天公无疑。
宛如瞬移一般闪至姜飞白身前,势至也发现了他的异动,虽被毛民钳制,大佛像奋力伸出左臂试图阻挡一二。
魔域天公抬起便是一脚,看似普普通通的一脚伴随的却是天公的恐怖劲道!如果踢中,一百个姜飞白也断无幸存之理。
好在大佛像的速度也足够快,左臂已经挡在姜飞白身前。魔域天公的一脚踢在了大佛掌心。
或是因为身体被钳制的原因,左臂竟失力一般向后挥去!虽是内力结成的幻象,可要是击中姜飞白光凭巨大的冲击力也足以让其殒命当场。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嬴不疫再次挡在了他的身前。厚实的金色躯体在天公面前也显得不堪一击。无法名状的撞击力直挺挺的拍在了他身上。
虽然有嬴不疫的阻挡泄掉了一部分力,可还是没能完全挡住。二人当场便被击飞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宫殿群的一面墙上。
生死未卜。
势至见状不禁大怒:“黑齿儿!你位居天公居然袭击一个圣人?!”
魔域天公哈哈大笑,一个红目巨魔也演化了出来:“嘿,你这人真可笑啊。你刚才不也是袭杀了三个我族圣人吗?怎么这会儿就急了呢?另外他们说了,姜飞白和嬴不疫必须要杀。姜飞白是道域的,背着剑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个挡在他身前的想必就是嬴不疫了。一个小任务也算完成了。”
黑齿天公自信如此一击,以圣人之躯定然湮灭。
红目巨魔慢慢停止了大笑,盯着势至转为狞笑:“势至老儿,你看管坟头也有些年月了,是该让你也享受享受藏于祖陵的待遇了。”
巨大的魔头直撞大佛胸膛,苦于被毛民钳制动弹不得,只好硬抗这雷霆一击。撞击过后,势至原本淡定的神色也变得紧张了起来,鲜血从嘴角渗出,大佛幻象也显出孱弱之色。
两次!
三次!
四次!
五次!
接连不断的撞击,山峦都被巨大的冲击余波震慑,显得摇摇欲坠。幻象更是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倒塌的模样!
“势至老儿,别抗了,快请祖陵帮忙吧!哈哈哈哈!”
势至咧着嘴咬着牙坚定地说道:“妄想。”
“那就与你们祖陵同往吧!”
话罢,卯足了劲力,一拳打在大佛肋间,金色驱赶竟然开始龟裂,势至痛苦神色已难以言表。
被击飞的二人此时正躺在地上,姜飞白因有嬴不疫挡在身前,泄去了很大一部分力,并未伤及要害,但此刻也是动弹不得了。
反观嬴不疫就比较惨了,明王已经消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姜飞白忍着剧痛想要爬向嬴不疫,但觉身体麻木,仍然纹丝未动。
突然!一双大手出现在他面前,陡然变故让他震惊不已,更不知是敌是友。
大手主人将二人扛起,走向嬴极高塔。
入塔之后,沿着楼梯一层一层走上去,行至最高层,中有一个古朴的大铁门,将二人放在门外后便离去了。姜飞白自始至终也没能瞧见那人的面容,只知是一个高大之人。
那人刚刚离去,铁门突然洞开,约有三寸厚的铁门缓缓张开,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二人吸了进去。待二人进入后,门又自动关上。
大堂之中环壁皆白空无一物,中间只有一银质的硕大棺椁,棺椁上刻满人面,或悲或喜或忧或惧,或敬畏或狰狞。好一副人间百态。
下首一个干瘪老僧恭敬而立,由于背对着二人,姜飞白也弄不清他到底是谁。
不过他也是聪明人,既然身在佛宗高塔之内且又在最顶层,这个棺椁主人身份呼之欲出,那个干瘪老僧也定是友非敌,且身份极高。
姜飞白忍着剧痛想要开口问话,老僧轻一抬手,他就感觉到一股无法拒绝之力将自己钉在墙上,完全动弹不得。想要开口,感觉嘴像是糊了一层胶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
老僧没有理会他,转过头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嬴不疫,俯下身子右手食指在他脑门上轻轻一点。老僧做了什么姜飞白不知道,只是看见嬴不疫的身体莫名抽搐了一下,之后就没了动静,宛如尸体一样。
原本重伤昏迷的嬴不疫已无任何反应,突觉一滴晨露滴落在他眉心处,冰冰凉凉的让他有了一丝知觉,浑身酸痛又让他难受不已,在两种奇怪感觉的轮番刺激之下,他缓缓睁开了眼。
看见的却是白茫茫的一片,与之前修行倒行正施的内景别无二致。
缓慢行走于无边无际的白色世界中,没有起点更谈不上终点,内心之中焦虑与迷茫形成的二重奏让他不胜心烦。
不自觉地耍起了最开始时学的武艺,没有木桩,没有敌人,同时也没有了自己。
耍累了就躺在地上,但没有大地的温度。
双手向背后摸去,依旧是一片虚无,但自己却明明是躺在“地上”,这种不明所以之感让他更加烦闷。
突然,他在目光之前出现了一道大门,门外便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世界。犟着爬了起来,门的位置却变了。那道门,一直锁在他目光前方。
伸手去碰,想要触及那个真实世界,却直接被吸了进去!脚踏山峦,风中夹杂了各类草本植物的芬芳,阳光洒在身上一切都真实的不能再真实了。
就在他踏入眼前世界时突然风云变幻,一时间好似太阳坠地火光四起!浓厚的乌云笼罩着整片大地!即便就在这种环境中,枪鸣马嘶依然此起彼伏!婴儿的啼哭,老妪的惶恐,青壮年的视死如归纷纷交杂在一处。
目光所及的位置都很模糊,唯独一处异常清晰,即便相隔如此之远依然能看清那里的情况。
他认识的所有人都被奇形怪状的异族围困在一个角落,奇怪的是他们都好似被卸掉了武艺,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异族的屠刀高高举起!众人命悬一线。
此时一个声音的出现让所有的一切变成了静止。
“畏惧吗?”
……
不断颤抖的身体回答了这问题,他,很畏惧。
“畏惧吗?!嬴不疫!”
那个声音从苍老平淡骤然变为震雷暴呵!
凭空而来的声音似乎点醒了他,蒙血状态当即无法抑制,无尽的狂暴迫使他冲向战场。
但!寸步难移。
明明眼前空无一物,却犹如枷锁桎梏把他牢牢栓在原地,无论如何用力都挣脱不开。
声音散去,悲剧如期而至。他似乎遗忘了过去种种,只见得异族开始有序的杀人,从他诸位师叔以及狗子哥开始,再到嬴墨,随后便是师父一家三口。
昆嵛城防众人,荒远一干熟人,然后便是姬雨泽兄妹、李浮、姒天岚、姜飞白。
最后仅剩唐盼青一人,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嬴不疫疯狂地扯拽着锁链,可还是徒劳,只能眼睁睁看着异族以极慢的速度将她身首异处!四溅的血花昭示着性命已了!
异族甚至还挑衅似的看着他,随手一把火将众人遗体烧了干干净净。
嬴不疫瞪着空洞的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愤怒的烈焰疯狂燃烧着他的五脏!他自己也没发现,虽处蒙血状态可对一切事物的感知却是那么清楚,但这种清楚实在太过刻骨铭心。
看着下面凶焰滔滔,除了亲熟罹难还有其他百姓无尽的哭喊,屠刀之下四起的血花飞溅甚至直接溅到他的脸上。
愤怒、畏惧以及报仇的渴望因被锁链捆住,都变得无济于事。
身后是心中幻想出的无束空间,身上被套上了牢不可破的枷锁,身前更是如地狱一般的恐怖世界。
该如何选择他终究是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
“现在,是躲是逃是放下还是追寻,该有个答案了。”
声音再次凭空而来,传入耳中,勾起了深深的回忆。
昆嵛山,烟霞寺,四位少年于篝火旁立下豪言壮语:吾辈同袍当上承先人遗愿下启太平之年!为贫弱之人伸张,为跋扈之人送葬!!止内乱之刀兵,御大妖之外辱!
“这不正是我要走的路吗?原来,它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