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截杀从天降,连番恶斗染战袍。
一入长安深似海,口是心非难揣测。
贞观二十年玄月二十七,秋风弥漫,黄沙满天,尘沙眯眼,寸步难行。
如此天气,大漠商旅避之不及,然而焉嗜镇东门外却聚集数以万计百姓及上千军卒,列队送别本镇都督刘梦龙。
送别人群中,赵灵玉与巴巴亚妮五女泪眼婆娑,依依不舍。虽然才成婚半月,但五女与刘梦龙夫妻之情,情比金坚,深如大海。在焉嗜镇一待便是五年,五年夫唱妇随,不觉有何特别之处,一旦分别,哪种撕心裂肺之痛萦绕心头挥之不去。此时此刻,赵灵玉与巴巴亚妮五女才深刻体会到离别之苦,但是圣旨一下莫敢不从,只有以泪洗面,送郎君入京,期盼早日归来夫妻团聚。
马蹄缓缓,穿过人群,听着百姓告别之声,望着依依不舍目光,刘梦龙心里也是万分不舍。
待在一地,天长日久,自在故乡之情。一旦离开终有万般不舍,但又无可奈何,目光扫过人群,五个熟悉倩影映入眼帘,望着娇妻美妾,一时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眼圈一红,泪珠打转。
刘梦龙以袖遮面,不让泪珠滚落,仰望黄天,感叹一声。
“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
“驾……”
挥动马鞭,打马如飞而去,两行清泪随风飘散。叶雨南望着刘梦龙与陆凯一行人背影,在杨月生耳边低声道:“师兄,刘梦龙此去京城凶多吉少,你为何不加以阻拦。”
杨月生长叹一声:“唉,我何尝不想阻拦,圣旨一下,抗旨不去便是掉头大罪。”
“师兄难道无有良策?”
“良策并非无有,只是劣徒宁愿一闯龙潭虎穴,也不想听我良策,远躲天竺,终生不能再回大唐。”
“既然刘梦龙执意如此,那也只能凭天由命了……”
叶雨南话音一落,忽而想起天象之说,再度低声问起昨夜杨月生与刘梦龙一同夜观天象,有何见解。
“夜观九野二十八宿,东方苍天房宿、星宿、尾宿三星暗淡,东去长安一路凶险;东北变天箕宿、斗宿、牛宿三星闪亮,足见东行之路尚有一丝转机;**均天角宿、亢宿、氐宿三星两明一暗,抵达长安之后祸福相依,全看劣徒随机应变,若是贺芒善用我的锦囊,定能化解三次危机,不过?”
“不过什么,还请师兄直言。”
叶雨南追问道。
“京城之中藏龙卧虎,心机诡诈之人比比皆是,官场步步玄机,陷阱重重,稍不留神,口舌之间便会招来杀身之祸;唯一所怕之处便是劣徒心直口快,得罪权贵埋下祸根,希望贺芒能多加提醒,令劣徒改变脾气秉性,懂得隐忍暗藏机锋,便可迎来转机,转危为安。”
“师兄,这转机?”
杨月生洒然一笑。
“时机一到,我会亲赴长安,助劣徒反败为胜,报仇雪恨。”
“师兄若能去长安,必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刘梦龙的深仇大恨也将迎来昭雪之日。”
杨月生与叶雨南低声细语之时,送别之人纷纷散去,东门之外,除了杨月生与叶雨南一众营中将领,还有赵灵玉、巴巴亚妮、李清玉、俞雪如、罗祁丽五女伫立原地,目送刘梦龙一行人消失在天际,也不愿回府。
杨月生与叶雨南二人好生相劝才将五女劝说回府。赵灵玉与巴巴亚妮五女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之时,刘梦龙一行人快马加鞭来至西洲,在驿站住下之后,写下一封书信托驿丞转交给义父王庭州,次日一早上路离开西洲,取道玉门关,奔赴长安。
刘梦龙打马如飞进入关内,望着青青草原,郁闷心情稍稍舒缓一些,满眼野花五彩缤纷,不由得令人想起采花送给赵灵玉、李清玉与俞雪如三女画面,真是草原风景独好,野花依旧飘香,唯独少了喜花之人。
野花芬芳,绿草如茵,碧空如洗,白云悠悠,清风徐来,芳香扑鼻。偌大草原犹如绿毯,置身其中,身心愉悦,纵马奔驰,豪气冲天。
刘梦龙一行人穿梭在草原之中,却不知草长叶密,若有人藏身其中,突然袭击令人防不胜防。
刘梦龙放开心神毫无戒备之心,但是其身边贺芒与陆凯二人可不敢掉以轻心,始终目光炯炯环视四周,就怕有人埋伏草丛之中暴起偷袭。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贺芒与陆凯二人越怕有人埋伏在草从之中突然伤人,但还真有上百人蹲在半人高的草丛之中,目光冰冷死死盯着刘梦龙一行人。
刘梦龙不觉有异,正策马向前之际,忽听周遭草丛微动,发出“哗哗”之声。刘梦龙听闻此声,并未放在心上,仰头看着碧空白云,有些心不在焉。
就在此时,四周草叶野花剧烈摆动,草丛中白刃之光闪成一片,紧接着草叶一分,从中窜出上百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刃扑向刘梦龙及贺芒众人。
“阿郎小心,有刺客……”
贺芒话音未落,十名黑衣人从左右两侧杀向刘梦龙,其余黑衣人冲向贺芒与陆凯众人。
上百黑衣人分为两路,一路人马击杀刘梦龙,另一路人马拦住贺芒与陆凯众人,分工明确训练有素,并不像一般江湖中人,反而像军中精锐。
黑衣人一动,加之贺芒大声提醒,刘梦龙瞬间收回心神,目光左右一扫,已然明白遇上何事。反手拔出五色宝刀,大叫一声:“来得好。”
刘梦龙甩蹬离鞍,飞身一跃滚入草丛,令得十名黑衣人一击落空。十名黑衣人冲到马前,见刘梦龙滚入草丛,反身追杀。
刘梦龙身形一滚之际,目光闪动始终看着偷袭之人,同时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应对十人联手一击。
黑衣人反身追来之时,刘梦龙心念电转,已然想到对策,只见其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脚下步法交叉晃动,身形一晃幻影重重。
幻影重重中,一道身影快如闪电窜向左侧一名黑衣人。这名黑衣人眼见一道身影奔着自己而来,举刀便剁。
刀落影散,黑衣人心里一惊,正待反手一刀横扫背后。忽觉后脖颈一凉,一阵撕心裂肺疼痛传遍全身,眼前一黑,前扑倒下。
刘梦龙施展从鬼影七闪中演化招式“幻影重”一招击杀一人,身形一晃,幻影重叠令人难辨真假。
另外九名黑衣人眼前幻影重叠,不知哪个幻影才是刘梦龙,正犹豫不决之际,一名身材微胖,方眉三角眼的黑衣大汉怒吼一声。
“楞着做甚,砍便是了,咱们人多,有何俱哉?”
其话音一落,另外八名黑衣刺客恍然大悟,纷纷身形一跃挥刀攻向刘梦龙。而刘梦龙则是施展鬼影七闪其它招式。
“疾风步”“鬼影闪”“人无踪”“惊风袭”“暗影飘”“八方来风”“影先至”
“嗖嗖嗖嗖”人影乱闪,“刷刷刷刷”刀锋飘忽不定,九名黑衣人联手欲杀刘梦龙,但是武功不济,连鬼影七闪都破不了,相杀刘梦龙那是痴人说梦,也就十个回合,九名黑衣人纷纷死在刘梦龙刀下。刘梦龙连杀十人,崩的一身是血,血染战袍。
刘梦龙杀毕十人,回头一看,只见贺芒与陆凯十三人此时已然浑身是血,众多黑衣人被杀死大半,残余一部分黑衣人见势不妙,撒腿就跑,陆凯本想追上去结果这些黑衣人,但这些黑衣人分头逃跑,陆凯与贺芒众人慢了一步让这些人逃脱。
“可有人员阵亡。”
“回禀都督,我方无一伤亡,反倒是刺客死了八十六人,趁乱逃走大概二十余人。”
“人死为重,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就地掩埋,察看死者身上有何贵重之物,一并取出随身下葬。”
“遵命。”
陆凯与贺芒众人答应一声,就地挖坑埋了满地尸体。刘梦龙仁义之举耽误了半日光景,待众人再次上马赶路之时天色已黑,为防有人趁黑偷袭,贺芒提议不如在附近寻个靠近河流之处扎营休息,明日一早再赶路不迟。
刘梦龙欣然同意,随后众人分头寻找,果然寻到一处靠近河流之处扎营休息。
夜色朦胧,微风徐徐,仰头看着满天星斗,俯视脚下银光点点河面,如此幽静,令人沉醉。
刘梦龙望着河面怔怔出神之时,贺芒与邱光勇、姚子忠、鹏腕里三人忙着下河抓鱼,架起篝火烤鱼充饥。
“夜里点起篝火容易引来不速之客,速速吃罢烤鱼,将火熄灭。”
陆凯巡视四周回来,见贺芒四人点起篝火,满脸不悦出言提醒。
贺芒闻言点头赞同,而鹏腕里则是满不在乎,一拍胸脯,朗声回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何惧之,若有不速之客,一并杀之。”
陆凯闻言眉头一竖,有心斥责几句,袍袖被人扯住,陆凯转头一看,见项勇冲其连使眼色。陆凯岂能不知项勇之意,只好忍下这口气,默不作声坐在一旁。
“诸位速速吃罢烤鱼,早点休息,明日晨曦赶路,争取赶到晋州,投宿驿站。”
“谨遵阿郎之命。”
众人答应一声,甩开腮帮大口吃鱼,风卷残云吃罢烤鱼,各自躺在草丛和衣而眠。
静夜无声,刘梦龙与贺芒众人进入梦乡之时,却不知一群黑衣人寻着火光悄悄靠近河边。
众黑衣人高抬脚轻落足慢慢接近,掌中柳叶刀背在身后,眼中寒光闪烁充满恨意。众黑衣人慢慢来到刘梦龙与贺芒众人近前,眼里闪过不屑一顾之意,似乎觉得杀了刘梦龙一行人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当众黑衣人举起柳叶刀之际,却发现刘梦龙一行人眼睛睁开,突然打出暗器。相隔不过两尺,近距离之下,众黑衣人想躲已然来不及了。
就听得“噗噗噗噗噗噗……”
“哎呦哎呦哎呦哎呦……”
“噗通噗通噗通……”
“当啷啷……”之声响成一片,再看众黑衣人纷纷身中暗器倒地,血流不止。
“留下几个活口,其余之人一并杀之。”
刘梦龙话音一落,鹏腕里手起刀落连杀三人,贺芒与陆凯众人皆知鹏腕里杀心太重,连忙留下三人,其余之人任由鹏腕里与晋元新等人处理。
杀人埋尸之事自然落到鹏腕里与晋元新几人头上,而审问三个活口由贺芒与陆凯几人处理。贺芒还未开口发问,三名黑衣人嘴角一咧,冷笑一声,黑血顺着嘴角流出,头一歪中毒而亡。
陆凯急忙上前撬开黑衣人牙关,发觉后槽牙有半颗毒丸。
“对方是有备而来,绝不留下口供,是我一时大意,犯下失察之过,对手颇不简单啊!”
陆凯感叹一声,刘梦龙一旁正眼旁观,见陆凯有些自责,出声安慰。
“陆兄不必自责,黑衣人服毒自尽,定是幕后主使之人谋划好的,虽然活口已死,但是主谋必在长安等着我,诸位随我上马,日夜兼程,早一日赶到长安,便能早日见到幕后之人。”
“喏……”
“驾驾……”
刺客之事告一段落,刘梦龙一行人日夜兼程赶到晋州,晋州刺史方文举得知刘梦龙一行人到达本州,带人来驿站求见。
刘梦龙与方文举并无半点交情,不知其所来何意,犹豫片刻方厅会客。
“刘大人。”
“方大人。”
“听闻大人调入京城为官,真是可喜可贺啊!”
“多谢方大人贺喜,下官初入京城为官,连个老师都未曾有,将来如何前途未卜,心里担忧啊!”
“刘大人不必多滤,令尊在京多年,到了京城自会为大人打点,日后刘大人平步青云,多多提携一二,本官是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将来若有机会,必不忘今日之言。”
“……”
一番寒暄之后,方文举命人摆上酒席直喝到日落西山才堪堪离去。望着方文举背影,刘梦龙眉头一皱,心里暗暗揣摩其意。
“官场尔虞我诈,大人不必担心,方大人看你高升,有意结交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听着贺芒之言,刘梦龙微微一笑,转脸一看贺芒。
“贺兄,何时也懂官场之事,真令我大开眼界。”
“并非在下略懂官场,而是临走之前,军师告知于我,让我旁敲侧击劝大人收起耿直秉性,学着遇事隐忍,含怒不发,话说三分留七分,做事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方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大展拳脚。”
“让我遇事忍耐此事不难,但是让我学那阴险狡诈之人,明一套暗一套,我可不成,今后与京城官吏打交道还是贺兄代我出面吧!我乃堂堂君子,绝不与阴险狡诈之人同流合污。”
“大人既然不愿附和官场之流,那今后只好由贺某替大人分忧解难了。”
刘梦龙在晋州只待了一日,便继续上路赶往长安。一路无话,五日之后进了长安。
一入长安,车水马龙,摩肩擦踵。刘梦龙一行人只好勒马慢行,顺便看看长安城有何稀奇之处。
不看不要紧,一看令人惊叹不已,街上两侧琳琅满目货物,让人应接不暇。精巧玲珑饰品做的巧夺天工,令人过目难忘,还有各色美食散发出独有芳香,令人鼻间回味无穷。
如此繁华街市,令得刘梦龙不由得感叹一声。
“一入长安深似海,盛世繁华令人惊。”
刘梦龙一行人先至兵部报备,由兵部尚书发放将印及腰牌之后才去左千牛卫军营上任,离开兵部之时,兵部尚书赵云生深深看了刘梦龙几眼,眼中闪过似惊似喜十分复杂神色。
此去左千牛卫营路上,陆凯突然发问。
“阿郎,既然到了京城,为何不去刘府看望令尊,再去军营上任不迟。”
此言一出,勾起刘梦龙心中伤痛,虽然刘铭杰是其父亲,但是一想起袁汉杰之言以及过往之事,其内心始终对身世怀有疑问。三位哥哥在京城长住,而自己却要背井离乡去边关寄养,此事说起来,疑问之处太多,刘梦龙对此深感怀疑,故此不想先去刘府,而是先去左千牛卫军营上任,过几日再去刘府不迟。
马蹄声声,催人前进。刘梦龙一行人走了半个时辰,抵达左千牛卫军营。抬头一看军营建的气势宏伟,高大巍峨,不由得令人心生敬畏。
将腰牌交给守门军卒看过之后,刘梦龙一行人进入军营。
才走几步,迎面来了一大群人,看这群人盔甲及战袍,似是军中校尉。这群人领头两位,一个白面无须,满脸带笑。另一位是黑面大眼,不怒自威。
这二人率先给刘梦龙见礼,口称见过大将军,点头哈腰,一脸奸笑,看得刘梦龙是眉头一皱,心里生出厌烦之感。
贺芒一看刘梦龙皱眉,连忙一拽袍袖,偷偷提醒,刘梦龙这才强装笑脸,与这群人虚与委蛇,一同来至中军大帐。
刘梦龙坐在首位,寒暄几句,便借口身心疲惫打发走(周磊与赵峰)这群人。这群人一走,刘梦龙皱着眉头,看向贺芒。
“贺兄,你看周磊与赵峰二人如何?”
“口是心非,心怀叵测,大人不得不防啊!”
刘梦龙洒然一笑。
“既来之,则安之,就算长安是龙潭虎穴,我也要一展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