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封密函皆不同,秘闻惊人死不休。
笼络佐证推真凶,密呈清官查污吏。
来时迅捷,退时蹒跚。伍知子一行人中了刘长风的埋伏可谓死伤惨重,其扶着师父翟一清,带着八名门人从前院路过之时,只听得“绷绷……”弓弦之声不绝于耳,顺声望去,惨不忍睹。
前院石路之上,横七竖八皆是门人尸首,尚有负隅顽抗的七名门人躲在院子角落,凭着身前几口水缸躲避箭矢。两名身着明光盔甲的将军(黄士新、贺芒)脚踏房脊指挥众弓箭手阵型散开,从刁钻角度射出箭矢;转头令众弩手顺梯子下房,站成一排正面强攻。
残破水缸岂能抵挡住箭矢及弩箭连番强攻,眨眼之间水缸射碎,躲在后面七名门人惊呼声中,弩箭与箭矢犹如无情大雨,密密麻麻而下,瞬间将七人射成刺猬,激起一阵血花之后归于平静。
伍知子与翟一清强忍泪水,不看死状凄惨门人一眼,默默低头而过。黄士新一见有夜客路过,欲下令弓箭手及弩手调转方向,对准伍知子与翟一清十人,将伍知子一行人乱箭射死。
贺芒出言拦住。
“莫要下令放箭。”
“贺兄为何拦我。”
“黄兄,你看这十人所来方位,正是中院;足以说明是将军放这十人一条生路,而我等若肆意下令射杀,岂不是违抗军令,辜负将军一番心意,莫不如遂了将军心意,放这十人一马,也好让江湖中人知晓都督府虽不是龙潭虎穴,但也不是随意擅闯的。”
听着贺芒与黄士新之言,伍知子此时此刻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一声不吭,深怕得罪两位将军被乱箭射杀。
伍知子一行人走出都督府之际,闯都督府后院的衡山派门人也流尽最后一滴血,眼望夜空死不瞑目。
伍知子一行人回到客栈默默流泪,悔不当初听信血煞帮金牌刺客花语熙与钱峰二人之言,冒然率领门中精英行刺刘长风,结果人没杀成,门人弟子死伤惨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伍知子默默流泪之际,翟一清低声算着死亡人数。
“前院三十,后院三十,中院五行阵十五,八卦阵二十四人,总共九十九人。”
“师父,你说什么九十九人。”
“徒儿,这次行刺衡山派阵亡九十九人,皆是门中精英,这笔血债既有刘长风一半,也有血煞帮一半,至于钱峰这个坏种,老夫必杀之。”
话锋一转又道:“徒儿,此次本门吃此大亏,那个渭州屠龙大会,本门不用去了,直接打道回山,闭门苦练武艺,栽培弟子,练个十年八年,待门派兴旺再找血煞帮与刘长风报仇雪恨不迟。”
伍知子闻言默默点头,唉声叹气道:“唉…徒儿听从师父安排,明日去都督府给门中弟子收尸,安葬之后,再启程回山。”
“唉…也只能如此了,沙漠一行徒劳葬送门人性命,已然心中有愧,绝不能让门人尸首暴尸荒野,明年今日便定为祭日,衡山派上下白衣孝布给死去门人祭奠。”
衡山派众人哀伤流泪之时,也是刘长风摆宴庆功之际,刘长风宴请一路跟随其的众将,贺芒、杨寿泉、黄士新、贺兰夫蒙、周万德、宋朝亮、钟世怀、叶雨南、俞飞安、贺浩、李之卿、刘忠汉、左连村、张俊忠、仇恒芝、朱咸章、张青山、杜子杰、白广志、高文亮、葛志勇、马鹏飞、谢岳楼、李忠众人齐聚一席。
席间众人谈起往事,不免唏嘘不已。叶雨南问起刘长风何时进京,刘长风笑而不答。叶雨南故作高深道:“依贫道之见,将军与众位夫人聚少离多,不如去西洲多陪夫人几日,再进京不迟,另外走前向安西都护府主事都护大人请一道手令再进京不迟,免得被言官参你一本。”
刘长风闻言微微颔首道:“如此甚好。”
焉耆镇都督府大摆宴席之际,也是杨月生秉烛夜读之时,不过杨月生读的并非书籍,而是信件及密函。
从文府搜到的四十多封信件及三十多件密函放在书案之上厚厚一摞,若要一一看罢,也颇费时辰。
杨月生并不急于一时看完,而是先看密函再看书信,并对照落款年月日,彼此对照一下,从中察看线索及佐证,再一一捋好呈给房玄龄与魏征两位大人。梦府一案方能查个水落石出,还梦子舟清白,刘长风也能不再隐姓埋名,堂堂正正认祖归宗,用回本名梦云龙。
杨月生之所以为梦府一案费劲心思,一是刘长风乃是其徒弟,二是杨月生的师父天机门掌门玄清真人夜观星象推测天罡煞星日后必在西方成事,若有良人辅佐,将成一方名将,也能一心向善,为大唐效力;万一被奸人引诱坠入邪路,将来必成天罡煞星,杀人不眨眼,为祸大唐,故此特令关门大弟子摘星真人杨月生千里迢迢赶赴西洲投军从戎,借着钟世怀之手引荐给刘长风,成为一段佳话。
如今杨月生伏案默读一封书信,写信之人乃是江南名门望族之一会稽魏氏家主魏天宝,其派族中晚辈魏宗佑来京城想进六学(唐朝的**官学主要包括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六大高等学府,统称“六学”。不过,想要进入这些学校并不简单,必须是官宦子弟,例如想要进国子学,父亲至少也得是朝廷三品官员,想要进太学或四门学,也至少得是五品官员)深造一番,才能成为生徒(即官办学校毕业的学生),生徒不需要参加地方考试,而是直接参加“省试”,日后好能当官。
文兴邦虽为侍御史,不过六品官,但能监视百官并直言进谏,其还交游广泛与诸位官吏交情不浅。其与主事六学国子监祭酒于志宁、设丞孔英达、主簿颜石翔三位大人关系莫逆,故此魏天宝令魏宗佑送上重礼,求文兴邦打通门路,将魏宗佑送入国子学谋个生徒,日后必有重谢。
杨月生往下细看,魏天宝令魏宗佑送上黄金百两及宝物翡翠莲花。
“文兴邦啊文兴邦,你原来也是一个贪官啊!……”
看罢书信,更令杨月生气愤的是,穷苦百姓之子须经秋闱及春闱两次考试方能为官,而官宦人家却可通过走门路成为生徒省却一次考试,直接入围省试。生徒与乡贡参加常科考试。考试科目有十多种,如秀才、明经、俊士、进士、明法、明字、明算、一史、三史、开元礼、道举、童子等。看似是广收人才,但其中作弊犯科者举不胜举,对于投牒自举之人来说颇为不公。
随手将书信放在一旁,拿起一封密函拆开观瞧。颇为工整楷体映入眼帘,一摸纸竟是宣州的宣纸,宣纸虽不如皇家贡品蜀纸,但也算是皇亲贵族所用名纸之一。能用宣纸书写密函足见书写之人必是名门望族。
察看密函所写竟是博陵崔氏崔子敬得知梦子舟督办土地新政之时,意外查到双王后人下落,此事牵扯到崔氏族人。崔子敬不想节外生枝,便送上厚礼,拜托文兴邦借着宴请之名,说些好话令梦子舟莫要将崔氏与双王后人暗有瓜葛之事道与圣上,将博陵崔氏推向危险之境。
杨月生看罢密函,颇为心惊。其深知双王后人一事已成朝中禁忌,若是与双王后人有一丝瓜葛,被圣上得知皆会降罪,甚至满门抄斩,玄武门之变就是前车之鉴。博陵崔氏以密函拜托文兴邦倒也情有可原。
将密函置于书信之上,拆开一封书信,信上所写内容是文兴邦回复博陵崔氏崔子敬之言。文兴邦借着赏花吟诗之名宴请梦子舟,趁着梦子舟醉酒之时提及在江南查到双王后人一事,希翼梦子舟三缄其口,莫节外生枝。但梦子舟并未应下,而是说时机未到,待其查明佐证会写下奏折,将与双王后人暗有瓜葛之人一并呈给圣上,由圣上裁决。
文兴邦套出梦子舟心腹之言大惊,赶紧回信给博陵崔氏崔子敬,请其另想办法。
看至此处,杨月生心里一喜,找到博陵崔氏崔子敬的回信,说不定便能寻着这条线索寻到有力佐证,找出暗害梦子舟之人用何阴谋诡计使得圣上大怒,下令满门抄斩。
杨月生连拆几封书信及密函皆与博陵崔氏无关。遍寻不着急得杨月生满头是汗,急躁烦恼之际,桌案烛火摇弋几下忽的熄灭。
一下陷入黑暗之中,浓黑如墨环境反而令杨月生慢慢镇定下来,急躁之感悄然离去,一道灵光自脑海浮现。
“既然遍寻不到,说不定藏在某个书信之中,不如挨个拆开细读,就能寻到。”
杨月生拿出火石引着蜡烛,借着烛光灯下读信,一封接一封书信,密函一件接一件,看得有些头昏脑涨,这些信件与密函所写之事皆不相同,既有家书,也有朋友书信来往,更有各大氏族与文兴邦的暗通款曲。
最令杨月生意外信件竟是梦少卿写给文兴邦的信件,共有五封,第一封信是梦少卿去雍州府告发梦子舟酒后题反诗,状子呈上去却迟迟无有下文,苦苦等待无果令得梦少卿十分苦恼,特向文兴邦问计。
第二封信是感谢文兴邦指点求见长孙无忌,但是见到权倾朝野的宰相及赵国公却碰了一鼻子灰,长孙无忌言语之间尽是讽刺之意,令得梦少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去雍州府一打听状告梦子舟一案依然毫无进展,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再次问计于文兴邦。
第三封信梦少卿得文兴邦指点,转而与博陵崔氏崔子敬勾结,崔氏几名族人在朝中为官,有了崔氏族人相助,梦少卿状高梦子舟一案终于有了进展。
第四封信梦少卿从崔子敬口中得知,朝中有人欲置梦子舟于死地,已然重金贿赂太史局与浑天监几名官吏,其中有太史令温彦博,太史丞周一海,书令史赵子君,郑公举四人,有此四人利用星象恶意陷害,必能令圣上龙颜大怒,下令查抄梦子舟一家。
第五封信是梦少卿告知好事将近,梦子舟已被圣上下令革职严查,不日将被满门抄斩,而梦少卿也将因告状有功被圣上加封官职。
看罢梦少卿这五封书信,杨月生闭目沉思半响。推断梦府一案疑点重重,表面上看是梦少卿卖主求荣,实则是暗中有人推波助澜方令圣上大怒,才将梦子舟一家满门抄斩。
据梦少卿信中所说,其即便有反诗为证,也未必能扳倒梦子舟,倒是博陵崔氏与江南八大氏族及朝中似文兴邦一众官吏恶意陷害,才令此案出现转机,从而令梦子舟被革职查办,梦少卿得以踏入仕途。
杨月生在脑海中不断推演此案,忽而灵光一闪想到:此案尚有两个疑点,其中一个疑点那便是何人重金贿赂太史局与浑天监几名官吏,令温彦博四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信口雌黄诬陷天罡煞星降生梦府。唯有找出重金贿赂太史局与浑天监之人,方能顺藤摸瓜牵出幕后之人,疑点道清,圣上也能龙心大悦。
另一个疑点便是哪几位朝臣联名上奏双王后人并未斩尽杀绝,双王余孽皆被梦子舟秘密送至高丽与天竺避祸。诬陷梦子舟与双王后人有染的朝臣必然与双王余孽暗中勾结,并深知其中厉害关系,这些朝臣不除必是隐患。
待将这两处疑点查清,那么梦子舟一案的佐证将全部补齐,此案来龙去脉也将一览无余。寻个良机将全部佐证呈给房玄龄与魏征两位清官,由房玄龄与魏征两位大人按佐证彻查此案,必能一查到底,将参与此案的贪官污吏及门阀世家全部查出按律治罪,梦府蒙受冤屈必将大白于天下。而圣上为梦子舟翻案一事,也将广为传扬,世人皆会称赞当今圣上乃是有道明君。
想罢多时,杨月生回过神来,继续灯下读信,有时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杨月生无意读信,竟然找到了博陵崔氏崔子敬的回信。
杨月生面带兴奋细细品读。信上所书:文兄亲启,本族外甥宗佑回信,已进国子学,并拜国子监祭酒于志宁、设丞孔英达、主簿颜石翔三位大人为师;宗佑有幸成为于志宁、孔英达、颜石翔三位大学士门生,将来仕途必然顺畅,或许将来位列三公,成为朝廷重臣,这皆是托文兄之福,特令宗佑送上黄金千两以及南海夜明珠一颗以示谢意,还望文兄日后多多提携宗佑;崔子敬拜谢。
重重一拍书案,杨月生怒骂一声:“氏族门阀皆是得陇望蜀之辈,重金打通门路不说,还妄想在朝堂之上占据一席之地,真是令人发指。”
杨月生发怒之后,将已看罢书信整理一番,梦少卿的五封书信单放一列,博陵崔氏及琅邪王氏密函各摞一列,将来这些书信及密函将成有力佐证,揭开氏族门阀面上丑陋面纱,让天下人看看所谓的氏族门阀是何等不堪,皆是卑鄙无耻之徒。
杨月生平复一下心情,闭目养神。正休息之际,“邦邦邦”敲门之声响起。
“何人敲门。”
“回禀军师,属下王静波。”
“进来再说。”
王静波推门而入,抱拳拱手道:“启禀军师,属下江湖朋友传来消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齐聚雍州,衡山派在渭州聚集,皆为战死长安的门人弟子报仇雪恨,另外丐帮传来消息,唐门、天策、纯阳、长歌、七秀、万花、藏剑、衡山八大门派之人进京之后,皆与血煞帮暗通款曲,属下闻此信息,感觉事情紧急,故此深夜禀报。”
杨月生闻言手捋须髯沉思片刻之后,忽道:“王静波,再闻紧急消息,不必考虑贫道是否歇息,及时禀报贫道不会怪罪。抢先一步得到消息方能料敌于先机,今夜你做得不错,必有赏赐。”
“这是属下应尽之责。”
“王静波,命你率领八名豪客从今夜起暗中监视血煞帮,其一举一动皆速速禀报。”
“属下遵命。”
王静波大步流星出房而去,杨月生眼望夜空,暗自念叨:真是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血煞帮啊血煞帮,我已饶尔等一次,可是尔等仍旧不知死活,一而再,再而三,冒犯于我,真当贫道是好欺之人,看来不给尔等一个血的教训,尔等也不会闭上乱嚼舌根之口,哼……。
杨月生掐指一算,眼中精光闪烁,良久之后叹道:“看来我那徒儿杀心已起,血煞帮尔等真是一天不作孽,便无法安生,待处理罢唐门、天策、纯阳、长歌、七秀、万花、藏剑七大门派,不将血煞帮总舵变成废墟,贫道决不罢休。”
杨月生一旦发怒,后果不堪设想。血煞帮自以为暗中走漏消息,能坐收渔翁之利,岂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能人背后有能人,血煞帮的浅显伎俩,不但捞不到好处,反而会惹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