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
因为冯瑶对于子涛抱有愧疚之心,所以很是自告奋勇地跑出医院,给他买了一份羊肉煎饺,而她自己则带了份油泼扯面。
看着冯瑶山呼海啸吃得凶猛,于子涛将只吃了一口的煎饺默默放下,讪笑道:“大漂亮,油泼面口味太重,你一个女孩子吃得也不优雅,要不然咱俩换换?你还是吃煎饺吧!”
“嗯,不行!”
冯瑶咬了口大蒜,头晃得像拨浪鼓:“大夫说了,你得多补充钙,羊肉可是暖胃固本的好东西,营养也全面,你甭跟我客气,我喜欢吃面!”
冯瑶一口蒜一口面吃得欢快,根本无视于子涛可怜巴巴的小眼神。
于子涛无奈,只得背过身去,艰难地吃下了二十八个煎饺,连带喝了两罐纯牛奶。
“怎么样,这家煎饺不错吧?抖音上好多人推荐呢……”
冯瑶打了一个饱嗝,一股浓烈的大蒜味扑面而来,熏得于子涛差点从床上栽下来。
“味太冲了,喝点牛奶吧,不然我就得憋死了!”
于子涛捂着鼻子,一个劲地挥舞手掌。
冯瑶又打了一个饱嗝,呲着牙故意凑近于子涛:“现在嫌弃我了?以后我还会挖鼻屎抠脚丫,专门恶心你!”
于子涛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直到脸红耳赤实在喘不上气,他才睁开眼。
只见冯瑶嘴巴大张,正对着他呼哧呼哧喷吐浊气。
于子涛脑袋嗡的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把我的痛苦当成你的快乐,你还能有点人性不?”
冯瑶扑闪两下眼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你没有人性,我要比你更没有人性!”
于子涛彻底无语,干脆躺床上挺尸算了。
冯瑶咕嘟了几口牛奶,压了压嘴里的怪味,打开笔记本叫嚷着:“马上要开盘了,驴粪蛋,别睡了……”
“手里没票安心睡觉,涨跌又与我何干?你自己琢磨吧,以后就是我的衣钵传承人。”
于子涛瞌睡虫上脑,他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儿就周公梦游了。
“狗屁的衣钵传承人,我才不稀罕!本姑娘只喜欢开心数钱,开心花钱……”
冯瑶嘴一撇嘟囔着:“看什么破股票,会玩才重要!”
她扭头看了眼裹着被子的于子涛,将笔记本音量放小,打开网游平台玩起了麻将。
……
十三点二十六分。
距离夜魅酒吧不远的一条巷道里,张雨铎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趟,半包烟都抽完了,始终下不了决心去见张雨鸽。
不是他有多愧疚,而是感觉低三下四地给张雨鸽道歉,实在抹不开脸面。
从小到大,在老妈无底线的呵护下,他时时处处都比这个亲姐姐活得滋润,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为了一口肉一块钱,他都敢骑到张雨鸽头上拉屎撒尿。
在张雨铎心里,他一度认为这个姐姐,就是老妈在垃圾堆里捡来的野种,根本不是他们张家的人。
可现在乃至以后,他唯一能依靠和索取的,恐怕也只有这个小时候被他欺负惯了的姐姐了。
半盒烟抽完,张雨铎将空烟盒揉成团,丢到垃圾桶里,下定九死一生的决心,推开了夜魅酒吧的大门。
白天的夜魅酒吧,犹如匍匐睡觉的小狸猫,变得安静而恬淡,完全没有午夜的躁动与狂热。
它在城市繁华之外的角落里,却独占繁华中心的鳌头,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存在,也没人关注它的来历,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它噬骨般的魔力。
这个时间段,舞池里没几个客人,只剩两三对年轻男女坐在吧台前,喝着鸡尾酒聊天。
张雨铎第一次进这种地方,他心里很忐忑,但又觉得很新鲜。
眼睛扫视一圈,除了吧台里一个帅气的男调酒师外,还有一个身材丰腴的女子,正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高脚杯。
没见张雨鸽!
张雨铎又往角落幽暗的卡座上看去,空空荡荡,依旧没有张雨鸽的身影。
曲博的话不会有错,一定是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晚上应该能见到她吧……”
张雨铎这样想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你好,帅哥!”
一声清脆而酥甜的呼唤扯住了他的脚步,让他忍不住扭过头去。
一位身段丰腴,容貌妖冶的女子正朝他微笑着招手。
女子穿着紧身皮衣,将胸前高耸得像要裂衣而出的饱满撑起,尤其是那朵暗黑色的玫瑰纹身,在波涛晃动中更显几分妖媚。两个硕大的银色耳环摇摆着,肥厚的嘴唇涂满殷红,一股浓重的俗粉气扑面而来。
“常薇?”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张雨铎仍不由得叫出了声。
女子定睛细看,也认出了他:“张雨铎?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张雨铎冷哼一声:“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怪不得找不到你,原来藏到这里躲清闲来了!”
他盯着常薇面粉一样的大白脸,讥笑道:“多日不见,可比以前更加滋润了啊,是不是春水荡漾,乐不思蜀了?”
说话间,他的目光又往她胸口瞟去,眼里带着嘲讽和邪欲。
“没事滚远点!少在这里胡言乱语!”常薇红着眼眶,狠狠瞪了张雨铎一眼。
张雨铎也不想过多纠缠,他借坡下驴,顺势问道:“我姐呢?”
“你还把她当姐?她有你这号弟弟,也是倒八辈子血霉了!跟个吸血鬼一样吃她的喝她的,完了还要在背后捅她一刀子,你还是人吗?”
“我不是人,你他妈又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是吃我的喝我的,跟个蛆虫一样活着!黑猪笑老鸦,都是一路货,谁也别笑话谁……”
张雨铎狠狠一拍吧台:“快告诉我,张雨鸽在哪儿?”
旁边的调酒师感觉情势不对,拿起电话就要叫人,却被常薇挥手制止。
“敢来这种地方撒野,你是嫌命长吗?赶紧滚!”
张雨铎好歹也在阳东市的暗地儿混过,知道这种场子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后台罩着,像他这种蝼蚁,根本就无力抗衡巨人般的存在。
好汉不吃眼前亏。
“明天下午四点,明洋咖啡馆。她要是不来,就等着奔丧吧!”
张雨铎转身推开酒吧大门,狠狠撂下一句话,大踏步离去。
……
十四点三十八分,生物实验室。
鲁飞搬了把椅子坐在窗户下晒太阳,他翘着二郎腿,戴上耳机边听音乐边看股票。
上证指数从十三点二十攻伐无力之后,就开始萎靡不振,又是踢里咣当一通跌,将早盘的反弹全部吃掉,已经逼近了当日最低点。
雪威龙更是直接挺尸,从十三点四十六分跌停价7.04开始,一条白线就直直的挂在下面,连口活气儿都没了。
幸亏今天没有抢反弹,要不然辛苦一个月赚来的那点儿银子,顷刻间就换成了高昂的学费。
还是老涛眼光毒辣啊,在高点处急流勇退,早早落袋为安。
今儿冯瑶也骂得好,要不是她的恶意提醒,说不定自己手痒痒偷偷挂个买单,这会儿想哭都没有眼泪了。
哎……有个强大的朋友圈,就是牛叉!
鲁飞得意地打了个响指,点开手机账户截图,欣赏起自己丰硕的成果来。
账户上显示:
【股票名称】雪威龙
【买入价格】6.06元
【卖出价格】8.38元
【卖出数量】26000股
【盈亏金额】60206元
【总收益率】38.37%
【总资金额】217116元
短短五个交易日,净利润六万块,日进斗金啊!
这逆天般的节奏,这干柴烈火般的气势,靠父母屌炸天的同学哪一个能比?
曲博、崔雨桐、李如冰自诩高人一等,个个牛鼻子朝天,离开父母和家族,连狗屁都不是!
一介草根的老涛,凭借一己之力,带领朋友圈一帮兄弟姐妹共同奔小康,这种胸襟和气魄,又是谁人可比?
哼,等着吧……你们这些鼻孔朝天的家伙,迟早有一天会被啪啪打脸。
而我,就是那个最好的见证人!
正当鲁飞畅想未来之际,耳后忽然响起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哇,哦!好,多,钱,呐……”
“谁?!”鲁飞吓得一个激灵,手机也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是——我呀——鲁,老,师……!”
肩头忽而冒出一个无脸头来,长长的黑发下,只有一张血红蠕动的嘴唇和森森白牙。
“啊——鬼呀!”
鲁飞惊恐大叫,一个后仰重重摔倒在地,顾不得后脑勺疼痛,他手脚并用就往门口爬。
可惜还没等他迈出步子,便被身后的头颅一把拽住了脚踝。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鬼要杀人啦……”
鲁飞心中大骇,他使劲蹬腿,想极力摆脱无脸鬼的纠缠,突然感觉蹬到了一团绵软,只听背后有人娇喘连连:“哎呀呀,鲁老师,你踢疼我了……”
鬼还知道疼?
鲁飞诧异,急忙翻了个身朝后一望,只见刘美颖长发披肩,正蹲在地上捂着胸口,龇牙咧嘴。
“我说你好好的人不当,偏偏当鬼,活该被踹!”
鲁飞很是气愤,他捡起手机看了眼屏幕,起身拍了拍土:“拜托你下次来,先敲门好不好?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幼稚!”
刘美颖将摔倒的椅子扶起来,讪讪一笑:“鲁老师,我就是开个玩笑嘛!对不起,我错啦,行了吧?”
“玩笑过头就是祸,知道吗?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算了,这事不说了……”
鲁飞顿了一下,没好气的问道:“你来找我什么事?”
“没事还不能瞎逛逛啦?”
刘美颖眉头一蹙:“办公室呆的无聊,就过来看看你呗!”
“我一个结了婚的老男人,有啥好看的?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啊……”
“结了婚的男人就像寡淡的白开水,不加糖却最解渴……像鲁老师这样顾家又有钞能力的男人,咱们院系可没几个了。”
鲁飞头皮发麻,隐隐觉得刘美颖话里有话。
“别给我吹彩虹屁,你到底想说什么?”
“哈哈,我刚才看见了你炒股赚了那么钱,好羡慕呀……”
刘美颖扑闪着星光点点的大眼睛:“带上我呗!”
“我——我那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运气就这么一次……”鲁飞都有点结巴,“下次——嗯,下次说不定还亏——亏完了呢!”
刘美颖却信誓旦旦道:“亏完也是我自找的,跟鲁老师没任何关系。”
“不行,绝对不行——会害了你的!”
鲁飞摇头,极力阻挠她加入老涛的小圈子。
刘美颖始终对于子涛没好感,而老涛对刘美颖也不感冒,两个互不对付的人,怎么可能和谐共处吗?
“不带我是吧?”刘美颖眉眼一翘,迅速拿出了手机。
“我现在就告诉徐姐,说你炒股赚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