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店里。
陈哥的暴躁狂吼,冷不丁把旁边正在挑捡橙子的大妈,给吓了一跳。
她慌忙扔下手里的半袋橙子,目光躲闪着,扭头就往外走。
走出老远的大妈,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店老板平时挺温和的一个人,遇到事咋这么暴躁呢?嘴里不干不净也就算了,还要砍死人!妈呀,以前该不会是个杀猪的吧……
一想到此,大妈不由一个哆嗦。
这水果店呐,以后还是不要来了,煞气太重!
扔掉手机的陈哥,一股烈火直冲脑门。
他在店里踅摸一阵,从犄角旮旯里拽出一根撬棍,拿在手上掂了掂,又抡了几下,觉得很是趁手。
“今儿不给你个杂种放点血,我陈小三他妈就不是人!”
他一把拉下卷闸门,钻进车里一踩油门,五菱宏光如出笼猛虎,咆哮着冲向小妖怪烘焙坊。
……
烘焙坊里。
冯瑶捧起一块小蛋糕,冲着身边的于子涛得意地一笑:“驴粪蛋,我这朵玫瑰花做得不赖吧?你再闻闻,是不是很特别……”
于子涛低头细细一闻,桂花般的暗香瞬间充斥鼻腔,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他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捏住一片花瓣往嘴里塞,却被冯瑶一巴掌拍飞。
“干嘛用手抓呀,脏兮兮的……要这样吃才对嘛!”
冯瑶白了于子涛一眼,俯首凑近小蛋糕,伸出粉红的舌尖轻轻舔舐。
“哇哦,真好吃!”
她陶醉地眯起眼睛,张着嘴开心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旁边,老疤和马宇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尴尬。
“这难道就是明目张胆地秀恩爱?我俩这大灯泡当得也太显眼了吧!”
马宇扬急忙扭过身子,若无其事地嗑起了瓜子。
老疤挠了挠后脑勺,磨磨蹭蹭走到展台边,摆弄起了蛋糕样品模型。
“嘎吱——”
烘焙坊外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一辆破旧的五菱宏光,卷着烟尘停在了门口。
车上跳下一个大光头,目光犀利如钩,左眼角那道一扎长的蜈蚣纹扭曲着,恐怖狰狞。
他手里倒拖着一根撬棍,犹如一尊杀神,一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冲天而来。
不少路过的行人纷纷避让,唯恐城门失火,被殃及池鱼。
大光头没理会四周众人异样的眼神,径直冲进烘焙坊,抬腿将脚边的一个小皮墩踢飞。
“姓林的,狗娘养的死变态,看老子今天不锤死你!”
他怒目圆睁,环视一周,除了看见一个个呆若木鸡的脸,连林家豪的影子都没见着。
“怎么回事?”
陈哥一把揪住马宇扬的领口,厉声喝问,“人呢?”
“人走……走了……”
被铁钳般的大手卡住了脖子,马宇扬脸都变成了猪肝色。
老疤急忙跑过来,拽开他的手,低声道:“老大,十分钟之前刚走……于兄弟把人挡在了门外,冯瑶没事!”
陈哥闻言心头顿时一松,看向张着嘴半天没有合拢的冯瑶,声音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妖妖啊,哥哥刚才没吓着你吧?”
见冯瑶眨着眼睛不说话,陈哥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子。
自己热血上脑,一进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喊打喊杀的,该不会又刺激到了冯瑶哪根脆弱的神经吧?
于子涛走过来接过撬棍,舞动了两下:“哎呦,这金箍棒还挺沉哈,砸着花花草草可就不好了……光头强,赶紧把它收起来呀!”
他冲着陈哥挤了一下眼睛,微微偏了一下头。
“啊对对对,这东西就是用来打野狗野猫的,我刚才就看见一只野狗钻进了巷子里,怕它咬人,我就追了过来……幸好没跑到店里来!”
陈哥撸了一把大光头,咧着嘴干笑两声,样子有点滑稽。
看见老大这副囧样,老疤背过身抖动肩膀,强忍着没有笑出声。
马宇扬一想起陈哥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都忍不住腿肚子抽筋,还哪有闲心看他的笑话。
他心里嘀咕:以后对冯瑶说话可得三思呀,不小心祸从口出,那根黑铁般的烧火棍,说不定就会落在自己头上!
“光头强,快尝尝我的桂花糕!”
冯瑶将没吃完的半块蛋糕,一股脑全塞进陈哥嘴里,眼神期待:“怎么样怎么样,好吃不好吃赶紧吱一声啊!”
陈哥憋着鼓胀的腮帮子,说不出话来,只能竖起大拇指,嗯呀啊的一个劲儿点头。
“驴粪蛋,光头强他在说什么啊?”
冯瑶侧着耳朵听不明白,只能指望于子涛给他翻译一下。
“光头强说你做的蛋糕,古德,外瑞奈斯!”于子涛胡诌一句。
冯瑶歪着头捉摸了半天,愣是没弄明白,便又问道:“啥叫个古德……奈斯?”
“嗯,就是好上加好,好得不得了的意思……”
于子涛忽而拍了一下脑门,“对了,你这桂花的香味是怎么弄上去的?”
“我有这个呀……”
冯瑶从口袋里掏出个一指高的小玻璃瓶,朝着空中压了两下喷嘴。
一股薄雾蓬勃而出,周围一米范围内,立刻弥漫起香甜的味道,犹如置身在金桂树下。
“你……你给蛋糕喷的是香水?”于子涛诧异至极。
“嗯呐……”冯瑶傲娇地飘了个白眼,“要不然呢?”
一听蛋糕上有香水,陈哥脸都黑了,恨不得将刚咽下去的蛋糕一下给抠出来。
“没事,死不了人……”
于子涛拍了拍陈哥的肩头,缓步走出店门。
陈哥呕呕了半天,一个蛋糕渣都没扣出来,索性灌了一杯水,也跟着走了出来。
两人蹲在马路牙子上,于子涛随手递给陈哥一根白沙,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嘴上的烟卷在呼吸间明灭不定,陈哥心里着急,他扔掉烟屁股,忍不住问道:“姓林的那个混蛋,和你说了什么?”
“两件事。第一,他瞧不起咱这蛋糕店,押宝一百万,赌我输!”
于子涛吐出一口青烟,“第二,他开了个农资公司,给我三成股份,拉我入伙。”
陈哥眉头蹙成了一个疙瘩:“那你是怎么说的?”
“蛋糕店其实就是个幌子,我的主业当然还是炒股……”
于子涛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
“林家豪这个人,好胜心很重,他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会让别人碰!阳东市的实业,十家有八家,都有他的影子,他又怎么会看上我这弹丸小店?我压一百万赌我赢,就是让他放松对我的敌意,从而给咱们留下时间把资金做大……”
原来是暗度陈仓啊,小老弟这一招避实就虚,很有古代行军打仗的味道……嗯,这要是时光倒流一千年,妥妥的就是个振臂一呼的帅才啊!
陈哥心里暗暗给于子涛点了个赞,又有些纳闷:“他弄农资公司,是个啥意思?为什么要拉你入伙?”
“有钱率性而为呗,别说弄一个农资公司,就是他说要爬到月亮上,搂着嫦娥自拍,我都信!”
于子涛咧嘴一笑:“反正人家有钱,不花就会死啊,哈哈哈……”
“至于拉我入伙,纯粹就是假惺惺地伸根橄榄枝,试探一下我罢了!一口肥肉自己都吃不够,还会分给别人吗?”
陈哥由衷地点了点头。
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小老弟心思阴沉得很呐,多读点儿书,这脑子就是不一样!赶明儿媳妇生了崽,一定把他培养成博士……
“哎不对,小老弟好像没上过大学!听鲁飞讲,他高中毕业在外漂了几年,事事不如意,随后就一门心思研究起了股票。嗯,聪明人果然都是天生的,我那没出生的崽,以后还是开个水果店得了……”
陈哥心念一转,顿时豁然开朗。
“陈哥,炒股的事情一定要掩蔽口风,不能再让外人知道了……”
于子涛弹飞烟头,一脸严肃,“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咱好好闷头发大财,在阳东市有了一席之地,还怕他个卵?”
“嗯,听小老弟的!”
陈哥听不懂什么成呀败的,只听明白了一句闷头发大财。
他摸着下巴,郑重地点点头。
要说嘴上没个把门的,他们几个里面最不值得信任的,就是后来的马宇扬!
鲁飞,那是于子涛的死党,手上是有点儿抠搜,但心眼不坏。
老疤,虽说名义上是他的保镖,但陈哥心里一直拿他当兄弟待,这个刀劈到头上都不吭一声的铮铮汉子,比谁都能守口如瓶。
冯瑶,以前把钱看得比命还重,现在视金钱如粪土,却把做蛋糕当成了宝贝,虽说心智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可她更是于子涛在意的人。
只有这个来历不明的马宇扬,最值得怀疑。
他说自己以前就是个搬砖的,可十根手指头就跟泡胀了的鸡爪子,白不楞噌的,哪像下苦力流大汗的样子?
一看不是个坐在空调房里敲键盘的小白领,就是个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的二混子,还有那张嘚吧嘚吧的臭嘴,死人都能给你说活了!
跟马卓坤一个姓,还长得像,不是儿子就是侄子,没跑了。
“哼!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装老实人混进来,一定别有目的,我得好好盯着他!”
陈哥思谋一阵,扭头望向店里。
正在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马宇扬,隐隐感觉身上发冷,他抬头隔着玻璃望向门外。
一道冷冽如刀的目光,电光火石间射到自己脸上,不由得让他打了个冷颤。
“妈呀,这大光头怎么又盯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