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那女子从哪里找来的一个锅,一溜烟地跑到雪地里,再回来时里面装满了满锅的雪,她手脚利落地架起了一个简易的锅架,用那木柴使劲地烧着火。
其实她以前是不会做这些的,只是因了那时候要帮助宋余生去照顾红珠姐姐,这些东西也便熟能生巧了。
她竟然是想用雪水洗锅烧水,只见温烟雨给魏莽扔过去一小瓶酒,那是她随身带着的。
她一边添柴一边兴致勃勃地对着躺在地上的魏莽说着,“我懂点医学,这雪水啊,是最干净的,我们只需把这好好地清理干净,经过严格地消毒,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只可惜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只可以给你找到一些热水。”
突然,她灵光一闪,这里是寺庙,难道就找不到一点吃食么?她让我在那边坐着,自己去寺院的各个院子里看一下,那个寺庙的香火虽是不旺,不过这里倒是没有积多少灰尘,定是不久前还住过人。
当她的手里捧着少半袋子的米粒,端着两盘应该是别人进供的瓜果点心。魏莽甚至觉得,不管他见没有见过仙女,此时的温烟雨却是他唯一承认的女子。
那时候魏莽不知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江湖中人不知有多少想要除他而后快,可是他却在与温烟雨待着的那几天感觉到无尽的惊喜,他没有那么渴望活下去过。他想着只要我能活下去,他便跟定了眼前的这个姑娘,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染指江湖。
他与温烟雨相处了七八日,在填饱肚子又无事可干的情况下,她便拉着自己给她讲讲生死城以外的故事,他自然捡着最精彩的给她讲的仔细明白。从他的孩童时期,再到他的十年苦练,以及江湖的厮杀。
可是她好像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只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你去过京城么?你见过一个男子,他叫做宋余生么?
得知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温烟雨失落的低下了头,他与温烟雨两人在寺庙里待了八天后,大雪终于快要开始有消融的迹象,而他的腿也可以站起来慢慢踱步。”
二人互相搀扶,一步一步地在雪地里慢慢移动,手脚冰凉,就在这时,他本以为她会安排他歇息,没想到她却雇佣了一辆马车,对他说道,生死城的人不能出去,也不能让我住客栈,乘着没有多少人发现,让他早些离去。
他虽是不解更多的却是不舍,踏上了马车,谁知那温烟雨却从袖间掏出一幅画说道,“你要是碰到这个男子便对他说生死城还有一个女子等着他。”
魏莽仔细的看了看,只见画上一男子面目清秀,低头浅笑,他的修长手指间,玩转着一支竹笛,一副书生模样,很是秀气,那温烟雨又重新强调了一遍,“这个男子他叫宋余生,你告诉他,有个叫做温烟雨的等着他,他便知道了。”
魏莽点点头终是出了城,只是他并没有真的离去,而是徘徊在生死城门外,终于在一个月后,冰雪消融,他又一次看见了温烟雨,只不过这时候的她穿着一红色貂裘,骑着马匹向他走来,每一步都很坚决,每一步都很小心。
魏莽只记得温烟雨对他说了一句话,她说,魏莽,你带我去找宋余生吧,我不想待在生死城。
若是从前,哪怕要她老死在这里她都心甘情愿,可是偏偏宋余生出现了,她无法在安心的在这里生活,欺骗自己这里是个没有纷争没有烦恼的地方了。
就这样一找找了这么多时光。
温烟雨拍着久久不动的魏莽,笑着说道,“魏莽,时间到了,我该进去了。”
他不舍地放开,却还是松手,在乔染之和温烟雨进去时忍不住说道,“明年我还陪你来这里吧!”
温烟雨没有说话,掏出袖间的竹笛,那是宋余生送她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
两人走进院子,里面干净如初,处处可见温馨,温烟雨摸着栅栏,摸着他们坐过的石桌笑着,一点也没有变,可惜的是,先前的四个人早已不能团聚,两人已经魂归故里,一人不知所踪,现在自己也快要走了。
她笑着拿起玉笛说道,“今日我将乔姑娘约来这里是想为你吹奏一曲,拙劣音色,还请担待。”
乔染之听完后便立在树边,听着温烟雨的笛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高亢激昂,气吞山河。乔染之心里暗道,这女子的音律果然是一等一的好,想必就是皇帝哥哥身边的乐师在听到这样令人如痴如醉的乐声都会羞愧不已吧。
那笛声时而模仿着夜莺的清脆鸣脚,时而又像是杜鹃的婉转歌声,时而哀怨,时而欢快,将一热恋中的女子的悲欢离合表达地入木三分期,真叫是闻者听泪,见者伤心。
乔染之慢慢地走近了这音律,看着温烟雨憔悴的脸色不由想到,这女子喜欢柳安生不比自己少一点。
一曲终于做罢,温烟雨放下笛子,叹了一声气,随即手一拱说道,“让姑娘见笑了!”
乔染之扶着她慢慢坐下,言语间有些心疼,“你为何要这样逼着自己,明明你有爱你的人陪在你身边,却还要追逐那抓不住的东西。”
温烟雨一时落泪,“我不知道,乔姑娘,你也不是这样么?余生他不是故意要离开你的,他心里还在爱你,而我去见他不过是为了圆自己一个梦。一开始我是想,找到他后,即便是当个妾也好,能在他身边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后来我的身体渐渐不行,找到他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我便慢慢打消了这念头,即便是我找到他,他也不会同意的。”
乔染之深深地叹着气,看着温烟雨说道,“你不是说,你想要多了解一下宋余生这个人么,那么我告诉你,宋余生其实并不叫宋余生,他叫做柳安生,原本是三年前的头名状元,才华横溢,为人更是谦恭,原本仕途一片大好,可惜,他遇见了我。”
温烟雨眨眨眼睛落了泪,明明是哭着却红了眼睛,喃喃自语,“原来他叫柳安生啊,宋余生柳安生。”她轻笑一声这才说着,“我爱了这么久的人,追逐了他这么久,竟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啊?”
温烟雨轻轻地咳嗽着,手竟是抓不住身边的扶手,乔染之看着她说道,“那时候我是长在深宫大院的野丫头,仗着自己的身份不知道天高地厚,整日在京城上下游手好闲,每天便是搜寻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温烟雨听到这里看着乔染之笑着说道,“你我虽是身份不同,不过性格倒是很像,我也是很爱搜罗奇怪的新鲜的美好事物。”
乔染之一停顿,对着温烟雨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那时她刚刚十六岁,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时机,惹得皇帝哥哥整日便吓唬她说要把她嫁出去。
皇帝要她安安稳稳地守在皇宫里面,学好做为公主的仪态,她哪里肯,自然是整天往外跑。
那日京城最热闹的戏院里照旧是人潮人涌,乔染之来到早已定好的上等位子,听着台上咿咿呀呀的腔调,她喝着茶水打着呵欠,一副大爷做派,再听着那说书人一拍惊木,右手翻上,唱到,“那后宫妃子扑倒在地,只喊的一声冤枉,那楚楚动人样,只教天下间哪个男人不心动。谁料我柳大人不为所动……”
又听“啪!”地一声,只见说书人挺直腰板,气吞山河,怒目圆睁,好似那柳大人便是他似得,只听他又开口唱道,“带,你这害人害己的狐狸精,别人着了你的道,本大人早已识破你的毒心机。来人,毒酒白凌匕首全,直教娘娘保脸面!”
“好!”台上咦咦呀呀的唱个没完,堂下众人却喝彩一片,拿着扇子不停吆喝,乔染之摇头晃脑,虽然说那说书先生派头十足口若悬河,可真的对于这些无感的她昏昏欲睡,坐在二楼头等席却打起了瞌睡,手盖住嘴,接连打出几声哈切。
戏院实在吵的很,到底是谁说的戏院可有意思,若是再有下一次,乔染之打死都不会来。百般无聊之际,她闭起眼睛抓起面前的花生豆,一颗一颗扔进自己的嘴里用来打发时间。
忽地就在这时候,她手上好像摸见什么东西一样,只觉棱角分明,指尖修长,她又闭着眼睛细细地揣摩了一下,只觉得这双手修长有力,唯独指头处却有几处老茧。
乔染之暗暗想着,一般练武之人都是手掌心存有老茧,这人一摸就知道是个读书人,乔染之了然于心,得意地想着。
就在这时候,她忽地觉得不对劲,赶紧睁开眼睛,只见自己旁边坐着的男子一身素净布衣,拿着一把素白的扇子静静地鼓掌,头上插着极其简单的簪子,
“哎呀!”乔染之暗暗叫了一声,自己都忘了什么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