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过后，秋老虎已然消失，江城基本上是一天比一天更多一分凉意。夜色渐深，沈梨没顾得上拿件外套，挂了电话拿着手机和钥匙便匆匆出门。
她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三中旁边的派出所。”
大概是沈梨的语气太过焦急，去的又是派出所这种地方，师傅也跟着紧张起来，问道：“丫头，是有什么事吗？”
沈梨低头在看宋嘉泽发来的消息，闻言很快说：“我朋友出了点事儿，您方便开快点吗？”
师傅一脚油门把速度一起来，安慰她，“好好好，你也别太担心。”
沈梨简直快担心死了，从接到宋嘉泽的电话开始，她这颗心就平静不下来。
偏偏宋嘉泽今天也没跟边易一起走，他今天连晚自习都没上，下午放学就被父母接去参加一个什么饭局，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一听是边易，对面语沉沉只说让他找大人来三中附近那派出所接一下他。
宋嘉泽：【好像是回来路上跟一波人打架了，具体原因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阿易他好像借的别人的手机，没说几句电话就挂了。】
宋嘉泽：【听声音应该也没大事，我暂时赶不过去，麻烦你了沈梨姐。】
沈梨回了个“好”。
所幸师傅是真的开的快，没过多久车子稳稳当当停在派出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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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里灯火通明。
大厅里人不少，还有一对夫妻在歇斯底里地争吵，穿着制服的同志满脸倦容，见实在控制不了，大吼了一句安静。
沈梨一眼看到坐在旁边长椅上弓着背，微埋着头独自坐着的少年。大厅里的人要么有同伴，要么有家属，就他一个人穿着一身校服孤孤单单地坐着，看上去有点可怜。
她走近，这才看到他嘴角破了块皮，额头也有点青，其他地方看着倒还完好。
沈梨终于松了口气，下一秒一股紧张过后的怒意又涌上上心头，她站定在边易面前，伸出两只手指挑起他下巴，忍不住心里那股火，压低声音说：“长能耐了弟弟？打群架？”
这动作着实有点轻挑。
少年猝不其防被抬起脸，眉梢眼角都透露着冷淡以及不耐烦，明显看上去心情不太好，沈梨看着他的眼睛，有种下一秒拳头就要挥过来的感觉。
边易见是沈梨，眼中的防备褪去，抬手握着人手腕把她手轻轻拿开，一开口声音低哑：“宋嘉泽叫你来的？”
沈梨“嗯”了声，看见他这样防备、生人勿近的模样，心里刚刚升腾起来的火气瞬间被浇灭，柔声说：“你坐在这里等一下，姐姐去处理一下。”
说完，她也没看边易，就让他坐在那里等着。
大厅里那对夫妻还在吵，沈梨找到负责人时，他正一脸头疼地看着那边，见沈梨来，正襟危坐问：“你是...边易的家属吗？”
“嗯，我是，”沈梨面不改色，“我想请问一下事情经过。”
“是这样的，我们已经根据当事人的描述和部分监控了解清楚了，您这边没什么责任，是边易同学放学之后，有几个隔壁职高的男生堵在学校后面的小路上找他麻烦，几个人打起来了，恰好有路人及时报了警。”
沈梨皱起眉，“那几个男生无缘无故找他麻烦？”
“那倒不是，那几个职高的也就差不多小混混那种类型了，”民警提他们起来表情有点不屑，“据说是受人指使，找边易同学的麻烦，要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一来二去就打起来了。噢，那四个职高的学生还在里面做笔录。”
沈梨脸色越来越冷，“能告诉我那人是谁吗？”
“我们已经根据那几个学生说的联系方式联系他了，是个男人，请...”
没说完，大厅走进来一个蹬着高跟鞋，一身吊带连衣裙外面套着小西装且妆容精致的女人，二十五六的富家小姐模样。
她直直走向边易。
噔噔噔的声音逐渐靠近，边易神色淡淡的，只是伸手在手表上按了几下。
“弟弟，我们还是见面了。”姚瑶勾着笑走近。
边易笑了下，“那几个职高的是你叫的？”
姚瑶也一笑，轻声说，“是我，我来只是想见见你，他们供出的号码根本查不到我头上，你知道吧？”
边易并不惊讶，他随意坐在长椅上，手上的手表闪着红灯，校服外套脱下来团成一团放在旁边，一双腿大刺刺伸着，抬头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想干什么？”
“怎么还受伤了？我明明只是让他们吓唬一下。”女人看见他脸上的伤，皱起眉，出现了一点心疼的神色，“我只是想要让你跟我在一起。”
边易撇过视线不去看她的脸，嗤笑一声，“别这副表情，受不起。既然见面了，今天说说清楚吧，我已经不接游戏陪练了，以前的钱我也可以全款退给你，最后说一次，不要再试图联系我，你的要求我不可能完成，我们没可能。”
他又问：“能听懂吗？”
女人看起来有点受伤，“为什么不可能，我...”
“您说为什么不可能？大姐。”沈梨在一旁听了个全，再想想她以前知道的那些，这一下全明白了。出门急她没穿高跟鞋，踩着平底鞋也愣是走出了两米八的气场，“骚扰别人之前照照镜子行吗，怎么，喜欢他？喜欢到要找人堵他？听不懂拒绝吗？还是听不懂人话？需要去隔壁市医院治治脑子吗？”
沈梨说话的声音不大，没有脸红脖子粗，她甚至面色平静，就是眼睛里翻滚着抑制不住的嫌恶。
大厅里的人都惊呆了，刚才跟沈梨说话的民警手还举在半空，包括那对儿吵架的小夫妻都停下来，他们通通看着沈梨，这个看起来漂亮又温柔的女人，骂起人来怎么这么生动有气场。
姚瑶收起受伤的表情，眼睛死死盯着沈梨，“你是谁？”
沈梨：“你管我是谁。”
她很维护他。
边易诧异地看着沈梨的反应，总觉得沈梨有点想冲上去跟人干架的感觉，他把人往身后拉了拉。
沈梨跟边易长得也不像，姚瑶盯着边易拉住沈梨的那只手，“你不是不喜欢比你大的女人吗，这也比你大吧，女朋友？”
边易没来得及说话，沈梨挣脱他的手，从他背后探出头，“可能是因为有些人长得不怎么样吧，他有没有女朋友管你什么事儿，反正不可能是你！”
“沈梨。”边易有点无奈。
女人最知道女人怕什么，其实姚瑶长得也算是中等偏上了吧，只不过五官有点硬伤，必须通过化妆来掩饰，不像沈梨，五官脸型都是有标识性的漂亮，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沈梨这一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姚瑶脸色一下就变了。
然而下一秒她忽然想起什么，瞬间又高高在上起来。
“你叫沈梨？王者那个梨梨是你？”姚瑶说着看了眼边易，不屑地说：“你就喜欢这种女人？”
又满脸嘲讽地看着沈梨，“很缺钱吗，张口就要两万。你倒是长的漂亮，缺钱就去跟男人睡啊，这个弟弟让给我。”
沈梨：“……”为什么老是有人觉得她很穷，而且难道不是她像口香糖一样缠着她说多少都可以的吗？！这女人难道看不出来她只是为了摆脱她？
沈梨无比真诚地问：“你脑子有泡吗？”
然而边易的关注点明显不在这，他在听到那女人说的最后两句时脸色蓦然阴沉下来，几乎是半拎着沈梨往负责这件事的警察那儿走。
“我要报案，骚扰。”边易冷静地看说，“对象就是这次指使他们围堵我的人，她叫姚瑶。”
“换不同号码打来的电话，发的消息都有备份，她的行为已经对我的日常生活造成影响。还有这次的教唆，”他摘下手表，递过去，“那几个人供出的号码不是她的，但主使人是她，这是证据。”
姚瑶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边易，沈梨也是。
她站在他旁边，看着少年流畅俊美的侧脸，看着他挺拔的身形，看他沉静清晰地解释背后的来龙去脉，心扑通扑通跳得比任何时候都热烈。
沈梨终于在这一瞬间知道她为什么一直在他身上挪不开眼，清醒自持，他应有这个年纪男生该有的少年气，也拥有大多数这个年纪男上不具备的成熟稳重，这是他的魅力。
边易讲话时还拉着沈梨的手腕，沈梨低着头，手指滑了下，捏了捏他温热的手心。
没有人察觉到沈梨的小动作，只有边易，他的手僵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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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据充足，派出所受理了这件事，边易做完笔录就能走了，而姚瑶被留在那里。
不过这件事情节不算严重，不知道会不会拘留还是只进行批评教育，但也算是小惩大诫了。
那女人今天丢了这么大一个脸，边易话又说得那么狠。沈梨觉得，但凡有点自尊心的，应该也不会再来了。
沈梨走之前还看到了那四个职高的男生，几个不入流的小混混，再加上路人报警早，鼻青脸肿，也没从小朋友手上讨到什么好。
事情办完已经将近十二点，两人往派出所外面走。
“我们去找个药店买点双氧水和创口贴吧。”
“嗯。”
门一打开，冷风灌进来，沈梨冷得一哆嗦。来的时候太着急顾不上冷，这会儿尝到了这晚风的威力。
边易低头看着沈梨的短袖，叹了口气，把校服递给她，“穿上。”
他的衣服很大，一穿上直接盖过大腿根。沈梨瞬间被边易身上好闻的气味包裹着，情不自禁低头嗅了嗅。
“好香。”
沈梨一抬头，边易正抿唇看着她，目光复杂。
“怎么了？”她后知后觉品出小朋友突然跟民警说报案的原因，现在有些飘飘然，看着少年小白杨一样的身体，甚至很想抱抱他。
但她不敢。
于是退而求其次，伸出被过长的衣袖笼了大半掌心的手，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
遮住月亮的云层被风吹开，冷白的月光倾泻而下，月色很美。
边易没躲，倒是沈梨心虚得不行，东看西望，转移话题，“那个姚瑶，就是很早之前，想泡你的那个女人吗？”
他垂眼看着她，答非所问：“那你呢？”
沈梨撒开手，心跳突然开始加速，“我...我什么？”
“姐姐也想泡我吗？”
沈梨被他的目光烫了下，迟疑了一瞬，便扬起笑再次去勾他垂在身侧的手。
“所以呢，你让姐姐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