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巍知道边易的想法之后也有一瞬间的震惊。
但静下心来想想，又不得不说他考虑得有道理。很多家长和学生其实都走入了一个误区，选学校不应该一味注重于学校的名气，而除此之外，专业、家庭、个人的兴趣爱好等等都是应该考虑进去的东西。
报志愿其实是很复杂的，不然也不会有家长愿意花上万元去请专业的志愿老师帮忙制定志愿。
周巍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十八岁的边易能有这样的想法，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天也不过多干涉，把高考志愿暂且放在一边，忽然笑着问：“你小子，做这个决定有没有一点原因是因为沈梨啊？”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着。
老周为什么会知道这事儿边易不得而知，或许是班里同学说的，或许是猜到的，不过这都不重要。
他坦然：“有，但不是主要因素。”
“那沈梨知道是什么反应?跟你闹没？”周巍又问。
“...闹，劝我去北京。”
其实仔细一想，跟班主任谈这些，挺魔幻的，但可能是因为周巍平时跟学生关系好，百无禁忌，所以当下，两人还真就聊下去了。
周巍在电话那头捧着个搪瓷茶杯像个老顽童似的哈哈大笑，嗔怪般开玩笑说：“这丫头，怎么还还没你明白？”
“也不是，”他想起沈梨一副自己不愿意还要大义凛然劝他去北京的傻样子，想了想，还是维护一下女朋友的面子，“她就是担心我因为她做错决定。”
“……行了行了，别搁这儿护短，”周巍冷不丁被秀，口音都飙出来了，“挂了吧挂了吧，我老婆找我了。”
“……”他刚挂电话，沈梨带着卷卷也回来了。
她提着小区超市的购物袋，里面装着豉油。
说起来，边易还没放弃要学做菜这事，不仅要学，还要学沈梨不会的。只是家里缺了蒸鲈鱼用的蒸鱼豉油，恰好遇上班主任电话打过来，于是沈梨自告奋勇带着卷卷去买。
她把袋子递给他，“说完了？”
“嗯。”
“好好做哦，吃进医院了，你...”
话没完，被边易打断，他随手把手机放在桌上，接过东西就往厨房走，“放心，做好了我先替你试毒。”
沈梨“嘁”了声，正要跟进厨房去看，手机上突然收到了机票出票成功的消息。
不久前她刚在网上预订了飞英国的票，订在后天晚上。
趁此机会，她打算刚好回去把当初还有一小部分留在那里很久的东西收拾了，于是票也订得早了点。这么一算，她得在那里待十天左右。
虽然以前也是因为住校差不多一周见不了，但自从暑假每天再怎么样都会在一起待一会儿，她已经习惯了每天都能见到他。
沈梨叹了口气，突然有点明白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她这还没走呢，一想到要分开十天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她垂着头，正好看见边易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来，一条短信静静躺在锁屏上。
是个没有备注的一串号码。
【下午六点，你学校附近的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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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附近只有一家咖啡馆，且位置显眼，非常好找。
边易到的时候边青城还没来，咖啡馆里只稀稀落落坐着一些顾客，他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餐单随意点了杯，松散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侧头透过高大干净的落地玻璃去看外面。
今天有些小雨，路上行人撑着伞匆匆离去，天气很阴沉，乌云压境，每个人脸上表情都不太美妙，所有的一切好像在预示今天这场父子的见面不会有多顺利。
与此同时，斜后方一位女士在服务生指引下落座。
“你好，你的咖啡。”边易漫无目的观察被端着托盘的服务生打断，他接过咖啡说了句谢谢，而正巧这时，门口进来一个穿西装打领结的男人，他夹着公文包直直朝边易这边走来。
看样子是刚匆忙从饭局或者开完会出来，边青城气息有些不稳，坐下要了杯跟边易一样的咖啡，这才平复自己的呼吸。
这一对父子在打量对方。
边青城把包放在一边，看着边易懒懒散散坐在座位上，跟多数这个年纪的男孩一样，穿着简单的短袖运动裤，再往上，他还是不由得感叹，边易这张脸和前妻长得实在相似，只不过更为俊朗。
“听说你高考成绩还不错。”边青城这次看起来好像并不打算把气氛闹僵，还算温和地说。
“还行。”
“还是准备去b大读计算机？”边青城端起咖啡喝了口，语气不容置哙，“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同意的。”
上次打电话没说几句，就有人找他，挂了电话约今天见面。
话落，边易没动静，他继续说：“在哪里读大学我不管，但你得学金融。”
边易觉得好笑，他好像已经预料到今天的结局。
他还是这副样子，把领导架子端到每一个人面前，一定要让所有人服从他，公司有下属仰望着，家里小老婆依赖着。
“我上次说了，我不会听你的。”
“边易，不要试图和我犟，你是我儿子，乖乖听话，以后公司会是你的，我的东西都会是你的，你的前途一片光明。”
少年听了，语气里嘲讽慢慢：“话不要说得这么满，你的小老婆听了会伤心。”
“边易！”边青城最受不了一个小辈这么顶撞他。
但边易还是那副波澜不惊样子，一直粉饰太平也没意思，这次索性就把事情掰开了告诉他：“我不需要你的财产，你有闲工夫不如趁这个时间再生个儿子，好好培养他，让他听你的话。我不是你下属也不是你老婆，不仰仗你，志愿的事情我已经决定了，你说不管用。”
边青城气极：“我说不管用，谁说管用？你那个女朋友吗？！要不是别人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你出息了啊，找了个大学都毕业了的女朋友！”
几步外，有人握紧了手里的咖啡杯。
边易有一瞬间的惊讶，又忽然想起宠物医院遇到的那远房亲戚，了然。
“不要拿你那一套约束我。”他沉声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边青城冷笑：“约束你？我倒不会约束你，我只想说一个事实，我查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事业也算步入正轨的女人，她那点钱在我们家也算不上什么，但你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学生，脱离了家庭你有什么？嗯？金钱资产上的不对等，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
他的话像刺一样直往心口扎。边易原本平淡的脸色在听到沈梨的名字后变得阴云密布，眼里的寒意不由让边青城愣了愣。
他随即一笑，“放轻松，小易，我知道你一直对你薛阿姨有意见，但你自己想一想，她对你好不好？她对我们这个家好不好？你大可以尝试接纳她，这样对我们大家都能好好过日子，接受爸爸的安排，你的人生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处于优势的甲方对乙方的惯用谈判伎俩。
沈梨在后面听完，气得脸都涨红了，这哪里是一个父亲能说出来的话？接受他的安排？这哪里是养儿子，明明是养一个傀儡！
边易大概也听出来了，他看着边青城，一时竟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能这么自信。
其实父子俩的矛盾一直以来都像是一座还未喷发的火山，更多的是冷战，是置之不理，除去边青城说要娶薛晴那一次，他们没有大吵大闹过，因为边青城忙，也因为边易懒得跟他耗时间，所以他一声不吭不再用他的钱，一声不吭搬出那个家。
但今天不一样——
“既然你要说，那我们今天就一点一点说清楚，”边易坐直身体，瞬间就比边青城高出一截，他冷静地说：“我跟沈梨的事情，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也轮不到你评头论足，不要用你肮脏的想法来揣摩我们两个。我成年了，已经不需要法定监护人了，懂吗？再说一次，我并不想要你的家底，所以，包括志愿，谈恋爱，结婚，你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约束我。”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妈把她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我了，当初说的是十八岁以后可以自行管理，找个时间解决了吧。”
边青城瞪大眼，气得手都在抖，“你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边易垂眸，“随你怎么理解，如果你需要，我也会赡养你，但除此之外，请你不要来干涉我的生活。”
“你——”
“其实你之前也没怎么管过我，小时候是我妈照顾我，后来是家里的阿姨，你应该也觉得我这个儿子可有可无，现在也一样，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边易忽然卸力往后靠，他盯着对面的男人，想到他对于沈梨不堪的猜测，恶劣的报复心肆起，“你的小老婆，真的有那么爱你吗，等你死了之后她才多少岁，你觉得她会守着你的财产为你守寡。知道你们结婚的那一天她跟我说什么吗？”
边青城狠狠瞪着他。
边易笑，一字一句平静地重复那句一直以来恶心了他这么久的话，“她说，要我私下跟她在一起，她不会给你生孩子，等你不在了，所有的东西，就都是我们两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