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候身体还弱着,脸上都没什么血色,但就是多少人也拦不住,不管不顾地出去找你,没日没夜地到处跑,路上晕倒了好几回,我们怎么劝怎么骂都不听,把我和景川都气得病倒了,财团的工作也不管了,全交给小辰处理。”
“在外面找了一个月,全国都翻遍了,出入境记录也查了,就是找不到你的踪迹,我们都以为他要死心了,谁知道刚回来家门都没进,就带着小辰去唐家提订婚,还主动给记者放消息,外面乱传是他要订婚他也不让澄清。”
听到这里,白慕时早已眼圈通红,眼底盛着的泪一次次蓄满,不断重重地砸在她的手臂上。
听到他在路上晕倒好几回的时候,心疼得肩膀不停地发抖,再也抑制不住心底上涌的痛楚,在两位长辈面前失声哭了出来,声音里尽是爱与疼惜。
古业扯过桌上的纸巾递给她,也跟着深深叹了一口气。
何正涛难掩心酸,抬手抹了抹眼眶里的泪,“昨天订婚宴上,他突然从台上冲了下去,我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就不见了,后来我们查监控才发现,你居然真的回来了,那时候我们才知道,他做的这些事是为了什么。”
“小白啊,你别有压力,伯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把你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你,这些我们不说,他一辈子不会跟你说,你也就不知道你的存在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白慕时鼻尖通红,顺着他的话跟着点头。
他总是这样把事情压在心里不说,若是古戎之不说,她都不知道科技展,基金会那些事,何正涛不说,她也不知道她离开后,他经历了这么多绝望的瞬间。
她甚至还在怪他怎么不来联系自己,怎么要和其他女人订婚了。
光是听着这样的叙述,她的心都好像被一点点切开,肝肠寸断,剜心刺骨一样痛。
何正涛也抽了张纸巾,抹了抹眼睛,继续说:“我跟他那个助理问过,听说你们是因为他背着你处理了几个人闹了矛盾,这个错得伯伯来背,是我教给他要对敌人狠一些,才能永绝后患。”
“他十三岁那年跟着他妈妈出国旅行,被何氏的对家绑架了,要不是我之前妇人之仁放了他们一马,他们也不会有机会反扑回来。”
“他妈妈死在了那次旅行中,在那以后,我就教给他,要保护自己爱的人,就要对敌人下手狠一些,让他们再也没有动手的能力,不然这样的事情就还会发生。”
对敌人下手狠一些……这背后竟然有着这样的往事。
小小的他,怎么能承受得了这种苦难呢。
此时再想起他电脑里那些照片,她才对此有了另一种理解,他自始自终不过是想保护她罢了,她总是了解他太少,却伤他太多……
提到何景渊妈妈的事,何正涛也绷不住情绪,几番想讲下去,却哽着嗓子讲不出话来。
古业接过他的话讲了下去。
“景渊妈妈被歹徒劫持,景渊为了救她,人生第一次拿起枪,子弹打出去,睁开眼,倒下的却是他妈妈……在那以后,他心里就留下了病根,连续几个月没说过一个字。”
“那时候我是何家的医生,陪在他身边治疗了很久,才勉强让他开口说话,慢慢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是从那以后,他就没再笑过了,时不时还需要用药抑制精神痛苦。”
“现在我儿子戎之代替我继续做他的医生,这次你离开以后,景渊的情况实在太差了,我才又赶了过来,时刻在旁边盯着,就怕哪次没看住他就出事了。”
古业说得很平静,只有眼里的黯然泄露了他的伤感。
即便如此,这些话还是在白慕时心里掀起了惊天骇浪,方才稍稍收敛的情绪再次奔涌而出,眼泪难以抑制地流下,交错着斑驳了她的脸。
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
他总是一副温润儒雅的样子,即便在她被囚在财团顶层休息室,总是不说话惹他生气的时候,他的深情也未减半分,没有对她大声斥责过哪怕一次。
他总是强大得无所不能的样子,她就忽略了他也会有脆弱的一面,她从不知道,他是压抑着怎样的精神痛苦在迎合着她……
古业见她已经完全情绪崩溃,整张脸哭得不像样子,便径直说明了他们的顾虑。
“今天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对于景渊来说太重要了,要么能带他走出小时候的阴影,要么会把他继续推向深渊,我们希望你知道这些,以后做决定的时候能多为他考虑一些。”
另一边,终于从悲伤中缓过来的何正涛也压着声音道:“你能平安回来,我们全家都打心底里高兴,伯伯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离开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伯伯只想求求你,以后景渊哪里做得不好你可以来找我们做主,我们肯定站在你这边,别像这次一样消失不见了,我那小儿子他撑不住……”
白慕时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出书房的了。
只觉得脚步分外沉重,脑子一阵阵发疼,心口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剜了千百次,疼到几乎没了知觉。
从书房回到客房的路并不远,她却足足走了十几分钟,每一步都用不上力气。
转过最后一个转角,抬眼看到了斜靠在客房外面的何景渊。
他穿着黑色的圆领卫衣,同色的收脚运动裤,和他平时西装革履的样子完全不同,嫩得像是在校的大学生,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一样,他也转过头来看她,随后转身抬脚朝她的方向迎了过来。
白慕时脚下快走几步,径直扑到他怀里,双臂牢牢抱住他劲瘦的腰,心底的情绪翻涌,头贴在他的胸口,喉咙不断哽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