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历359年5月10日。
巴克斯帝国新整编的三个军团近万人出现在长河城外。 李昂麾下的部队，包括烈狮公国和诺多公国的部队，也大多聚集在此。 不过，这些军队不是来打仗的，而是来进行联合阅兵的。 李昂和阿琳娜的婚礼即将在长河城举行。 婚礼筹备得很隆重，几乎整个大陆有头有脸的人都被邀请到场了。 就连菲尔兹威的维迪斯大王，凛鸦王国的厄休拉女王以及格雷戈里四世也都亲自过来了——他们国内可都在进行内战呢，维迪斯的部队还在进攻峭岩湾，厄休拉的部队也还在围攻晓炉城。 但他们不得不来，因为这次，除了举行婚礼之外，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李昂要在这一天称帝了。 为啥这俩人结婚要把两国军队拉来搞什么‘联合阅兵’？ 不就是为了合伙吓唬人么…… 菲尔兹威和凛鸦国内都有战事，如果单纯只是婚礼，维迪斯和厄休拉等人确实是不没必要亲自过来的。但如果李昂称帝他们不来，那过几天恐怕就得挨揍了…… 新潘德王国兵强马壮，再加上巴克斯帝国的军队……菲尔兹威和凛鸦两个正在内战的国家是真惹不起。 其实李昂本来没打算称帝的——他对头衔根本就不在乎。 但问题是阿琳娜很在乎…… 在潘德学院成立的时候，阿琳娜在学院内墙题了一幅寄语：“如果你是贵族，你需要掌握知识才能为家族留住财富；如果你不是贵族，那你需要掌握更多的知识，才能为你和你的子孙创造财富——露西安娜·马略·贾斯特斯·巴希琉斯。”这算是对学子的劝学激励，但重点不在寄语本身，而在阿琳娜的落款。 阿琳娜是她自己为自己取的名字，可以理解为她的‘自称’——对巴克斯人而言，自称也是正式的名字，一般会用到信函或日常称呼中替代自己的本名。 ‘露西安娜·马略·贾斯特斯·巴希琉斯’这个落款，才是阿琳娜真正的全名。 露西安娜是她的本名，马略是继承自义父马略皇帝的族名；贾斯特斯是原本的家族名；巴希琉斯是个附加名，也是头衔，意为‘皇帝’。 马略皇帝其实是没有头衔的——他当初没有得到元老院的承认，是靠兵变威逼元老院登上了皇位，因此他没有使用任何头衔。 按照巴克斯的传统，‘奥古斯都’才是巴克斯当政皇帝的称号，如果从所谓的‘合法性’来看，德谟西斯·奥古斯都才是被元老院承认的正统皇帝，马略反而应该算是叛军…… 因此，为了避免巴克斯国内出现什么复辟之类的兵变，阿琳娜不再使用奥古斯都这个称号，而是给自己加上了‘巴希琉斯’这个头衔，表示她是元老院和民选议会都认同的皇帝——虽然当时只提名了她一个候选人，但流程确实是走完了的…… 不过，阿琳娜这个头衔是很奇特的——‘巴希琉斯’是阳性词，通常是男性皇帝用的，女皇应该用‘巴希罗萨’这个阴性词。 她用了男性皇帝的头衔。 这是因为被称为‘女皇’的统治者，通常都会让丈夫担任摄政王。但阿琳娜打算亲自管理巴克斯帝国，做个独裁帝王，不会让其他人摄政。 这个头衔，代表的是她的决心。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按照标准的书面称谓，阿琳娜也应该被称为‘马略皇帝’，而不是‘露西安娜女皇’…… 但出于习惯，不会有人真的把阿琳娜称为马略大帝，她的皇帝头衔也很少有人提及。 即便是巴克斯国内，人们也是直接称呼阿琳娜这个名字的——‘阿琳娜’这个词，按照古巴克斯语，本意也是指‘高贵且富有智慧的女皇’。 但阿琳娜的这个皇帝头衔，也就是‘巴希琉斯’，在她与李昂确定婚事之后就显得有点尴尬——李昂没有皇帝头衔，但阿琳娜却有，而且还是个男性皇帝的头衔，这要是不知情的，指不定还以为李昂是她的男宠呢…… 李昂自己倒确实不介意，即便是在婚书上，他亲手写的阿琳娜的名字依然是‘露西安娜·马略·潘德拉贡·巴希琉斯’。 也就是说，在阿琳娜和李昂成婚之后，她也依然是巴克斯帝国的皇帝，仅仅只会用李昂的族名替代她原本的家族名，‘男皇帝’这个头衔附加名依旧会保留。 李昂其实很认同阿琳娜用这个独特的男性皇帝头衔。 可是，即便李昂完全不在乎这些问题，可其他所有人都觉得这样不妥，阿琳娜也觉得不妥。 所有人都觉得，李昂现在已经不适合再用‘国王’这个头衔了，新潘德王国也不应该只是个王国。 于是艾米、温蒂、阿琳娜三人再度进行了‘合谋’，然后强迫李昂将新潘德改成了帝国。 李昂现在的头衔也变成了‘潘德人的皇帝’。 潘德人的皇帝和巴克斯人的皇帝结婚，这才对等嘛。 虽然那位巴克斯人的女皇帝用了男性称号……算了，这是小问题，不要把性别限制得那么死…… 当然了，参与这次‘强迫称帝’的还有很多人，比如戈德里克、埃里克、福瑟特、利奥弗里克、里萨迪兰等一大堆领主，甚至还包括安森这种对权力没多大欲望的老实人。 就连流程都走得很严谨——李昂这个皇帝可不是自封的，而是‘神授’的。 哪个神这么牛，居然能授命皇帝？ 当然是新潘德帝国几个月前新定的官方信仰——财神…… 代表财神给李昂戴上皇帝冠冕的是艾米，给李昂递上权杖的是温蒂，送来皇帝仪仗以及紫袍披挂的是爱丽丝。 也就是目前广受崇拜的三个财富代言人。 于是，神授皇帝的仪式便在婚礼的当天早上举行了，同时举行的，还有盛大的阅兵式。 如果只是结婚，当然没必要搞什么阅兵式，但称帝确实是需要走这个流程的——军队不强凭啥称帝呢？ 而且，就像艾米说的那样，国王的婚姻肯定是饱含着政治因素的…… 为什么大家都希望李昂称帝？ 原因很简单——为了方便。 是的，李昂称帝之后，很多事都会变得更方便。 比如劝降。 在德夏公国被莎拉成功逼降之后，艾米自然也打算尝试劝一劝菲尔兹威或凛鸦王国……亦或者是其中的某个势力。 这两个国家的分裂和内斗都是艾米造成的，当时没有能力摘果子，而现在，已经有足够的实力收网了。 不久前，莱丝丽到雾笼城去扮了一把大款——其实也不是扮，手里捏着大量国有资产的莱丝丽确实是个真正的大款。 她在雾笼城用极低的价格收购了大量产业，由于雾笼城经济低迷，各种产业都处于停滞状态，价格很低，莱丝丽基本上在一个月里就买下了整座城。 花了多少钱呢？ 很多，六十多万第纳尔——旧第纳尔。 李昂没让新货币进入菲尔兹威，新货币目前只在烈狮境中部、长河城以及白鹿堡一带流通，尚未完全普及——短短半年而已，还处于以旧换新过程中，不可能完全普及的。 这六十多万旧第纳尔，就是人们以旧换新拿来换新币的。 从表面上看，大量第纳尔进入了雾笼城，看起来像是有大笔热钱进入市场，按理说应该是好事吧？ 但实际上呢？ 完全不是什么好事…… 钱这种东西，其实是双刃剑。 六十多万第纳尔在短短一个月里投入到雾笼城那个经济已经极度低迷的地方，造成的后果只有一个——崩溃性的灾难。 是的，雾笼城现在已经完全崩溃了。 因为那些将产业变卖给了莱丝丽的人全都带着钱迁居了…… 他们将一直亏钱的产业换成了现金，然后不计后果的大量采购生活物资，然后逃离了菲尔兹威——这是人之常情，哪个商人愿意留在一个经济低迷且经常加税的地方呢？ 大多数人都是逃往内陆烈狮境的，因为海上不安全，那些濒临破产的海盗领主正在到处找肥羊，就连维迪斯大王自己的船队都在海上做起了老业务。 这些人对生活物资的大采购，以及采购后的逃离，直接导致原本就已经很惨淡的雾笼城商业彻底完蛋。 通货膨胀。 雾笼城的粮价本来就已经高得离谱，这些人又都是各行各业的产业主，他们得到现金后，从各种渠道高价买走了仅剩的粮食以便迁居…… 但他们买走之后呢？ 城里就什么生活物资都没卖的了，第纳尔倒是不少，但第纳尔已经没用了…… 按照莱丝丽的回报，雾笼城的面粉已经涨到了十第纳尔一磅，鱼类和肉类每磅五十第纳尔起步，麦麸也能卖一第纳尔一磅，就连一磅树皮都能卖五个迪尔汗。 这价格，是长河城粮价的七百倍，而且还有价无市。 菲尔兹威其他地方也缺粮，峭岩湾又一直在打仗，凛鸦王国也在打仗，再加上大量的海盗在海上巡弋——海盗领主们也缺粮，他们必须找肥羊。 这就意味着没有粮商能去雾笼城救市，因为粮食根本就进不了雾笼城，只要发现有粮食，半路上就会被抢光。 维迪斯大王当然想挽救这一切，但他去年误了冬耕，现在很难挽回局面——他已经破产了。 这种时候，当然是劝降的好时候…… 艾米手里有大量的粮食，足以挽救雾笼城，甚至足以挽救整个菲尔兹威。 她在烈狮城周边开垦出的两百万亩地，现在已经到了小麦和玉米收获的时候。 其实土豆也有，只是种得不多。但这里的不多是相对而言——很多农户都种了的，加起来少说也有十万亩。 艾米这边与以前伊美尔村的迪恩领主遇到的情况不一样，若不是艾米要求只能用小麦和玉米交税，农夫们其实是乐意多种土豆的。 因为前两年艾米在烈狮城艰难抵抗的时候就推广过土豆，农夫们已经知道了土豆的产量。 但为了保障得到靠谱的粮食储备，艾米只允许以小麦和玉米等耐储存的粮食作为粮税——想种其它的也可以，但粮税也得用这两种作物交。 两百万亩土地，即便不计算其他地方，国库至少能进账两亿磅粮食——这是艾米和农夫们约定的标准，每亩交一百磅的税，晒干后的小麦或玉米都可以。 这两亿磅可不是总产量，这只是税收而已，是可以用来发卖或作为物资储备的余粮。 农夫们是有足够的粮食的，李昂派去的‘格里芬粮油收购站’的人员确认过，烈狮城周边的农夫平均能拿出五百磅左右的粮食发卖——也就是说，交了税之后，再除去下一季的种粮以及他们的口粮，平均每户还能剩余五百磅粮食。 差不多十万户农夫，平均每户一季的余粮五百磅，算下来并不多，多半不够他们偿还助农贷款。 但无论如何，至少他们的温饱是没问题的。 而这也意味着，等农户们晒干粮食之后，李昂的粮油公司能从烈狮城周边平价收购到五千万磅粮食，这也是余粮。 平价确实比较平，五千万磅粮食是收购价大概在五十万第纳尔，也就是一第纳尔一百磅。 因为长河城和烈狮城的粮食售价也便宜，面粉和玉米粉目前价格相当，一第纳尔加四迪尔汗（1.4第纳尔）能买一百磅面粉。 一百磅小麦或玉米大概可以磨出七十多磅面粉或玉米粉，算下来也是一第纳尔左右。 也就是说，即便农夫们不卖给‘国营收购站’，自己拿到城里去卖也是同样的价格，而且还得自己找地方磨面。 其它地方的收成没这么好，因为诺多森林周边地区今年的虫害确实特别严重，在长河速运的协调第转运之下，大体上能保证自给自足。 只有北部湾等地还能再提供一些粮税，不过具体有多少不一定。 这就是整体产业化发展和贵族领地层层加码之间的差异——艾米统一管理的三十万人，能够给国家带来两亿五千万磅粮食储备，但其它地方加起来六十万人，四十五万农业人口，却未必能有余粮。 眼下，维迪斯正在长河城瑟瑟发抖。 这不是形容词，他是真的在抖。 在来到长河城的路上，他已经见到了烈狮城周边无尽的农田，也见到了农夫们热火朝天抢收的景象。 现在，他又看到了七个满编军团，两万人，在长河城外列阵阅兵。 他知道今天刚成立的‘新潘德帝国’什么都不缺。 他也看得出来李昂在吓唬他。 其实李昂什么都没说，他对每个来宾都笑脸相迎，毕竟阅兵式过后就是婚礼嘛，婚礼现场吓唬宾客多不好…… 看看那漫天飘洒的花瓣，看看那欢呼雀跃的人群，看看那精美的马车载着阿琳娜缓缓驶来——如果不看阿琳娜身后那些巴克斯军队的话，这是多么温馨浪漫的一幕啊！ 但在贾斯特斯把阿琳娜的手放到李昂手中的时候，李昂又回头看了看几位‘外宾’，这下不光是维迪斯，厄休拉和格雷戈里四世也都开始抖了…… 于是李昂问了他们一句：“听说你们都快破产了……想发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