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仑瞳孔猛缩，眼睛微眯。
他看着眼前这个与菲利普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内心生出了一股强烈的荒诞和不可置信。
“菲利普？！”
“抱歉，之前没有和你说实话。”
金发男人歉意一笑。
“不，应该说，我当初写下留言的时候还没有发觉真相……直到后来才知道，其实我与霍华德一同向老师发起挑战后，最终并没有完全取胜，因为我们两人的命运早已被老师的力量所影响，逐渐靠近，直到融合，不分彼此。”
祂满是黑眼圈的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暗淡的光。
陈仑自身就是一位命运圣者，很轻易地就理解了祂话中的意思。
一个人的命运轨迹，在无外力干预的情况下，是绝对固定的……即便当事人在人生重大转折点，作出他自认为正确的选择，未来也依旧会按照命运轨迹的走向发展，因为命运早已洞悉了一切，注定了终局。
若两人的命运轨迹发生交叉碰撞，便意味着这两人将会相遇相识，产生羁绊，平行是相伴，分叉则是疏离。
而菲利普与霍华德的情况绝无仅有。
起码陈仑就从未听闻。
祂们二人的两条命运轨迹，却是在某种极其可怖的神话伟力作用下，硬生生融合为一条……这样导致的结果，那便是两个活生生的個体，最后变成了一个人！
换个容易理解的说法，现在的“菲利普霍华德”是一个全新的存在，却又处于人格分裂的状态。
“所以……你一直帮我的意义在哪里？”
陈仑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菲利普原本对他而言亦师亦友，陈仑也曾承诺过，在自己晋升高位后，会想办法将祂救出梦界……但现在看来，对方的情况远超自己的意料，更是成了死敌。
他的内心极为复杂。
“这源于我和霍华德之间的分歧……”
菲利普摇摇头。
祂转头看向了高墙之内，轻声开口：
“我在此前就已经深陷梦界，无法自拔，每一次入睡都会离那座灯塔更近一步，强烈的直觉告诉我，未来某天，当我彻底靠近灯塔之时，便是我陨落之际……霍华德想要救我，当然，现在看来也是自救，所以祂才会同意我的决定，将那本《梦游仙境》留给你，一是为了帮助你快速成长，二是为了让你提前适应梦界的环境，最终能将我们拉出这个泥潭。”
祂将头转回来，遗憾地看着陈仑。
“只可惜，霍华德的计划远比我的更快……虽然我与祂都希望你能成长起来，但最终的目的却是不同的，我只是单纯求助于伱，最终成功与否我都认命……但霍华德不甘心将希望交托于他人之手，便效仿环公的‘珍珠之时’，谋划了一出王城的争斗，是为完成天使的晋升仪式，从而凭借自身的权重与力量，直接打破梦界的束缚，最终逃离出去。”
听到这里，陈仑总算是明白了菲利普的立场。
祂或许未曾想过与自己为敌，也没有主观出手摆弄过自己的命运，甚至一直都将自己视作朋友，予以引导和帮助……但霍华德不同，祂只相信祂自己。
虽然同意了菲利普的计划，但霍华德也做好了第二手的准备……陈仑甚至推测，菲利普与之争夺身体控制权的过程中，多半是处于下风。
“菲利普，你难道没有想过……哪怕我最终将你从梦界拯救出去，最终也会因为命运的束缚，而与你为敌吗？”
菲利普陷入了沉默，良久方才长叹口气。
“杰克，命运途径并非都是依靠挑战命运来获得力量……唯有当高位者，出手干预低位者的命运时，这种规则才会出现……我一开始并未察觉到霍华德的动作，当知晓时便为时已晚……如果可以，我其实希望在获得自由后，能与玛姬平静地生活一段时间，等你将来确信需要晋升天使时，我会把这条命还给你。”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菲利普。”
陈仑轻声道。
“是啊……没有意义了。”
菲利普仰起头闭目，感慨一句。
两人沉默半晌。
当祂再次睁开双眼，这一次，眼神却变得深邃且淡漠。
“过去虚妄，回忆转瞬即逝，唯有孤独永恒……杰克，你的演出可以开始了。”
菲利普……不，霍华德开口说道。
陈仑瞬息平复了自己波动的情绪，缓缓抬起了自己的银色手杖。
下一秒。
乓！！
银芒如彗星拖尾，撞击在一根锈迹斑斑的黑色手杖上，发出了刺耳的巨响！
陈仑的身影突兀出现在了霍华德的后方，一记杖击，却被对方反手格挡，顷刻间，剧烈的冲击波四散，星空的视界都为之扭曲一瞬。
“很不错的力量，杰克。”
霍华德微笑赞叹。
祂手头力道猛地加大，竟一把将陈仑的手杖格开，与此同时，祂转身一脚，以踏碎空气的急速袭来，嘭的一下，直接将陈仑踢飞数公里。
隆隆……
可怖的力道伴随着强风压，陈仑头上的黑帽早已不知吹去了哪里。
但他倒飞的身影很快便诡异地急停，眨眼间，又重新回到了霍华德的身侧，银手杖再一次地朝祂落下。
乓乓乓乓乓！！
化作残影的银光，在一个呼吸间击打出上百次，每一次的威力，都足以将高密度合金砸得粉碎。而霍华德不动如山，黑手杖同样闪过无数幻影，仿若一朵黑色的昙花，在祂手中绽放，瞬间偏架住铺天盖地的银光。
从始至终，祂的脸上都挂着淡漠的微笑。
浩渺无匹的星空中，两人的身影近乎逃逸了人类能捕捉到的极限，只见两团扭曲模糊的残象，在剧烈颤动。
火星构成的刺眼白光，亦如这星空中的星辰，不停地闪烁。
呜！！
霍华德再一次抓住了机会，见缝插针地一脚踢出，这次笔直命中了陈仑的胸膛。
轰——
直径数十米的气爆圈浮现。
陈仑猛咳出一口血，如不规则旋转的陀螺般，横飞出去，又接连撞击到了看不见的星空屏障，发出了哐哐的硬物碎裂声。
下一个呼吸，霍华德便已瞬间移动到了陈仑的跟前，面无表情地探出黑手杖，尖锐的尾端笔直刺向了后者的喉咙。
强烈的危险感通过【灵性直觉】传来。
陈仑利用【生命之匙】强行将自己被踢得扭曲变形的身体掰正，咔咔声中，右手抬起银手杖进行格挡，同时左手屈指一弹，一张锋锐无匹的方片飞牌便抵达了霍华德的眼前。
然而后者预卜先知般轻轻歪头，红色的流光与祂的脸颊毫厘擦过，咻的没入了星空深处。
黑手杖锵的一下，以无可匹敌的力量，滑过银手杖的防御，径直刺进了陈仑的咽喉！
噗嗤——
一捧鲜血纷飞。
陈仑强忍着刺痛和窒息，第一时间开启了“魔像生命”的神话生物特性，以此屏除掉疼痛和呼吸。
同时他的内心猛沉。
自己与霍华德交手的短短几个呼吸，一直处于被压制的状态，不论是过往引以为傲的身体素质和近战能力，还是出其不意的瞬间移动，统统无效。
两人同为命运途径高位者，但对方的积累和经验远远超过了自己。
“去！”
陈仑眼睛眯起，咬着鲜血，食指一勾。
噌噌噌……
成千上万的扑克纸牌，环绕着他的身体构成一股锋利的绞杀风暴，旋转着朝前一扑！
霍华德眼珠一动，平静地瞥了眼这声势浩荡的纸牌洪流，却是倏地一下拔出黑手杖，同时又是一脚踢出，轰然击中陈仑的小腹。
噗——
陈仑倒飞出去。
他眼神狠厉，强行利用【空中漫步】止住倒飞的惯性，将身体停滞于半空。喉咙的空洞不停淌血，身体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咯声响。
抬眼看去，汹涌而过的纸牌洪流中，根本看不见霍华德的身影。对方明显是通过预知和瞬间移动，轻易躲过了他的反击。
‘命运途径的超凡者确实难缠啊……’
陈仑暗叹口气。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曾经的那些敌人，在面对自己时是怎样的憋屈。
轰——
一道巨响从身后悄然炸响！
陈仑头也不回便知道，那是一张简简单单的纸牌飞刀，却以远超音速的姿态，闪着炽热的黄光，斩破空间划来！
嗖！
又是一个瞬移。
陈仑甚至来不及利用【惊蛰】书签为自己灌输生命力，就被迫躲避。然而即便如此，他仍然感觉到自己的左臂被划破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太快了……’
陈仑眼中的凝重达到了极点。
他瞬间移动过后，正打算探知霍华德的位置，却猛然瞳孔一缩，因为面前又是三张纸牌飞刀袭来！
‘祂占卜到了我的位置？！’
这一回，俨然没了闪避的空隙。
陈仑眼皮直跳，右臂猛然抬起，五指张开。
他的手掌瞬间化作了阴影般的漆黑。
“天封……”
嗡！！
一股恐怖到了极点的斥力，以陈仑为中心，向四周弹开。
三张由霍华德亲手掷出的纸牌飞刀，被这股无形的“蛮力”扭曲的轨迹，呜的一声尖啸，转折了九十度朝上方飞去，消失在了星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