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战兢兢的和杨广下着棋,虞世基不时的用衣袖擦擦额头的冷汗。虞世基当然知道这很失礼,但没办法,今天的杨广太反常了!
“虞卿,是不是觉得今天的朕,不像朕啊?”看着又一次将虞世基的大龙给围死,杨广心情大好的笑道。
“陛下……”虞世基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看着杨广那笑意吟吟的脸,怎么看怎么渗人,手一松,手里的黑棋顿时落在了身上。
“罢了,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杨广苦涩的笑笑,“朕的大限,已经到了。”
“陛下,难道是外面的骁果军?”虞世基这些天也听到了些风声,胆战心惊的道。
“朕,已经不想力挽狂澜了,当然,朕也没有力挽狂澜的本事了。”杨广一脸的落寞,“其实,张须陀荥阳大败瓦岗寨之时,如果朕提骁果军北返,别再犯那些毛病,再造天下也不是不可能。但朕累了,乏了,死在这江南,有一片好风光陪葬,也行吧。”
“陛下,皇后和诸位殿下公主怎么办?”虞世基颤声道。
“李渊会保护他们的。”杨广淡淡的道。
虞世基一脸的震惊。
“论天下,对李渊最为了解的,莫过于朕了。”杨广一脸的自得,“如果李渊没有得到传国玉玺,那么朕的子孙到李渊那就如羊入虎口,一个都活不下,而且还不会有人求情。但如果传国玉玺儿到了李渊手里,那么就不用担心朕的儿孙的安危了,至少有三个人,会求情的。”
“陛下,不会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吧?”
“萧瑀、李世民……”杨广顿了顿,右手一翻,一枚大业通宝钱就出现在了手里,“铸这大业通宝钱的那个家伙。”
虞世基的身形晃了晃,萧瑀那家伙不用说,如果杨广将传国玉玺送到李渊手里,萧瑀是哪怕自己杀头都敢顶上去保杨广子孙的。至于萧瑀有没有能力说服李渊,虞世基并不太怀疑。
李世民?对于这个随驾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唐公二郎虞世基也算是有点印象,好像陛下还打算将襄阳公主许配来着。
“李世民是个人才,可惜是李渊的儿子。”杨广脸上很是无奈,“如果他是朕的儿子,绝对能重兴大隋河山,可惜,他不是。朕告诉独孤盛了,襄阳那孩子就托付给他李世民了,如果他李世民敢对襄阳无礼……罢了,或许那时候李世民那小子都已经坐在朕曾经坐过的位子上了。唉,要是李世民那小子早点到朕身边就好了,就能早点碰到襄阳,就不会让长孙晟那家伙得逞了。”
襄阳公主,杨广最疼爱的女儿。此时的杨广,已经不再是那和一言定人生死的帝王,就像个寻常人家的大叔,絮絮叨叨的,一脸心疼的给自己最疼爱的女儿挑夫婿。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娇滴滴的小白菜啊,就要被别人家的猪给拱了啊,疼,真疼。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虞世基却是知道,杨广已经彻底的看开了,他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着身后事,给萧后和自己的儿孙找一个庇护所,给心爱的女儿们尽可能找到合适的夫婿,同时,给一直不对付的世家暗地里下套子。最后,给那些反贼们下一个大坑,不管你们再怎么打生打死,天下还是会握在关陇集团的手里,还是会握在和我杨家有亲缘关系的李家手里。
唯一让杨广很遗憾的是,他没法让襄阳成为李世民的正妻,不然的话,李家第三代皇帝,就身上也能有杨隋的血脉!
“陛下,您怎么就确定李世民一定能登上皇位?”虞世基也是聪明人,“还有,那个书香寨的少主真的敢出言?”
右手手腕一翻,一枚大业通宝钱就放在了棋盘上,杨广淡淡的道:“看这钱的背面。”
虞世基拿起钱一翻,只见上方是一道火焰,右侧是一道山,下方是几道波纹,左侧则是一棵树。
“焰为火,山为土,波为水,树为木。”虞世基脸色一变,“再加上钱为青铜所铸,钱为金。金木水火土,五行尽在此钱之上!这个书香寨少主是阴阳家的传人!”
“他可不止是阴阳家的传人。”杨广的话语很是平淡,“见到这通宝钱后,朕就派暗卫去调查书香寨的底细了。结果发现,这个书香寨少主干的事,有诸子百家的影子。其中,道墨兵三家的传承相当明显,其次则是农和阴阳两家。另外,那小子对儒家很不友好。”
虞世基不着痕迹的歪歪嘴,如果是诸子百家的传承者,能对儒家有好感就是怪事了。
“不过,他似乎也并不排斥儒家,只是对世家把持儒家经书的释义极其反感。”杨广脸上露出点笑容,“既然他身上有阴阳家的传承,尤其是这大业通宝钱上有五行印迹,说明这小子是邹衍那一脉的传承者。虞卿,你说这小子如果看到朕的皇后捧着传国玉玺臣服于李渊时,他会怎么做?”
虞世基没有回答,只是离开座位,恭敬的行了个跪拜大礼。陛下只要不糊涂,那份智谋,天下难有人与之比肩。
“陛下。”看着杨广亲自去打开了殿门,虞世基走过去微倾着身子低声道,“陛下既然有了计较,请到时通知臣一声,臣和陛下一起同行!”
杨广笑了笑,眼角有着一抹察觉不到的湿润。杨广笑着点点头,到了这个时刻,还有一个忠心的臣子,自己,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值得称赞的地方。
至于杨广和虞世基以为的诸子百家传人的秦锋,此时正在经受着一群御史的刁难。
微不可察的翻了翻白眼,秦锋看着又是一个御史跳出来口沫横飞,看着老神在在的李渊以及憋着笑的李世民,哪里不知道,这是李渊对自己的一个考验。但是,秦锋却从李渊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不满,不过这丝不满不是对着自己的,也是对着李世民的,似乎,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