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阳岭，一座用坚实的冰雪砌就的简易营垒。只见冰雪墙上一杆杆步枪喷吐出火药硝烟，远处，突厥人不时的栽倒在地，汩汩鲜血从身下流出。
苏定方用防冻药擦了擦双手，拿起单筒望远镜看着远处突厥人的大阵，对于前方的激战并不怎么关注。
对于苏定方这样子，同为先锋的薛万均见怪不怪了。两天前苏定方和薛万均率两千唐军抢驻恶阳岭，趁突厥人没反应过来，堆雪为墙，浇冰为城，像一颗钉子牢牢的钉在了恶阳岭。
放下望远镜，苏定方问道：“薛将军，看来颉利不太好过啊。”
看了看天，薛万均有点幸灾乐祸地道：“这几日虽然没有大雪，但天气极寒，再加上和我大唐互市已断，那颉利能好过就是怪事了。”
自从颉利当上可汗对大唐表现出敌意后，草原和山西两地间络绎不绝的商队顿时没了影。
以前普通突厥人没觉得什么，商队没了就没了呗，但连续两场白灾下来后，普通突厥人终于发现没了商队意味着什么了，也明白自家的特勤、俟斤和酋长都反对和大唐交恶了。
没有了商队，就没有了茶叶，一顿肉吃下来腻得慌。没有了商队，就没有了蜂窝煤，毡房里的用木炭点的暖炉压根比不上蜂窝煤的。最重要的是，没了商队，都没地方用毛皮换麦粉了，想自己烤张饼都做不到。
除此以外，颉利为了维持自己的威望，在突利南归大唐后，又持续发兵攻打薛延陀和铁勒诸部。结果就是大量青壮被抽调，然后冬季到来前没有足够的人力囤积牛羊越冬的草料，只要雪一大，就有牛羊死亡，如果是白灾，那是大片的死亡。
简单来说就是，这几年普通突厥人的生活越来越困苦，对颉利的怨念也越来越深。
苏定方带的兵并不是天策军，而是两衙禁军。倒不是李靖不想给这个得意弟子天策军，而是苏定方的威望压根就压不住天策军这种精锐。在大唐，在没有天子令的情形就让天策军服气的，除了平阳长公主和平阳郡公就没有别人了。
而两衙禁军中，目前开始装备栓动步枪的，只有左羽林卫和左金吾卫，而苏定方现在带的兵，是骁骑卫出来的。
虽然装备的是火绳枪，但毕竟是从中折装弹燧发枪改过来的，上弹速度也并不慢。而起苏定方为了保持火力的延续性，干脆是一个人专门负责开枪，一个人装弹，一个往引药池里倒引火并注意挂好火绳。
在冰雪营垒密集的火舌喷出下，突厥人遗尸累累，却死活迈不过四十步那个坎。
“可汗，不能再冲了！”阿史那思摩焦急地道，“一个上午打下来，已经死伤快两千将士了。”
“死的只是些奴隶而已，思摩特勤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颉利笑呵呵地道。
阿史那思摩的脸皮子抽了抽，看了看颉利那张脸，张了张嘴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坐了下去。
见阿史那思摩都劝不了颉利了，本来还想起身的执失思力皱了皱眉头，也没动作了。
出了可汗毡帐，走了一段路后，执失思力一把拉住阿史那思摩道：“特勤，我们还有胜的希望吗？”
阿史那思摩愣了愣，看向执失思力，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执失思力这样的善战之将都没有了胜利的希望，那么自己呢。
“执失将军，唉。”半晌，阿史那思摩长叹了一声，“可汗过于固执，胜利的希望倒是有，但前提是唐军犯错。”
执失思力双眉一皱道：“那么，特勤觉得唐军会犯错吗？”
“唐军兵分五路，看起来似乎是没有合力，我们可以各个击破。”言到此处，阿史那思摩苦笑了一下，“但问题是，五路唐军的元帅，可都不是易与之辈。要想指望唐军犯错，除非狼神显灵。”
“狼神显灵？”执失思力的身形晃了晃，想起了在始毕可汗和处罗可汗的带领下，打得射匮可汗丢盔弃甲的倾向，那时，可不就是狼神显灵么。要知道，以前不是没和射匮可汗打过，但总体来说，己方并不占优势。但自从得了狼神雕像，打射匮可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我问过可墩了，可墩告诉我，狼神在可汗登位后，就再没有显灵过。而且，可汗也并不尊重狼神像，和大祭司的关系并不好。”阿史那思摩声音很是低沉地道。
执失思力心中一突，声音压得很低道：“大祭司说什么了？”
“大祭司说，阿史那咄苾忘记了狼神子孙的使命，自然也不会得到狼神的庇佑。”阿史那思摩苦笑着低声道，然后大踏步离开了。
半晌，执失思力摇摇头，也离开了。
阿史那思摩和执失思力说的话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其余人听到，但是，很多人却看到他们在一起说了什么。然后，一些风言风语就进了颉利的耳朵里。
颉利捏着下巴上的短须，眉头皱得很深，阿史那思摩是突厥人中少有的智将，执失思力也是善战之将。在契苾何力异军突起前，始毕可汗攻打射匮可汗，必以其二人之一为先锋。
不过这两人也都是心机玲珑之人，一直都独来独往，虽然有好友，但从不亲近任何一方。但今日，这两人却是如此的亲密交谈，他们是不是在密谋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亲卫进来道：“可汗，康苏密俟斤问要不要退兵，战奴死伤快三千人了。”
颉利心中一突，虽然死的都是战奴，而且还不是自己部族的，但一想到阿史那思摩和执失思力今天的表现，颉利踌躇了下道：“撤兵吧。”
军中已然有了不稳的迹象，颉利也有点不敢乱来了。
看着突厥人退走，苏定方扭了扭脖子，自己的任务是在恶阳岭坚守三天，也不知道老师现在带兵到何处了。一念至此，苏定方龇了龇牙花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带天策军那等精锐征战四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