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江南已经有南风，但雪域高原，却是另一番凋零的景色。
苏烈将一块红色的方糖放进嘴里，然后皱了皱眉头，甜得腻歪。催马上了一个小坡，苏定方将单筒望远镜扣在右眼上，看到的却是除了荒芜还是荒芜。
看着裹在绵甲里行军的三万天策军，苏烈再次咧咧嘴，娘的，别人全套甲胄上身不过才三十斤，防御力却不输自己身上这套快六十斤重的明光铠，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很快，苏烈的大部队就到了秦曜前锋所在的营地。只见秦曜一边指挥着士兵挖掘壕沟，一边正用望远镜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子昊（秦曜的字），情况怎么样？”苏烈看着秦曜放下了望远镜，开言问道。
秦曜摇摇头道：“最后一次见到吐蕃人的斥候是在六天前。”
“禄东赞的打算很清楚，坚壁清野加退避三舍，将我们一步步往吐蕃腹地引。”李若雪走了过来，嘴唇有点发紫地道。
“拖疲拖瘦最后拖死，这禄东赞真的好算计。”苏烈笑笑道。
“掉头？”李若雪擦擦额头道。
“当然掉头，送死的事本帅可不干。”苏烈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从明天起，全军以每日二十里的速度回转，记住，将路给本帅全部挖了！禄东赞不是要玩坚壁清野吗，那本帅就将吐蕃连接大唐最好的路给毁了！”
秦曜和李若雪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走开了，而程处默和尉迟宝琳对视了一眼，都打了个寒噤。就两人一路走来的看到的地形，可不相信眼前这位元帅只是会干点挖断路的小营生。
距离大唐营地三十里开外，禄东赞正看着一张羊皮地图出神。
“大论，要不要杀了那些吐谷浑人？”桑布扎走进大帐施了一礼道。
禄东赞皱了皱眉头，视线从地图上转移看向桑布扎道：“吐谷浑人怎么了？”
“嫌弃我们分给他们的地不好。”桑布扎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不少吐谷浑人突然成了奴隶了。”
禄东赞的眉头顿时紧皱了起来，什么突然变成了奴隶，恐怕是早就打定主意了吧。想到此处，禄东赞头疼了起来，吐蕃还没有形成强大的中央集权，各个部族首领还拥有强大的权力。
可以这么说，现在的吐蕃，是建立在弃宗弄赞强大的武力和威望之下的。禄东赞之所以跑到大唐要给赞普娶个公主，一是为了弄到大唐的工匠和书籍；二就是借助大唐的威名，让弃宗弄赞对吐蕃来一次改革，建立起中央集权。
禄东赞感觉麻烦了起来，吐谷浑人和大唐有亡国破家之仇，这才紧紧跟着吐蕃军队一起行动，甚至他麾下这十二万吐蕃军队，吐谷浑人就有四万之多。
让禄东赞感觉麻烦的不止是这个，弃宗弄赞为了对抗象雄余部，将主力以及一干大将都调走了。禄东赞麾下的吐蕃军，勇猛倒是不输弃宗弄赞练出来的正规军，但纪律却是差得多。更重要的一点是，鬼知道掌控这些吐蕃军的部族首领，会不会干出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事。
所以在得知大唐出兵后，禄东赞毫不犹豫地就带着归顺吐蕃的吐谷浑人往吐蕃腹地跑，并且将带不走的牲畜粮食以及草场都一把火烧了干净。
但禄东赞真的没想到唐军这么坚忍，竟然硬生生一直追到了东女国旧地，这让禄东赞真的胆颤心惊。想起秦锋那句，大唐只需二十年就可训练出一支可在雪域高原作战的铁军，再看看如今唐军大营所在，禄东赞心中清楚，一旦唐军真能无惧雪域高原，吐蕃存在的日子就是以天来计算了。
愁眉不展地过了一晚，禄东赞顶着一脸疲惫从毯子上爬了起来，怎么平衡好吐谷浑亡国之民和吐蕃人之间的关系可是让他伤了一晚的脑筋。要知道，这些投奔吐蕃的吐谷浑亡国之民可不是十几万那么简单，而是足足有近两百万。
之所以出现这个数目，就在于吐蕃从南日松赞开始，就开始结交吐谷浑。南日松赞是弃宗弄赞的父亲，也是吐蕃的一位雄主。这位赞普不仅给弃宗弄赞打下了统一吐蕃的基础，还结交吐谷浑、东女国，让吐蕃的外部环境极好。如果不是当时吐蕃的大贵族不希望有这么一位雄主压在头上，就买通了他的卫士送了点醇厚的“美”酒
如果不是南日松赞被毒死引发了吐蕃内乱，恐怕李渊开创李唐时，吐蕃就已经默默吞并了吐谷浑，兵临河西走廊了。
揉捏了下眉心，禄东赞继续看羊皮地图，想着把唐军引到哪里比较好。但禄东赞心里也清楚，恐怕不能再走多久了，再走下去，吐谷浑人就要憋不住了。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桑布扎突然走进大帐道：“大论，唐人突然回师了！”
“什么？”禄东赞吃惊地看着桑布扎，“唐人回师了？”
桑布扎点头道：“我们安排在预定地点的斥候没有看到唐人的斥候，惊疑之下，他们违背军令前往探查了一下，却发现唐人已经回师了。”
禄东赞嘴角抽了抽，如果不是前期的斥候战被唐军斥候压着打，禄东赞也不会用在前面埋伏一些斥候，发现唐军斥候就赶紧撤。发现了唐军斥候就意味着唐军还在进军，没必要损失这些宝贵的斥候了，禄东赞实在损失不起了。
三十里路不算远，但对于轻骑快马且三马换乘的禄东赞一行人来说，也是很近的路。
这是禄东赞第一次见到唐军的营垒，虽然是废弃的，且唐军除了埋锅造饭的痕迹外，连一根柴火都没留下。
可就是这些痕迹，让禄东赞意识到，他碰到了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禄东赞怎么想的苏烈不知道，苏烈只知道的是，他要让吐蕃人老老实实重新修一条路吧。所以，除了容易挖断的地方挖断外，苏烈还指示将士在一些陡峭的山崖处安放炸药，只要全军通过，就引爆制造山体滑坡阻断大路。
没有了路，吐蕃人就老老实实待在吐蕃领地里吧，就不要惦记大唐的青海行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