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尉，我有一点很不明白。”王锋眺望着敞篷车外浓郁的黑暗，“为什么反抗军要这么频繁地洗澡呢？”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宋季不以为意道，“这是几百年来的规定，你照着做就是了。”
“恕我无法认同。”王锋摇头道，“身为一名士兵，如果不知道为何而战,因何而战，只是迷迷糊糊地上战场，这样的士兵没有积极性，军队也打不了胜仗。”
“说的好！”宋季点头，“到底是懂技术的文化人啊，和我们这些大老粗就是不一样。”
他在黑暗中吐了一口浓郁的烟：“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也问找过上级，去找过答案。”
“找到了吗？”王锋问。
“上级给我的回答，和我给你的回答一样。”宋季看了看左右两边的后视镜，确定这条幽深的隧道中，只有他们一辆车。
他接着道：“不过我有一个做到了中郎将的老战友，他军阶高，能接触到更隐秘的消息，他告诉了我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原因。”
在反抗军中，最高领导者军帅，下来是将军，再下来就是中郎将，这个军衔确实很高。
“别卖关子了，原因是什么？”王锋心中的好奇心被撩拨起来了，像是有一只猫在抓挠。
“你先保证别说出去。”宋季在黑暗中看了王锋一眼，烟头闪动着黄红色的光。
“放心，我绝对不说出去。”王锋赌咒发誓，“如果我说出去，天打五雷轰！为家人复仇之前就死无葬身之地！身体被灵猫的爪子撕成碎片！”
“我相信你是嘴巴严实的人。”宋季单手把着方向盘，转过了一个弯道，“不过就算你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我们这么频繁的洗澡、清洁身体，是因为……可以降低伤亡率。”
“降低伤亡率？”王锋吃了一惊，“当真如此？”
宋季沉重地点了点头：“当真如此。”
王锋快速地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圈，关于反抗军宗教方面的情况，发现找不到原因：“为什么呢？有数据支撑吗？听起来很扯啊。”
“……”宋季沉默不语。
“如果做对照组观察的话，很容易发现真假吧。”王锋说道，“一队士兵不经常洗澡，一队士兵经常洗澡，去参加几场战役，之后统计伤亡率就可以了。”
宋季歪头瞥了王锋一眼：“拿人命做对照组观察？你可真个无情的人啊。唉，不过大概你这种人，以后会爬得很高吧。”
“不然呢？”王锋耸耸肩，“如果根本无法证明洗澡能降低伤亡率，那我们把这么多的后勤资源用在洗澡上，岂不是彻底浪费了？”
宋季叹了口气：“听我那位中郎将战友说，其实反抗军高层……很久以前就做过你说的对照组实验了，而且做了很多次。实验结果就是，不洗澡、不注重仪表外貌的士兵,伤亡率更高。”
王锋思索片刻，忽然间心灵一动，问：“那么鼓励蓄发、蓄胡，也是相同的原因吗？”
“没错，也是相同原因。你看那些从战场中摸爬滚打出来的高级军官，很多都有长头发、长胡子。没留胡子头发的，更容易在战争中死掉。这些都是前人用血总结的经验啊。”
宋季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下巴，话锋一转：“其实这个我不太信的，你看，我就没留一点胡子，但我打了这么久的战，一直在一线战场出生入死，不也是活得好好的？”
“嗯。”王锋点头。
这的确是很奇怪的现象，为什么勤洗澡、注重仪表外貌、留长发长胡子，在战场上不容易死呢？
回想起之前在巨兽部落碰到的巨九九，他就是因为战斗力强，浑身毛发茂密，所以被反抗军看重。
王锋问道：“有没有可能和天外神有关系？天外神冥冥之中保护着我们？只要我们遵守相应的规则，就能得到庇佑？”
“没可能。”宋季斩钉截铁道，“天外神在赐给了我们武器、技术和血脉后，早就走了，已经很久没有显灵了。”
“那就很奇怪了。”王锋凝视着隧道尽头的黑暗，感觉心中的困惑不但没有解决，反而更大了。
“别想这些了，没意义，反正降低伤亡率又不是坏事。”宋季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心态。
敞篷车驶出隧道后，在颠簸的盘山公路上七折八拐，最后又钻进一条隧道中，经过好几道哨兵关卡检查，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武器维修保养部。
夜色漆黑，星光稀疏车在一栋灯火通明的库房前徐徐停下。
王锋和宋季一跳下车，宋季便惊得立正行礼，王锋也不得不右手按胸前敬礼。
来迎接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反抗军二把手——情报司司长贾真仁。
贾真仁用戴着白手套的纤长手指推了推金丝眼镜，微笑道：“接下来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要麻烦你两头跑了。你得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军营里的训练也不要落下。”
“嗯……”王锋懒懒地应了一声，被宋季用手肘猛捅了几下，才挺直胸膛，大声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好好干！”宋季拍了拍他的肩膀，驾驶敞篷车回去了。
王锋、贾真仁来到库房中，随行的还有一队情报司的军官。
库房中到处都是机床、维修工具、损坏的武器，炮管、枪械零件、光学瞄准设备、无线电收发仪器……丢的到处都是。
一辆巨大的手推车被推了过来，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灵系武器，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一条带鱼，有的像一块饼干，浑身弧线圆润光滑，闪动着漂亮的光泽，表面没有一丝缝隙，简直如同浑然天成一般。
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坏的。
交给王锋的任务时，是修好它们，时间不论。另外在修好这些武器的同时，要教会武器维修部的工程师们。
王锋抬头，只见一队穿着浑身油污的工作服，或老或少的工程师们，以紧张、崇拜、热切的眼神看着他。
不过在这支队伍的最右边，还有两个穿着干净整洁的工作服的年轻人，也局促不安地并肩站在一起。
“来吧。”王锋拿起一把闪动绿色光泽的灵系武器，“是时候教会你们真正的灵能技术了。”
……
漆黑无边的夜空下，贾真仁在三旋翼飞行器的停机坪上来回踱步。
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见皮鞋叩击水泥地的脚步声。
一名副官急匆匆跑来，“哎哟”摔了一跤，被地上一条输油管绊倒了。
他急匆匆爬起，提着一部无线电通讯设备，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贾真仁身边，拿起黄铜话筒递给他：“司长，中央武库司打来的电话，急电！”
贾真仁浅浅一笑，拿起电话：“木司长，夜色如此美妙，不欣赏夜间的风景，却打来紧急电话给我，是为何意啊？”
“贾司长。”电话另一头的声音沉稳厚重，“我听说你找到了一位懂得维修灵系武器的人才，他还是从其他大陆来的。在此我恭喜你，这是我们反抗军，也是我们人族的福祉。
“不过按照规章制度，在外发掘的技术，都应该归我们中央武库司管理，这位人才也不例外。只有在我们这里，他拥有的技术，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贾司长捏着话筒：“当然是这样了，我们情报司留着他也没用，所以我把他送到了刀乾18基地的武器维护保养中心，他在这教工程师们技术呢。”
“嗯，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中央武库司。”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低沉，“不过有人向我反馈，你还安插了两个情报司的年轻小伙子，也一起学技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已经超出情报司的职权了。”
“嗨呀，原来是这种小事。”贾司长笑道，“维修灵能武器，如此先进新奇的技术，我们情报司也想了解一点，不很正常吗？只有更加了解灵猫，我们在隐蔽战线上对付灵猫才更轻松啊。”
“原来是这样，是我太过于焦虑了，哈哈。希望那位叫王锋的年轻人，早一点来到中央基地吧。”
“嗯，等他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就会过去的。这事也急不来啊，路途遥远，这里的战事也很吃紧。那就这样吧，今晚我还有别的事呢。再见。”
“承蒙你关心王锋了，再见。”
在北方遥远的漠云平原，此时还只是黄昏。
被高墙大院包围的中央武库司里，最深处的房间中，一个戴黑框眼睛，面貌清癯，目光深邃的老者放下了电话听筒。
在他对面，一个中年军官抱怨道：
“木司长，我们和情报司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而且全力配合他们的工作，要人给人，要装备给装备。他们现在怎么横插一脚，派人学维修灵系武器。还卡着人不让放，我安排去接王锋的运输机，都被他们截停了！”
他揉了揉头上的军帽，脸色难看：“不会是赵军帅要对我们中央武库司动刀吧，所以先让情报司来拿捏我们。”
木司长翻动手中的报告：“他派去学技术的两个人……一个叫胡月，一个叫韩羽，唔……身份背景，又是孤儿。呵呵，贾真仁未免也太喜欢孤儿了。”
他沉呤片刻：“不用担心，以我对贾真仁的了解，他确实不是干预我们，否则的话，就会派有其他宗族背景的人去学，以此来制衡我们，而不是两个毫无根系的孤儿。”
“木司长明鉴，可如果不干预我们，那他是为了什么？”
“为了监视王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