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汇过来,围观着那辆闯了祸的车子,也有人看向蹲在路边的楼明,议论纷纷,怀疑是不是受了伤。
交警很快就赶了过来,手法熟练地处理事宜,拉出那个司机,不用测就能闻到冲鼻的酒味。
银灯站了一会儿,逐渐反应过来,他左右看看,转身的时候,楼明就蹲在他的身后。
他顿了一下,楼明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他站着都能看见楼明苍白的脸色和头上的汗水。
银灯在楼明身边蹲下来,小心的问了声,“你怎么了?”
楼明蹲在地上轻轻喘着气,紧紧闭着眼睛,一滴冷汗从头上低落,背上都湿了。
他没有睁眼,只是呼吸紊乱,没好气地开口,“没事!”
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应该是没伤到,这个样子倒像是吓到了。
银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蹲在楼明身边看着楼明渐渐缓过来。
楼明睁开眼,见银灯还蹲在他身边,有些暴躁,“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银灯选择了最和缓的语气,“你看起来不太好。”
楼明猛地看过来,情绪有些不稳定,“老子说了没事就没事!瞎操心什么?你是不是有病?怎么事儿这么多?”
银灯眼皮一跳,歪着头撞入楼明的眼中,“你说什么?”
楼明一噎,咬了后槽牙,怎么也说不出一句来,真是他妈的奇了怪了!有病的是他才对!
憋了又憋,那句有病咽了下去,另一句从楼明喉头吐出来,“你管老子说什么呢!”
银灯静静蹲在那里陪了楼明好一会儿,楼明还是浑身发软,一起来估计就要倒下去。
楼明觉得他本来只是一个病号,如今多了一个人陪他一起蹲在那里,他就瞬间成了一个傻叉。
他的嗓音嘶哑,“你他妈还蹲在这里干什么?不赶紧走?”
银灯看向路对面亮起来的霓虹灯,把手放在腿上,“一起走啊。”
楼明方才消停的青筋又咚咚咚地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叫你走你没听见?老子不想跟你一起走!”
银灯忽地看过来,楼明被看得心头一跳,消了音。
银灯说,“我想跟你一起走。”顿了顿,他又说,“一个人多没意思啊。”
楼明压根儿就走不了,他的心还在剧烈跳动,背部还是一阵阵发寒,身体在一阵阵地发抖,还有汗不断地滴下来,就算是硬撑着跟银灯吵,也没转移多少注意力,他的世界依旧刮着风,狂风骤雨。
又看着这么个祖宗没什么办法,他蓦地瞪着银灯开口,“你走不走?要不走,现在就把我手机的钱还过来!”
银灯一愣,明显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八壹中文網
任凭银灯脑袋再怎么轴,这个时候也发现了楼明不是一般地情况不好,缓了这么一会儿竟还没有恢复过来。
天色暗下来,霓虹灯像施了魔法,从黯淡变得更加明亮。
夜晚的冬天不是盖的,北方更是温差巨大,蹲在地上这么一会儿,脚脖子就已经凉嗖嗖的,银灯的脚已经僵了。
银灯装作没听见这债主的话,站起来弯了腰,伸手去拉楼明,“我扶你到附近的店里坐一会儿吧,那里暖和。”
银灯的手拔凉拔凉的,刚伸过去就被一阵大力拨开了,带着风儿。
咣!
猝不及防,没有任何防备,银灯的手背拍在身旁的红绿灯杆子上,声音响亮,估计那杆子都要晃上两晃。
楼明被那声响惊了一跳,抬眼看过去,银灯就那么愣愣地站在那,好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路人的注意力移过来,一个环卫大妈还配了音,声情并茂地哎呦喂了一声。
楼明的异样渐渐消散下来,他身上的恐慌是炙热燃烧的火焰,那一声重重地咣,就好像是带着冰碴子的水,这么一盆泼下来,那点恐慌被压在地面上,挣扎不得,只得冒出几团黑气,被渐渐掐灭在寒风里。
银灯被甩在灯杆上的整只手都麻了,一个劲儿地颤抖。
楼明不好说什么,他就是那么一挥,谁知道就把人甩在杆子上了,还搞出那么大声响。
他心脏的剧痛缓解了一点,烦躁却接踵而来,一层一层,重峦叠嶂。
他撑着灯杆子站起来,小心地去瞄银灯颤动的手,深深吐出一口气,心中骂了一句,这他妈都是什么事!
银灯不说话,空气凝滞起来,挤挤攘攘的车子堵在一起,鸣笛声络绎不绝,明明是冬季,楼明却烦躁地想要跳进冰水里好好冻一下自个儿。
楼明越发烦躁,一巴掌拍在灯杆上,那灯杆确确实实晃了晃,灯光都摇了摇。
银灯看过去,不知道这人又发什么疯。
“行了行了,我手机不让你赔了不行嘛!”楼明咬牙切齿,一团火气,憋屈地不行。
银灯眼睛一亮,“真的?”
楼明不耐烦地别过眼,“真的!”
银灯笑了,“那我可当真了。”
“你爱当不当!”楼明跟吃了□□似的,语气一点都不善良,但是这话听在银灯耳朵里却犹如天籁。
这得省多少钱啊?不敢想不敢想,反正是赚了。
莫名其妙就不用赔了,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当然没有!虽说当初欠人也是莫名其妙地就欠上了。
楼明换出一口气,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丢给银灯,“给!”
银灯抬起手去接,手背上的青紫瞬暴露在楼明眼前,看起来就像是被门夹了一样。
银灯听话地抠出手机卡,对调过来,又把那花朵一般的爱疯递给楼明。
楼明就在旁边盯着银灯慢慢悠悠的动作,没好气地夺过那手机,烦躁地把手机在手心里翻来翻去。
看着碎成立体彩虹的屏幕,心火更旺,忍了又忍还是没憋住。
正要开口,来来往往的车子停下来,排成一条道,绿灯亮了。
银灯走了两步,回头看见楼明还站在那里,疑惑地问,“不走吗?”
楼明要问出的话梗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卡得跟鱼刺一样。
他把手塞进口袋,“你管我?走你的吧!”
银灯突然笑弯了眼,站在路中央,眼角眉梢都是温柔,带着些对小孩的包容。
楼明看着银灯走到路对面,红灯亮起,两人隔着路和车流对望,想起方才银灯的笑,楼明大脑一片空白。
手动了动,摸到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楼明啧了一声,“怎么把这个忘了!”
再抬眼,路对面已经没有了银灯的身影,楼明心里一咯噔,一丝异样穿过,让他有点不舒服。
他低头看着身份证件上阴郁的少年,又把东西塞在了口袋里,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绕到了手机店。
银灯爬上楼,打开门就听见二姑那容易辨别的笑声来,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脑壳疼。
天道凑过来,仰起头看着银灯,喵了一声。
银灯踩着一只鞋子,弯腰挠了挠天道的头,“天道,我好像又找到他了,你说,这是不是你说的缘分?”
天道顺着银灯的手蹭蹭,打起了呼噜。
银灯轻轻阖着眼睑,手指贴着天道的脸抚了抚,“我倒是忘了,你现在……只是一只猫罢了。”
“不是猫还能是狗啊?”木琦琦靠在鞋柜上,抱肘而立。
银灯抬眼瞧了一眼木琦琦,把手伸回来,去换另一只鞋子。
木器漆看着银灯的动作,不经意瞥到银灯的手,突然皱眉,“哥你手怎么了?”
银灯疑惑地顺着木琦琦的目光看过去,那只本是青紫的手背,如今已经微微肿了起来,握起来都有些吃力了。
银灯不甚在意,“没什么,过马路的时候甩在灯杆子上了。”
木琦琦翻了个白眼,看不见眼珠子,“笨死了,怎么走路才能甩在灯杆子上?你是用了多大力气?都肿了,真是的……”
银灯活动了一下手指,“行了,没什么大事,明天就好了。”
木琦琦撇撇嘴,“我才懒得管你。”
说着,木琦琦神情又低落下来,看了一眼身后,小声抱怨道,“我不想跟她一起睡。”
银灯换好鞋,听见这么一句,也明白过来。
辛妈妈和木爸爸分开睡的,只有两张大床,辛妈妈和梓童都是单人床,一个人宽松,两个人略挤。
如今多了个二姑和黄先立,要住在家里那就要拼着睡。
木琦琦身子小,辛妈妈肯定是要让木琦琦和木红一起睡大床。
辛妈妈和木爸爸睡一起,然后黄先立睡辛妈妈的床,木琦琦肯定一万个不愿意。
辛妈妈走过来刚好听见木琦琦的吐槽,她轻声警告,“别任性!”
木琦琦噘着嘴不说话,银灯看看辛妈妈又看看木琦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敲门声,辛妈妈一愣,忙问,“快去开门,看是不是你先立哥回来了。”
银灯离门最近,自然是他开门。
楼明没想到开门这么快,差点被门拍到鼻子,所以说,这外开的门实在是太危险了。
银灯一愣,正要问什么事,楼明就递过来一样东西,直直戳在银灯眼前。
“你的东西!”
银灯接过来,是他的火车票和身份证,他惊喜地看向楼明,“你在哪儿找到的?”
楼明皱皱眉,伸出手,“拿来。”
银灯问,“什么?”
楼明把脸转过去,啧了一声,“王祥的东西。”
银灯惊了,他眯着眼看过去,“你怎么知道?你到底……”
“费什么话,赶紧的!”楼明好像心情格外不好,一句话都不想多听。
银灯看了楼明一会儿,妥协道,“等着。”
木琦琦歪着身子不见有人跟进来,“谁呀?”
银灯擦着木琦琦走过去,“对门的。”回屋拿出王祥的东西又走出来。
木琦琦眉头一挑,目光跟着银灯飘来飘去,“楼明哥?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他还上门来找你?”
银灯顿了一下,想起什么一般看向木琦琦,把木琦琦看得有些不自在,站直了身子看过去,“怎,怎么了?”
银灯摇摇头,走出门外,“没什么。”
木琦琦左右看看,莫名其妙。
银灯把王祥的东西递过去,楼明正要接,银灯突然抬高了手。
楼明没有防备银灯玩这一招,带着诧异和不可置信看过来,竟有点呆萌,他皱了眉,“你干嘛?”
银灯笑了,“不干嘛,问你一件事。”
楼明挑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家跟我家应该差不多吧?”
楼明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门,这不是肯定的嘛?建的时候不是一样的吗?白痴吗?
“你一个人住?”
楼明放下手,插在口袋里,好整以暇,“要不然呢?跟谁住?你?”
“好呀。”银灯说。
楼明觉得他应该呛一下,他皱了眉,蓦地抬手抽过银灯手里的东西,嗤笑一声,“发什么神经。”
银灯看了一会儿楼明,突然伸出手,手背上的青青紫紫触目惊心,一看就是伤得不轻。
楼明眼皮跳了一下,果不其然眼前的人接下来就说,“就当做是医疗费,收留我一阵子呗,等我二姑走了,我立马就走。”
楼明咬着后槽牙,“你他吗搞什么?讹人吗?你手机的事还没完呢!”
银灯亮出手机,“你要多少,我现在就能还给你。”方才他在学校里的钱都打了过来,之前兼职给人做的平面设计和影视后期的工资也打了过来,怎么说也有小几千,还还不起吗?
“不过我这手……可是你碰的,那里可还有监控为证呢。”
银灯活像是个得了逞的小人,说得楼明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