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喂?”
银灯一愣,把手机拿开瞧了一眼屏幕。
没错的,是楼明。
只是……这声音是个怎么回事?
那边是个女的声音。
“额……你是……”银灯斟酌着语气,一瞬间不知道要怎么说,要说什么。
“哦,请问你认识这个手的主人吗?他在我们这里喝醉了,钱还没付呢!”
银灯:……
“哦,不好意思,他在哪里?”
“我们这儿是道南路附近……”
顿了顿,那边人又说,“算了,我给你发个定位过去吧。”
“好,我马上过去。”
木琦琦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动静回了一下头。
看着银灯手里的外套有些疑惑,“你干嘛去?”
“不干嘛,有点事儿。”
银灯半蹲着去提鞋子,一只手就抱着厚厚的羽绒服。
木琦琦也没深究,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注意力甩在电视上,不再问了。
银灯是跑着过去的,推开玻璃门的时候,迎面吹来的热风让他有些气闷。
服务员穿着黑色的服装忙来忙去,并没有人注意到银灯。
一进门,就注意到那里半趴着的人。
银灯转到他的对面,这才看清全景。
桌子上大大小小摆着好几个空瓶子,有的还站着,有的已经躺下了。
楼明还在对着酒瓶往下咽,拿开的时候还打了一个酒嗝。
瓶子碰在桌子上的声音有点大,咣地一声。
银灯缓缓呼吸撑在桌子上敲了敲。
“别喝了。”
楼明抬眼,提着酒瓶在凳子上转了一个身,微微张嘴,又怼了一大口。
明显是听不进去的样子。
随着表情的冷漠化,眼角更加锋利,看起来有些凶恶。
像是街头上打完架的小混混,烟痞子。
银灯直起身叹了一口气,瞧了一眼桌子上的狼藉,朝着柜台走去。
楼明斜眼跟着银灯的身影,好像是怕人突然夺门而出一般,注视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等到他转了身又朝这边走过来,楼明才收了视线,把瓶子里的残酒吞下肚。
自从上次楼明过敏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有些细微的变化。
楼明一个人生活,独来独往。
他把那份孤独深深埋起来,不轻易暴露于人前。
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眼光放在这个人身上的,或许是因为他在医院里傻了吧唧地等了一下午。
或许,在木琦琦一遍又一遍地提起这个哥哥的时候,他就不自觉地把这个人放在了心里。
从初见之时,那声‘囝囝’的响起,他就心头一跳。
那样温柔地叫喊,跟许久以前,母亲的味道一样。
不管走到哪里,都刚好能碰上这个人。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人。
喜欢多管闲事,会挑食,一看就是难养活的。
秉着想知道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的原则,就想着去观察,这样的多管闲事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当人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想知道这个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请。
人是一种复杂的生物,好奇会害死猫,同样的,有的时候也会让人难以收场。
他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也许是跟这人走得近了,竟也管起这人的闲事来。
给他送来丢失的身份证,会在路边看见他危险的时候感到恐慌和愤怒。
在人弄坏他的东西的时候,第一时间不是关心摔碎的酒,而是人。
会不自觉怼他,放着车子不坐,硬要跟人挤公交。
在人出去许久不回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担心。
那天雪夜,他瑟缩的样子,那样无措的动作,失落的眼神。
然后,第一次,在下雪的天气里,他首先感到的不是惶恐和害怕。
而是想到这个人黯淡的眼神。
楼明是个迟钝的人,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然后,那之后的每一天,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楼明觉得自己病得不轻。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银灯拿了楼明的手机和外套快步追上去扶男人。
却被轻轻拍了一下,呵斥一声“别碰我”。
银灯知道,跟喝醉的人没什么道理可讲。
这个时候就要顺着。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两个手机靠在一起,在衣服里沉甸甸的。
银灯感觉得衣服都有点斜了。
男人用足劲儿推开门,凉风扑面而来,稍微一吹,他的脸就泛上了红晕。
推个门好像费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刚出了门,没走两步,就靠着滑下来,跌坐在地。
银灯蹲下来把衣服撑开,“先把衣服穿上。”
被轻轻推过来,抗拒了一下。
若是平时,一个醉酒的男人坐在这里不说没人管,甚至还会引人厌烦。
但是,要是这个人长得有点好看的话,情景就不一样了。
就这么一会儿,就有女孩子围过来问要不要帮忙。
楼明没有说话,只是向旁边倒去,额头靠在银灯的肩上。
银灯被推得往后仰了一下,抓住了楼明的衣服。
他微微叹口气,腾出手来,把外套给楼明披上。
这个天气,这个样子,一不留神就会感冒的。
见女孩还站在这里,银灯呼出一口气,看着半死不活的人。
“那个……可以给我们叫个车吗?”
女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跟自己说的,立马笑着点头,“好啊。”
司机是个大叔,见是个醉鬼,好心地下车帮银灯拉了一把。
车内空调开得很足,楼明扯着自己的领口。
银灯把他的手拉下来,给他穿上外套。
司机大叔瞧了一眼,“小兄弟,往啷个走?”
银灯报出地址,司机大叔有些为难,“哟,这么近,走两步就到了嘞。”
又看看楼明,“不过也没办法,这小伙儿块头啷个大,你这可是扛不动啊。”
路上一点都不堵车,司机大叔好心地让银灯付了个起步价。
银灯把楼明拽出来,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慢吞吞地往小区走。
想着那几层的楼梯犯了大愁。
脖子里是混着酒味的温热呼吸,吹得银灯难受,厚厚的羽绒下,背上出了薄薄的汗。
楼明还算听话,让他抬脚,他也抬,就是几乎全身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银灯身上。
银灯觉得他的腰要断了,脊椎错了个位,酸胀酸胀的。
他摸摸楼明的口袋,憋着一口气和楼明一起摔在了床上。
看着天花板喘喘气,翻个身滑下床站起来。
楼明躺在床上皱着眉,好像很不舒服。
脸颊红红的,额头上都是汗水,竟是比银灯出得还要多。
银灯推推床上的人,“哎,醒醒,你到家了。”
男人伸手扯着自己的毛衣,嘴里喊着热。
银灯捶捶弯了许久的腰,把羽绒服脱下来折一下丢在一边,发出沉闷的声响。
“等着,我去给你打水。”
喝醉的人最麻烦,最难伺候。
银灯拿着毛巾回来的时候,男人把外套丢在地上,毛衣撩得老高,正伸着手去拽下衣,露出一截黑色的内裤。
他顿了一下,快步走上前把男人的毛衣撩下来,“别闹,会着凉的。”
男人却重新把毛衣撩起来,带着恼怒,像是要把毛衣扯破才罢休。
银灯按住男人的手,用毛巾擦男人的脸。
热毛巾掠过的地方很快就蒸发水分,有了些凉意。
银灯拉着男人的手给他擦手,“怎么喝这么多酒?”
楼明眉头深深皱起来,抽出手摔在床上,“烦。”
银灯捏着毛巾,并不对楼明的动作有什么恼意,他伸手拉起楼明的另一手。
“烦什么?”
男人不回答,银灯擦着他的手指,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一看见我就跑?”
楼明眉间的纹路更深,依旧不回答。
银灯嘴角微微弯起,神情温柔,又问,“是不是发现喜欢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我?”
楼明又挥开银灯的手,满嘴的酒气,“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银灯不紧不慢,把手里的毛巾抖开,换个面折起来。
“我姓梓,按照字母排序,我应该是在通讯里比较靠下的地方。”
“怎么说,也不会给我打电话。除非……你把我放在了第一个,或者是,特地拉出来,放在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我问了老板,他说,我是他打电话的第一个人。”
“嗯,还有,之前在医院里出来,你明明不用回来找我的。”
“还有,后来我们一起吃饭,我就只是出去了一小会儿,你就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银灯脸上挂着笑,“你在担心我。”
“就算是琦琦,都不会给我打电话那么频繁,这就说明,你对我的在乎已经超过了平常的度。”
“而且,新年夜的时候,你明显很忙的样子,虽然没有接我的电话。可是你却特地回了过来。”
银灯坐在床边上,把毛巾卷一卷放在一边。
“你想听见我对你说祝福语,而且,还很高兴。”
“就在刚才,我可是看见了,从我一进门,你就盯着我,生怕我跑了一样。”
“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楼明眉头紧锁,带着醉态和茫然,“我喜欢你?”
银灯笑,“对啊,你喜欢我。”
楼明做了吞咽的动作,死死盯着银灯,“那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银灯没有说话,只是笑,他歪着头,垂眼把楼明的手翻过来,轻轻刮着上面的黄茧。
硬硬的,糙糙的,有些硌手,纹路很清晰。
那只手颤了一颤,从银灯指尖翻过来,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下拽。
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往下压。
一个翻身,银灯的头顶就笼罩下一片阴影。
随即唇上一热。
再然后,就被咬了。
银灯舔着发疼的下唇,叹了一口气。
罪魁祸首却趴在他的身上呼呼大睡。
银灯看着天花板,身上压着百十来斤,呼吸有些困难。
他伸手,五指从楼明的头发里穿过,停在了头顶。
微微侧了头,唇就落在他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