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不信我。”
杜衡睨他一眼,“是,舅舅被安夏骗怕了。”
银灯盯着杜衡桌子上的玻璃瓶良久,“我也想上战场。”
人硬着头皮去做一件事,只要目的是为了利益,就具有无比的可信性。
杜衡不置可否,他又倒出一杯茶捧在手上,“舅舅年龄大了,有点跟不上安夏的想法了。跟舅舅说说,为什么突然想上战场?好好呆在家里吃喝玩乐不好吗。”
“我想跟着舅舅,如果舅舅要上战场的话,我也想去。”
杜衡不说话,老神在在地喝着茶,像提早步入晚年的树懒。
银灯低头瞥见脚边卷曲的茶叶,视线不动了,“上战场可以立功,是最大的荣耀,我也想去。”
……
“好吧,是我跟地下街的混混们打了赌。”
银灯听到杜衡轻微的叹息,他抬头,男人面上毫无波澜。
也正常,毕竟这种事情在原主身上发生了不止一次。
安夏除了不嗑药,其它不良少年能做的事几乎做了一个遍,打架是家常便饭,在地下街混得时间长了,不三不四的人就认识的多,之前被人忽悠着去偷东西还差点进了局子。
让杜兰英操碎了心。
“战场可是吃人的地方,别为了面子丢了命。”
聂薇薇站在门口,满脸都是不赞同,她走进来,“可千万别傻了,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的,夏夏,你离他们远一点。”
她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杜衡状似无意地掠过银灯的脸,又看向聂薇薇。
杜衡小时候受过不少聂薇薇母亲杜梅因的照顾,与她们要更加亲近一点。
被杜衡盯着看过来,聂薇薇也不怕,还笑嘻嘻的,甜甜地叫一声,“舅舅。”
男人的神情柔和了一点,应了一声,淡淡开口,“薇薇怎么来了?”
聂薇薇笑得很甜,“我有事情找舅舅。”
女孩只是说有事情,却迟迟不说,银灯抬眼,“舅舅,那我就先走了。”
杜衡微微颔首,银灯前脚走出门,就听见男人浑厚的声音慢慢悠悠地响起来,“什么事,说吧。”
他们的关系很好……,这个认知让银灯感到了久违的烦躁。
他在学院里转了一圈,问了门口的大爷才确定,那位前辈小于早就已经回去了。
也是,每年都一样,实在是没什么好写的,配几张图,另外撰稿就好,反正也没什么人看。
他坐在学院门外路边的台阶上歇脚,看着门口的人进进出出,不知不觉就发起呆来。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哎,这不是安夏吗?好久不见啊,你在这边干嘛?”
银灯神游的思绪被拉回来,抬头看去,是安夏的狐朋狗友之一。
那人把手搭在银灯肩上,和他坐在一起,“怎么这么久不来找我们?老二找着了新乐子,都等你玩儿呢。你可倒好,跑这边来了?”
新乐子?不用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摇摇头,“没意思,不想去。”
那人有些惊讶,不相信这是从安夏嘴里说出来的话,他揶揄地捅捅银灯,目光落在面前的大门里。
“怎么?看这些规规矩矩的好学生就有意思了?”
银灯闻言扭头看他,一脸认真,“你还别说,真挺有意思。”
那人被噎了一下,他皱着眉,像受到了惊吓,“几天不见,你怎么变这样了?”
他掩饰地朝学院里一隅看去,这小子不会是被他大舅舅收拾了吧?
作孽哦。
“行了行了,”那人摇摇头,伸手要拉银灯起来,“在这碰上你是老天的旨意,走,跟哥哥玩去。”
“去哪儿?”
“地下街啊,还能是哪儿,你傻了?”
银灯坐在地上不动,“不去,我妈要我准时回家。”
“哎哟。”那人两只手都拉上银灯,“走走走,介绍新朋友给你认识。”
“我……”银灯还在挣扎,被那人一把拉起来,“走吧走吧!”
“哎——我的相机!”
“真是,麻麻烦烦。快点!”
小青年们勾肩搭背从街道的一边走向另外一边,高楼上的老年人慢慢悠悠抿上一口茶,摇摇头,“还是不乖。”
银灯刚进了酒吧就有人给他打招呼,熟稔(ren)的模样明显是见惯了安夏的。
揽着他肩膀的哥们嘿嘿笑,“说的没错吧?大家都等你玩呢。”
他拉着银灯往一边走,“走,给你介绍几个新朋友。”
银灯抱着相机,生怕碰到哪里再给磕坏了。
那一桌上的酒瓶子东倒西歪,人也不整齐,银灯过去的时候,他们正说着什么,随即哄然大笑。
银灯被揽着站在桌前,那哥们说话了,“哎,我没骗你们吧?这就是安夏,是不是长得跟小姑娘一样好看?”
有个人嘿嘿嘿笑起来,说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摸起来是不是跟小姑娘也一样。
其他人也跟着笑,一看就是喝大发了。
银灯面无表情,只是盯着那人看。
那哥们急忙瞧一眼银灯,呛回去,“你小子不要命了?这可是杜衡的外甥,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这两个字就像一个开关,一出就捏住了那些人的脖子,完全可以让他们酒醒过来,顿时不再笑了。
他转过头来,“安夏,你别生气啊,他们喝大发了,没什么别的意思,别跟酒鬼一般见识了,啊。”
银灯摇摇头,说没关系。
那人愣怔地盯着银灯一直瞧,心不在焉地讪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所谓的好东西其实就是动作书,这个世界里没有电视一类的东西,更多的是借助纸张和魔法传递信息。
说是动作书,其实也跟电视差不多,甚至是立体的,一群人围着一个圈看到的画面都差不多。
角落很暗,只有那本动作书在发着光,时不时翻一页,书面上的人在整个房间里跑来跑去,众人也哄笑起来。
银灯对这些不感兴趣,坐在一边昏昏欲睡,那些人又一次笑出来,像看球赛一样兴奋,银灯一激灵,醒了。
声音嘈杂,银灯觉得没人会注意他,提起相机悄悄地往外走。
天已经暗了下来,那些灯石升起来,街道亮了。
银灯站在酒吧的后门打了个哈欠,左右辨认着,看有没有熟悉的标志物。
方才是从哪边走过来的来着?
后门没有光,很暗,银灯辨认了一会儿摸着墙慢慢往外走,酒吧里嘈杂的声音慢慢被甩在身后。
墙上有一点光影随着他飘,他想起来上次被查尔斯递过来的碎片,在口袋里掏掏拿出来,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离着街道还要两百来米,有总比没有好。
银灯轻轻点着墙,又往前走了一步,再点时,正好点空,身体因为惯性往里面歪了一下,吓了他一跳,脚步不自觉就停下了。
是个转角巷,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虚惊一场。
“灯石之光。”
什么?
黑暗里传出两个人的声音,隐隐约约。
地下街叫地下街不是因为在地下,也不是因为地势低,而是因为没有灯石,没有光芒,黑暗一片,就像是在地下一样。
灯石是稀缺品,私自贩卖灯石是要定死罪的,到现在也没人知道,灯石的存在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光的由来,神之又神,人是群居动物,也是趋光动物,这个世界里甚至有崇拜信奉灯石的宗教,人数众多。
是灯石教的人?银灯站定,并没有多大反应,反正灯石教的人很多都是疯子,捏着碎片要继续往外走。
“屠龙之战。”
银灯的脚顿住了。
屠龙之战?纪声说的那个?
他把碎片捏在手里,慢慢探出头去看。
小巷子里的人拿出了一块灯石,照亮了两个人。
银灯瞳孔微缩,依照国家条例,发现的灯石都要登记上交,除了皇室贵族与少数魔法大家,没有人能合法拥有灯石。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啊,多么,多么美丽啊——”
那人贪婪地看着那抹光亮,脸上露出虔诚的表情。
捏着灯石的人转过头来,巨大的兜帽遮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了下巴。
他咧开嘴,露出一颗尖尖的牙齿,语气嗤笑,“没骗你吧。”
“没,没,没有。”那人伸着手要去碰灯石,对面的男人却猛地收回手。
“现在,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了?”
银灯紧贴着墙慢慢往下蹲,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要放在以前,碰上这种事他绝对是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可是,这个屠龙之战……
杜衡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摸到自己胸前的相机,背靠在墙上,把相机挪过去慢慢抬起来,对准那边的人,大概估算是否进了画框。
眼睛死死盯着,时刻注意着那边人的动静。
摸索着伸手按下快门,白色的光瞬间照亮了那两个人的身影与轮廓。
“谁!”
闪光灯没关!
银灯连忙起身往外跑,眼睛里还留着镁光灯闪起来的残像光,白茫茫一片。
慌乱中往外跑,脑子里想着一切可以去的地方。
街道上人太少了,他带着相机一下就会被发现,绝对不能多停留。
唯一可以去的地方,也是最近的地方就是……
带着兜帽的人快步走出巷口,在角落里看见了一点点闪光。
捡起那块碎片放在眼前,光芒映照在他的脸上。
他伸手制止了另一个慌乱的人,“别慌,我知道他是谁。”
不管这个小东西知不知道这件事,他都是跑不了的。
身份越高,距离那巨大的灯石就越近。
巡逻的人听见动静,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小青年,他靠着墙坐在地上不断喘气,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像是剧烈运动后没了力气才靠着坐下来的。
但是,这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过来的。
“喂,小伙子,你怎么回事儿?”
银灯抬头,“我……我找杜衡。”